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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黑渊绿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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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书籍名:《血雨黑渊绿夕阳》    作者:风在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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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一进院子,仍然不由自主地有了恐惧感,后悔之心,油然而生。

但这个时候已经没退路了,总不能再去敲别人家的门吧──这么晚了。怕也得住;后悔也不能反身就走。他定了定心神,先把醉得不醒人事的王家扶到墙边让他有个依靠,再回身关了院门。简单清理出一条路后,扶着王甲进入上房屋。一拉电灯罩,才想起离家后电线已经卡断,只好掏出打火机,预备扶王甲上床。

火光照亮了上房屋,他也就看到了在屋子正中虚空站立的老头儿。那是个一身白色长衫,一脸花白长须的老头儿,老头长得仿佛有点面善,亮光一现,老头儿向他笑了笑,突然消失。

从没有恐惧过的王木,终于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恐惧。

他的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变调的呻吟。他全身的毛发,刹那间已经森立而起,他的身躯,也如同坠入了冰窟般忍不住地颤抖着,微有醉意的朦胧,也在这刹那变地无比清亮。在这一刹那,他的意识仿佛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明明想拔腿就逃跑,脚却象是被沾在了地面上一动不能动。

“──谁?!”他高声的变调的叫喊,这才从嘴里发了出来。

一旦发出了问话的声音,王木反而立刻镇静了。也许是声音让他镇静?还是这个下意识的高声的叫喝“谁?”,是人本能地让自己保持镇静的一种方式?

──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之所以产生幻觉,是因刚进门时心底潜意识中的畏惧吧。

王木这样想着,已不再恐惧。他举着打火机对屋内徐徐环饶一周,看到的只是遍布灰尘和蜘蛛网的空房,诺大的青石屋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柜和几只箱子,十几个瓦罐,两口缸。床上尽是附灰,桌子在床边,床对面的墙角有只大木柜,柜子旁边堆着几只箱子。箱子旁边是缸和瓦罐。这所有的一切都一如一年前,唯一不同的是,一年前的此刻,家里整洁干净,灯光明亮,不久就悲嚎四起,人声鼎沸,而今却只是两人独对空屋,等候着明天上坟祭周。

一种淡淡的忧伤涌现,他只觉得鼻子发酸,泪水已充斥着眼眶。

他擦干泪,扶着醉得不醒人事的王甲依靠在床头,然后打开抽屉,取出几支蜡烛点燃。亮光闪现的同时,他已经毫无任何惧意。他找到床扫,开始扫除床上的积尘,扫着扫着,不觉已经停下:为何有了光我会镇静?难道大家天生都有惧怕黑暗的心理倾向?那么,如果我到了一个没有“光”的地方后呢?我会不会发疯?

这想法来得甚是奇特,但不知怎么,他竟连连打了几个寒蝉,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终将走入无光的永恒黑暗。

他摇摇头,自嘲地笑笑,继续扫着床上的积尘,等灰尘扫净,展开已经卷好的席子铺盖,铺好床,再扫灰尘,然后才扶着王甲躺到床上。脱了王甲的鞋袜,把王甲放在床边,以防万一他要呕吐来不及照料而吐了一床,自己也躺下。

山地清凉,石头屋更凉,这房子  又是多时无人居住,潮气很大。王木躺了片刻,便觉得一阵阵冷意袭来,想到王甲醉酒,若不盖上被子,只怕会得病,忙起来拿着一支蜡烛,向对面屋脚的大衣柜走去,到了跟前,拉开柜门,准备取被子。

他刚拉出一条薄被,就觉一团冷气迎面扑来,一种难以言传的无法形容的怪异声音,也适时而响──竟是由拉出的被子里传出的。

烛光跳跃,忽然熄灭。

熄灭的刹那,他已经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场面:衣柜中本应该满是衣物的横格,变成了竖格。竖格里竖立着几条被子,被子上面,都有人头──这些人头,有的长发长须,有的长发无须,有的短发短须,有的无发无须,男女老少一应俱全,一个个都仿佛阴界中的恶魔。乍一望去,宛若每条被子都长出了人头,再仔细看,显然是一个个人站在衣柜的被子里,只露出了头部。而在这些竖立的被子正中,是那个一闪即逝的花白胡须穿白色长衫的老头儿。老头儿的的五官清晰可鉴,双眸闪烁着晶莹的亮光,见他看来,甚至还冲他一笑。

但蜡烛已经灭了,衣柜隐于黑暗……

几乎没有任何回想的余地,王木惊叫一声,跳开,手中的蜡烛和薄被一同坠地。他几步跳到熟睡的王甲身边,“王甲!王甲!”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衣柜。

长长的上房屋,室内仅有几支蜡烛在紧挨着床边的桌子上面跳跃着红光。相距七八米的大衣柜,无论如何也难以看清。

但柜中的确有东西窜出来,而且还发出了“吱吱”的叫声。

※※※※※

对王木的折腾,王甲只有苦笑。

弟弟的酒量本来就小,喝一点就醉,偏偏还要逞强,醉了还要吵吵着要回家睡,说是小时候大人们都说了,老池塘里会生鱼,老房子里会生鬼。他要见见鬼。现在看来,呕吐完了就惊叫,还惊恐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一定是梦见鬼了吧?

