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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书籍名:《钵兰》    作者:陈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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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看到的是掉在地上缺了角的砚台。

“我不是野猫,我是人。”

屋里头的人沉默了良久,久到她以为他睡着了,便弯腰想检包袱。

“你就死在外头,看你要杵到什么时候!”

暴喝声又像虫般的钻进钵兰的耳朵,她又一骇,赶紧把腰挺直,包袱就让它躺在地上,不敢伸手去捡了。

“哐啷!”又有东西砸破窗花,但准头不够掉在花盆旁,是墨一般颜色的纸镇。

他要丢的不会是她吧?钵兰想,那么硬的束西要是砸破头,流的可能不只刚刚那些血了。

一次可以说是失误,两次,该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可是房门关得好好的,里面的人长了三只眼睛吗?竟然可以把她的动作瞧个清楚,这么想,方才的伤口连着后脑勺开始发疼起来。

“该死的!你竟敢把我的命令当耳边风!”屋里男子凶狠的声调几乎要把钵兰的心撕成两半。

她推门进去。这次有了经验,知道闪过又迎面而来的攻击。

他脾气更不好,打人取乐,看别人受伤会快乐吗?

“谁允许你躲?”口气依旧不好,不过幸好没有不该的东西又飞出来。

屋里黑沉沉的,门窗深锁,空气很不好,一进去,她马上打了个喷嚏。

一个男人模糊的轮廓就在她眼前不远处。

他的脸隐隐约约侧着,不走近压根看不清楚,唯一感觉得到的,是他闪动的眼神,里头像是隐忍着要爆发的怒气。

钵兰揣测,方才放在阶台上没人动过的食盘,很可能是派来伺候他的婢女扔下的。

她会不会误闯恶魔窝啊?是天冷吧,已经饿过头的肚子突然发出奇怪的叫声,她开始头昏眼花,头顶的伤口又作痛着,只觉得整个人要软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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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他不是恶魔,却是道地坏脾气的男人。

“你的眼珠睁那么大,没看过残废的主子吗?”

钵兰慢慢适应了黑暗。坏脾气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桌上有本摊开着的书,他的唇抿成一条线,稍微侧过的脸刚硬尖锐。

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钵兰的心猛被撞了下,眼睛眯小半晌。

才多久不见,他的面貌大变,只抬眉就叫人打从心底发寒。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净杵着,把吃食拿进来!我还活着,休想饿我任何一顿。”滕不妄指使着。

钵兰把食物端进来,放在桌上。

“没人教你怎么伺候人吗?连添饭也不会。”饭菜会自己到碗里面吗?蠢!到底梅妈是哪里找来这丫鬟?

她依言添了饭,夹好菜,筷子也规矩的摆好。

滕不妄往她一瞥,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饭不吃会凉。”她提醒。

“我几时吃饭要你管!”他的脾气一下又甩出来,甩得钵兰满头雾水。

“不吃,那……我收走喔。”

大掌凶狠的拍下,桌面所有的东西应声跳起来。“你敢!”

钵兰被吓得不轻,一见面他就喝斥她不说,现在更是动辄得咎,她的思绪顿时陷入一片荒乱。

“我先跟你说了,要是你敢在我面前掉一颗眼泪,我会叫你吃手杖。”才吼个两句,怎么,就傻了?

钵兰看着他咆哮的嘴。“被派来给你送饭的婢女都这样被吓走的吧?”连饭菜都宁可放在外面,有多怕他,用指头想也知道。

他的恶劣,唉……

她竟然无视他的恐吓,滕不妄第一次正眼瞧她。

这么瘦的女人,饭都吃哪去了?平凡的姿色,比之前随便一个送饭的都不起眼,却比任何一个都勇敢。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

异物划破空气的声音又朝着钵兰接近,她闪躲不及,结实的被打中额头,他……又出手。

掉在桌上的,是一只时下流行的三彩陶女俑,胖胖的身子断成两截。

“可惜,这陶捏得同真人一样说。”她忽略眼中浮现的红雾还有耳鸣,把残陶俑捧在手上。

她的喃喃自语有些琐碎,看在滕不妄眼中,怒火不由得窜升起来。“大声点,我这边的耳朵听不见,到左边来说!”

“咦!”钵兰抬起头,这一扬,额上的血顺势掉下桌面,形成点点红渍。

见血了,滕不妄心中一凛,却也迅速的推开不需要的感情。

“你不要也用不着摔坏它,好可惜。”她站到他的左边。陶俑身上都是捏陶人的指印,里面曾经注入多少感情啊。

“东西是我的,我要毁掉它,谁敢多说一句话?你是什么东西,用得着你来编派我的不是?!”滕不妄胸口起伏,要不是他身边什么都没有了,准扔死这丫头。掠过桌面可能成为利器的书本、碗盘,还有桌上那刺眼的红点,他嘴上凶恶,却不见再拿东西扔人。

“太过分了,滕不妄,这样的你哪来的资格当骨董人?你当初的意气风发,神木飞扬呢?你名震天下的“铁眼”名号呢?这陶俑就算不值钱,也是应该好好收藏叫文物,既然不要,当初何必收留呢?”身体的伤不痛,痛的是她的心。

他霍然站立起来,用力抓起放在身边的手杖。“你对我的事情可探听得真清楚,说!你是谁派来的?我爹娘还是那些擅自作主的兄弟姊妹?”

