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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虎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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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书籍名:《牧虎三山》    作者:柳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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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起那盏油灯,在晕沉摇晃的灯光下,毒魄展开一张草图细细研读,图是方久寿临时匆匆绘就,图中标示的乃是“抱固岭”上“鬼王旗”各个堂口的所在位置和通达路径,方久寿的绘画技巧相当拙劣,但好歹重点还描得出来,看了图,“鬼王旗”方面的内部布署格局,已可大致明了。

递过一套夹肉烧饼给毒魄,南宫羽依着墙角坐下,大口啃嚼自己手上的一套:

“别那么用功了,毒魄,时间有的是,何不先吃饱了再说?”

毒魄目光停在图上,手指顺着线条移动、边若有所思的道:

“‘鬼王旗’建在岭上的垛子窑,可不是随兴瞎盖的,其中格局,颇见巧思,具有防守上的基本意义,你看,两座分峙总堂左右,四堂各据一方,便将枢纽可令之处拱卫在中间了;而‘豹房’高筑于岭后棱顶之上,正可俯视全景,监看搜巡分外便利,亦合了‘豹房’本身的任务性质……”

南宫羽咽下口中的烧饼,道:

“你打算从‘鬼王旗’哪一个部门先下手?”

毒魄道:

“现在还不能决定,我得再想;南宫,你思量过没有,目前我们最欠缺的,不单是人手问题,还差了里面的内应?”

举起身边的水囊,甫宫羽先凑嘴囊口饮水,才一抹唇角道:

“这还用说?如果有人卧底,行动就方便多了,至少不必像摸黑一样误打误撞,困难在于,到哪里去找内应?”

毒魄慢慢咬着烧饼,却显然食不知味,他连连摇头道:

“难,难……一点路子都没有……”

南宫羽道:

“可不是一点路子都没有?以前还摆着个方久寿,如今方久寿露了痕迹,早就逃之夭夭啦,‘鬼王旗’其他的人同我们没渊源,又去和谁搭线?所以啊,毒魄,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毒魄伸直双腿,把草图平置在膝盖之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有内线,当然行动起来比较冒险,但若实在无法可施,也只好硬干了。”

南宫羽道:

“咱们原就是打着这个谱来的,所以便条件不够,亦谈不上什么遗憾。”

毒魄笑道:

“你好像有点怄?”

“嗤”了一声,南宫羽道:

“我怄?我跟谁怄?我担心的只是别叫人家把我们活坑了!”

毒魄道:

“事情不会糟到那种地步,南宫,我们两个都不差,他们更没有那么好,一朝对仗,‘鬼王旗’少不了人来垫底!”

狠狠咬一口烧饼,南宫羽道:

“但愿是如此。”

微弱的灯火又大大摇曳了一下,在这四壁不全,屋顶漏空的破屋里,寒气萧瑟,冷风透隙,还真有点欠舒坦--江湖生涯,原就是一个“苦”字了结。

望着只吃了一小半的夹肉烧饼,毒魄兴味缺缺的道:

“早点睡吧,今晚上我们不动,先养足精神,明天开始,再向‘鬼王旗’下刀。”

南宫羽缩缩脖子,嘀咕道:

“娘的皮,这片破屋,四壁透风,越来觉得冷、赶到明朗,人岂不冻僵了?”

毒魄收起草图,淡淡的道:

“吃这种辛苦,也不是头一遭了,你一向自诩比我能适应环境,眼下怎的却变得娇嫩啦?”

南宫羽摊开毛毯,一半铺在地下,一半裹住身子,打了个哈欠道:

“倒不是变得娇嫩,许是年龄的关系吧,岁月不饶人哪,这把老骨头日渐僵硬,体气也比不得从前了……”

毒魄沉默着把自己所携的毛毯铺开,就在他刚刚想躺下的时候,却突兀停止了动作,微微偏过头去似在侧耳聆听什么--

才闭上眼的南官羽也在此刻把眼睁开,好像亦听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声响。

不错,外面的确有动静,是隐隐的步履声,步履十分急促,光景是有人在奔跑,亡命般奔跑,而且,方向正冲着这片破屋。

毒魄盘膝坐在毯子上,目定定的注视着面前那扇斜倒的门扉,晕黄的灯影映照着他冷漠的面容,银亮的白发,另有一股肃煞之气。

南宫羽也坐起身来,顺手拎过身边的枪囊,老大不高兴的道:

“真叫出鬼了,即使在这等荒郊野地破落屋子里,竟也睡不成一场好觉,不知外头那位仁兄是怎么回事,三更半夜,放着热被窝不睡,却溜出来练跑学跳,我看他八成是吃撑了……”

毒魄低声道:

“只有一个人,南宫,这个人奔跑的方向,似乎就扑着我们这里。”

望一眼摆在几块层叠的上砖上的油灯,南宫羽忙道:

“那家伙约摸是看到光亮了!”