“看你那醉样!”王甲推推王木。

“我……没醉……呃,没醉……再来……”王木偏偏头。继续睡。

王铁推门进屋,“咋样?要不给他做点醒酒汤?”

“不了。这家伙一喝就醉,老毛病了。一盆凉水就能泼醒,不用搭理他。”王甲伸伸懒腰,“铁哥,明儿要祭周,让俺嫂子给准备点啥吧,我们可是空着手回来的。”

“行。你安心睡。明儿再说。”

王铁离开了,王甲的眸中,却突然闪现出一种浓重的忧郁。

这股忧郁之色,从开始回家一直到此刻,才正式显出。忧郁之中,甚至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传的恐惧。

※※※※※

原来是只老鼠。

王木松了一口气,看看王甲,仍是人事不知地昏睡着,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梦呓着:“我……没醉……呃,没醉……再来……”

这时他只后悔为什么醉得不是他。

醉了的人啥事也不用管,一点闲心也不操,该有多好?可是他既然没有醉,就只能做点清醒人该做的事情。以他王木的胆量,总不能就此瞪着两眼坐到天亮吧?他收敛思绪,干笑一声,自嘲地摇摇头,再拿起了一支蜡烛,一步一小心地走到衣柜前,柜子里哪有什么人头?人头的错觉不过是柜子上格摆放的几顶儿时的帽子罢了。

人吓人吓死人,自己吓自己越吓越害怕,他自嘲地笑了笑拉出了两只被子,随手关上衣柜门,到床边先给王甲盖上一条,再返身关上屋门,脱鞋上床,躺下后再起来,吹灭蜡烛,拉好被子盖好,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点燃一支蜡烛,这才再度躺下。

他仰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对自己在家里竟会感到害怕而不解。尤其是那个见了两次的老头儿,如果是错觉,为什么连面目都看得非常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屋顶不时传来有人行走的声音,他没有动。知道那是老鼠在棚上窜跳,屋中也似有人在行走,说悄悄话,但那也是老鼠;听着听着,倦意涌来,只觉得眼皮沉重……

突然,“吱呀”一声,他凛然一惊。那居然象是院门被打开了一般,接着,院落中传来了轻轻的走路声。

这一次,绝不会上老鼠!

老鼠和人的声音,他还是能够分辨的!

──谁?

小偷?当然不可能是小偷,小偷绝不会跑到王庄行窃。但不是小偷会是谁呢?谁会来这里?

──刘庄!

是刘庄的人!他们一定是打听到了我二人住所,要报复!

王木再也躺不住了,悄无声息地坐起来,穿上鞋,凑近窗户缝隙,向外偷看。

月色下的院落,因树木、杂草的关系变得一片昏黑。风吹过,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仿佛黑暗中隐藏了无数的人。他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树影中有一黑影,那黑影正小小心心地朝上房屋──朝他的方向走来。在那黑影的手里,竟然还有柄森森闪光的匕首。走得近了,就见那人又瘦又高,头上戴着顶大大的帽子  ,有点象是卷边毡帽,也有点象西方的礼帽。那人的面目隐藏在黑影下,着实难以辨认,但偶尔闪现出的眸光,却又凶悍无比。

他走一步,站一会,再跨出一步,再停一会,步与步之间充分利用着外部的环境构成的黑影来隐藏自己,如果不留神,根本无法发觉。幸好王木从事联防工作,与这类情况打交道的次数很多,否则即使看到了,也无法认定。

这显然是个夜行的高手。王木暗暗地总结着:这样的人,不外乎偷、盗、匪三种。

“偷”者,必然有极其丰富的逃跑经验:“盗”者,必然有同伴在附近接应,其本身的身手也不可小瞧:“匪”者,必有其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心肠以及一定的搏击本领。三者之间,偷的可能性最小,盗匪的可能性大,而以其眸光之凶狠程度来论,只能看做是匪徒。

这也就是说,必须自救了:或者,立刻大声呼叫,必然可以惊动左邻右舍乃至于“对外自卫团”和“外打”人员。但能否抓到人就难说了。所谓行家看门道,王木只需看一眼这人的行动,就知道其身手绝对可怕。而且黑灯瞎火的,等对外自卫团和外打人员到了,那人也离开王庄了,用大声呼叫的方式,除非是王甲醒着,两人一齐努力困住这人。而自救的另一个方法,只能够是佯做不知了,暗拿家伙,凭着自己的身手,即使对方是市武术比赛的冠军,也能支持上片刻,等开始搏斗,就立刻呼救,这样既可抓到来人,又能够显出他的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