他的脚一跛一跛,一只瘸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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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一项发现,钵兰的心就更往下沉。她刚才不应该对他大声的,只是……他跟印象中的落差太大,她才会一时多嘴,现在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都……不是,我被辞工、路过……”要是把肚子饿那一段招出来,得到的也许除了嘲笑,就是更多的咆哮了。

眼下,那手杖看起来很粗,打在身上应该很痛……会痛死人的。

“看你这副拙像,加上笨手笨脚,被辞了活该!”他每向前多走一步,她就离他更远,搞什么鬼!

钵兰垂下羽睫,眼睛看到的是损坏的陶俑,还有凉掉的菜肴。

“饭菜都凉了,好可惜喔。”为什么不干脆赏给她呢?

“好!你爱收破烂,我就让你做个够!”什么都说可惜,他倒要看她怎么个珍惜法。

※※※

没道理嘛!这些都是宝贝,居然被形容成破烂。

四处散落的金石、字画、木雕、石刻、古玉……充满沧桑的古玩占据着橱柜儿案、地板角落,连给人走的路都给淹没。

安静的气息涤清了阴暗的空间,打开窗户暖暖的冬阳泼洒进来,照亮里头的摆设。有出土时已经破损的青铜器,铭文花纹斑驳的炉、锈痕斑斑需要去渍的鼎,少了座台的珠宝玉石,种类不胜枚举。

拌了浆,和了陶土,她把手绢摊开,仔细看着陶俑的断处,先用浆填上,再把薄薄的土捏上,用刷子一层层的刷,用浸泡过的纸浆护住接着处,然后置于托盘放在阴凉的地方。等纸浆的水分干透,还要足足刷上七七四十九遍才算完事,也才能上彩着色。

接着,她把角落蒙了尘的胖姑娘拖出来。

“胖姑娘”是闽、粤一带对唐女俑的典雅称呼,姑娘越胖身价越高,不管真人还是陶俑都一样。

比真人还高大的女俑以白粉打底,红颊朱唇,生动美妙。只是彩漆剥落严重,显然搬运的时候也有破损,现在得靠修整来弥补了。

把女俑身上的灰尘用细毛刷清理干净,钵兰把原本卷到肩膀上又滑下来的长袖重新挽上去。

这可是大工程呢。

这些东西总是能让她心情平稳,自离开那个地方,她没想过可以又接触这种工作,这种破烂,她喜欢得紧。

沉溺在工作里面的她忘记时间飞逝,直到光线越来越不足,才发现天色黑了大半。

她手中的刷子掉至地板,天黑了,怎么办?这里看不见腊烛、灯台,要是入了夜,她不敢想像四周乌漆抹黑的模样。捞起裙摆她往外跑,到了门口发现更糟糕的事情,她认不得路。

长长的迥廊看起来都差不多,她到底要往左边还是右边去?似乎都不对,中间的路看起来比较大条,不过,好像也不对,所有的景物样样陌生。

她回到骨董仓库前,大大的圆眼瞅着西沉的太阳,整个人开始打着哆嗦,怎么天一下就全黑了?

她瑟缩着身子窝到角落,抱着膝盖,把眼睛紧紧的眯起来。

※※※

掌灯时分。

一个女子掩面从屋子逃了出来,像是里头住了个恶鬼。她跑得匆忙又快,险险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咦,小旋子,你跑这么急,我的肩膀差点给你撞歪了呢。”清朗的嗓音,流利的动作,天鸟过扶住从拱门冲出来嘤嘤哭泣的小婢女。

“天少爷……呜……呜……”小旋子仿佛看见救星,姣好的容貌上珠泪悬挂,担心受怕的睐了眼后面,发现没人,红通通的鼻子流下鼻涕,一副楚楚可怜。

人美什么都占便宜,就算鼻涕这玩意在她脸上仍是好看,不过这丫头难怪不得人疼,不够贴心。虽然说他现在为了外出方便,换上男装,可他的内心是实实在在的“小姐”钦,娇滴滴,香喷喷的千金小姐,她居然开口就把他最忌讳的事挂在嘴边。

“被轰出来了,老把戏,你下去吧,就饿他几天别给饭吃,看谁比较嚣张!”绘着花鸟云雀的扇子顶着小旋子鼻端,他出着馊主意。

“啊,天少爷……”这种逆主的事情怎么可以做?她干咽着,忘了要哭。

“你下去吃饭吧,你要饿了、瘦了,我好舍不得的。”他字字发自内心,把小丫头哄得心花朵朵开,脸红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