毒魄颔首道:

“一般而言,人在发生危难或者需要求助的当口,才会下意识的朝着有灯火的地方去,反之则往往趋避亮处,南宫,我看外面这个人是有麻烦了。”

南宫羽悻悻的道:

“关我们鸟事?”

这时,脚步声更迅速的往屋前接近,如果仔细听听,甚至可以分辨出来人脚下的踉跄与粗浊的呼吸--显然是遇上麻烦的样子。

南宫羽喃喃咒骂:

“操的……”



破门“咚”的一声被人由外撞开,灯火随即晃动不停,在青黄色的炉苗跳闪下,一个身材魁悟却浑身染血的壮汉连滚带爬扑了进来,这汉子仍然双手握刀,他拿刀撑地,仰头望着毒魄与南宫羽,满眼的祈求神情衬搭着斜过左颊的一道深深血槽,可不真似英雄末路的那种凄惨落魄?

南宫羽吃惊地跳将起来,嘴里“啧啧”有声:

“乖乖,这位老兄还伤得真不轻,混身上下,全让血给浸透啦!”

那人双刀分撑,一张长方脸孔痛得都扯扁了,他连声喘息,嗓音颤抖:

“二……二位兄台……萍水相逢,也是有缘……乞请二位兄台慨施援手,救我一命……”

南宫羽朝门外一指,道:

“敢情有人在迫杀你?”

点点头,这汉子左颊的伤口牵动,又涌出一溜血水,他异常吃力的道:

“后……后面……就在后面……他们马上就要追过来了……他……他们共有三个人……全是些心狠……手辣的……东西……二……二位兄台,可听说……说过‘猿峡三枭’,追……追来的人……正是……他们!”

南宫羽诧异的道:

“追杀你的人竟是‘猿峡三枭’?怪了,这三个杀胚不在川蜀卖野人头,当他的山大王,却跑来这里发什么威?你又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汉子嘴唇翁合,抖索索的道:

“在下……在下另有隐情……如……如得二位兄台伸……伸援……幸而逃过……此劫……自当详禀……其中……来龙……去脉……此刻……实已不及……陈述……”

南宫羽侧首看着坐在毛毯上毫无表情的毒魄,大声道:

“伙计,你怎么说?”

毒魄缓缓开口:

“这人看起来还挺顺眼,且上天原本有好生之德,我们就助他一臂吧。”

南宫羽冲着汉子道:

“行啦,朋友,我们与你之间,虽尚不明不白,却绝对会拉你一把。”

汉子连连顿首,呼吸急促:

“二……二位兄台……的大恩大德……冯某无论……生死……必当永……志……于心!”。

南宫羽走上前来,将汉子扶坐到墙角,这位仁兄伤重至此,依旧紧握双手,丝毫不松不放,看起来,大概也是个倔强刚烈的人物。

毒魄全神贯注,倾听着屋外的动静,但一时之间,却相当平静。

安置好了那人,南宫羽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吁一口气:

“好家伙,这位老兄还真沉哩……”

凑近来,他又放低嗓门道:

“怎么样,有状况没有?”

毒魄轻声道:

“他们会来的,就算追丢了人,这里的灯光也会引他们上门……”

南宫羽道:

“此人受创甚重,‘猿峡三枭’也明白他势必跑不出多远,犯不着发死力去迫,消消停停的淌上来,便可到手成擒了。”

毒魄问道:

“这什么‘猿峡三枭’,你认识?”

南宫羽道:

“只是听说,却不曾见过,三个人都是川境鼎鼎大名的巨匪恶盗,武功高强,行事干净利落,一样的豺狼心性,一样的冷酷无情,总之,这三号人物,决非善类,便冲上了也无甚遗憾。”

毒魄道:

“照你这样说,不冲也不行了,我们救人当然必得救到底。”

南宫羽无可奈何的道:

“他娘,人生的际遇,愣是难料,我们自己麻烦一大罗筐,正不知怎么解决是好,反而先行起善事来了,唉,谁又会想到即使在这样的僻野荒屋,还能遭上如此意外枝节?说起来,岂不是老天爷早安排好的?”

毒魄笑笑,没有吭声。

时间慢慢过去,破屋里,除了那汉子粗浊的呼吸外,几乎寂无声响,又待了片刻,南宫羽有些沉不住气了,悄声道:

“怎么还不来?这三个邪盖龟孙恐怕另有花巧……”

毒魄平静的道:

“不用急,他们的心态你要先弄清楚,在当前状况未明,敌情混淆的形势下,他们自不会轻易涉险,等到伏在暗处把这里的虚实探查过了,包管不请自来,你想拦都拦不住!”

南宫羽目光向门外溜梭,边道:

“你是说,那几个人现在就在外头?”

毒魄道:

“很有可能。”

抹了把脸,南宫羽道:

“怎的却半点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