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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骑着竹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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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书籍名:《殿下骑着竹马来》    作者:秋姿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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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孙大人说点齐了平城的守军,有两万的先遣部队日内便可到达京城,以备不时之需。只是——”

季涟睁了眼,问道:“只是什么?”

卜元深头上的汗珠噌噌的往下掉,半晌才答道:“只是——可带兵的将领,几个月前,就全派到北庭、阳宁和平城三地了,京中现在虽有军队,却并无统帅。”

“朕亲上城门,保卫长安即可。”

此言一出,底下瞬间跪倒一大片——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万金之体,岂可亲上战场——”

……………………

季涟翻开案上的一道折子扔下去:“朕不上去,难道长安城还有人可用么——还是你们想学这个混帐东西,提议南迁?”

那道折子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写的,只是在懵懂之间,脑袋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把这个混帐东西给我砍了,再有妄议南迁者,立斩无赦!长安据崤函陇蜀之地、披山带河、沃野千里,乃千年王气所在,况祖宗宗庙皆在此地,朕岂可因一人安危弃宗庙社稷于不顾!”

他恼怒站起,将另几道提议南迁的折子掷与地上,复又颓然坐下:“诸卿可还有事要奏,如果是劝朕离开京城的,朕不想再听,没有其他的事就散了吧。”

下面准备劝阻季涟亲守长安的人只得住了口,闲奏了几样事务后众人便退下了,季涟看着朝臣的身影忽然道:“柳先生,你留一下吧。”

柳心瓴住了脚回来,季涟等众人都退下了才道:“先生……此次京师危急,阿史那摄图——确实比历朝以来中原朝廷所遇到的敌手还要出色许多,朕不得不做好最差的打算,想来想去,|Qī-shu-ωang|朕这许多年来诸事都依靠先生,此时——还是得找先生来商量。”

柳心瓴心中一紧,想到各路藩王就在这两日内便会到长安,忙道:“陛下即便要亲守长安,也未必要以身犯险,诸位亲王日内就要到长安,同为高祖子孙,他们亦是有义务帮陛下分忧的。”

襄王耘和赣王析在封地都知道此时国难当头,早在六月间已向朝廷捐出不少银两钱粮,也有帮忙征兵送往北地。只是自永昌帝以藩王的身份攻入京城登上皇位后,不断的想办法削弱藩王的实力,到季涟这时候,各地的藩王除了做土皇帝好吃好喝之外,兵力实在有限——是以季涟先前才能轻易的以金陵守卫和江浙囚徒评定栎的叛乱。

季涟微微一笑,摇摇头,向柳心瓴道:“先生教导朕,已有十余年了吧?”

柳心瓴一愣,答道:“是啊,那还是永昌八年的事了。”

季涟颔首笑道:“朕记得先生是永昌元年的进士吧——朕还记得当年皇爷爷请先生来宫里教授朕的时候,对先生评价甚高,说先生博览千古,乃治世之栋梁,假以时日必是宰相之才,辅佐朕作一太平天子,朕当时已有几个先生教授过,却无一个像先生这般尽心……先生一直尽心竭力,朕也以尘清漠北,四方宾服为念,只盼举国之内,仓庾充羡,闾阎乐业……”

柳心瓴听得季涟如此说,泣然顿首道:“宁宗陛下对微臣有知遇之恩,陛下对臣也礼遇有加……微臣早已无以为报,只有尽心辅佐陛下——陛下英姿睿略,丝毫不输于高祖、宁宗;眼下强敌猝起……”

季涟止住他的话头,道:“先生不必如此,朕——只是——祖宗留下来这份家业,岂可断送在朕的手上,便是有千难万险,那也是朕的命数……中秋之后,突厥的骑兵恐怕就要到了,朕准备家宴之后,让两位叔父返回封地,齐王涵留京。即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朕也不会放弃长安——可是,如若朕真有个三长两短,请先生护送太后、齐王及宗室贵胄南下渡江……但能保住宗室一脉,他日也能再图光复之计。”

柳心瓴脸色煞白,急道:“陛下怎可作此等自绝宗庙的决定——微臣万万不敢接受陛下此等诏命!”

季涟摇摇头,伸出食指止住柳心瓴,继续道:“先生,朕还没有说完——朕也只是做最坏的打算而已,朕并不是临阵胆怯——而是,要准备好万全之策。除此之外,朕还知道凤台阁和六部已再无良策,朕心意已决,请先生成全。”

柳心瓴教导季涟多年,知他平时好说话,可遇到大事却甚是果断,一旦有所决定,便难以更改,只好道:“陛下为了祖宗宗庙宁愿以身犯险,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一定会庇佑陛下,微臣誓与陛下同守长安,微臣言尽于此,也望陛下成全。”

季涟从鎏金的蟠龙御座上缓缓走下,走到柳心瓴面前,向柳心瓴道:“朕还从来没有向先生行过拜师礼呢……”说着向柳心瓴三拜,起身道:“朕今日所言,请先生谨记在心,自明日起,朕就要一心打理京畿防务;朕的江山社稷,尽托付于先生”,他咬了咬唇,继续道:“还有——无论时势如何,请先生千万替朕——保全贵妃。”

他最后一句,说的极轻,几乎微不可闻,说完便大踏步走出两仪殿,只剩柳心瓴一人坐倒在地,愣愣的,半晌才站起来,走出去。

走出殿门时柳心瓴停了脚,正午的阳光照下来,只有小小一团影子。

第五十七章  闻君亲临烽火台

午膳时,季涟默然许久,才状似随意的问道:“给你爹的信有回音么?”

“我爹回了个口信,说一时家里拿不出这么多,要找邻近的朋友们挪借一下,总要个几日,月内应该就会到吧。”

季涟夹了一点用纯肥肉煮出的笋丝入口,轻笑着问道:“嗯……不如你回去一趟催催如何?我当然不是要催岳父大人了……不过前线实在急得很,有一点先凑一点吧,你看怎么样?”

玦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季涟见她没有反对,笑道:“不知道你爹心里要怎么骂我呢,你到时候可要在你爹面前多给我美言几句,免得我以后见到岳父大人的时候,他把我打出门去。”

玦儿又瞧了他一眼,拿起银匙,舀了一匙汤饮了,笑道:“你想着法要送我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呢。”

季涟脸色突然僵住,看玦儿浅笑的神色,问道:“谁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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玦儿顽皮一笑,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自己说的啊。”

季涟愣了一下,“见过你猴急的,没见你急成那个样子的”,玦儿低着头,细声细气的说了这么一句。季涟这才明白,刚才他一回来便好像要永诀了一般,拉着玦儿便是一阵天雷地火,是以刚刚才开了口,便被玦儿猜到了他的本意。于是季涟住口不言,闷闷的用完午膳。

午膳之后,季涟搂着玦儿进了里间,温言蜜语良久后才道:“阳宁已是失陷了,用不了几日突厥骑兵就要到长安了,我到时候……只怕顾不上你周全,还是让人先送你回去可好?”

玦儿只是摇头,季涟知道难劝她,仍继续道:“你不用担心我的,就跟上次在金陵那般一样,你在这里我又要记挂着你,做起事来难免分心。等过完中秋,我就送你回去,等我击退了突厥的骑兵,再接你回来不是一样的?”

玦儿仍是摇头,道:“这回和上回可有不同,上次父皇病危,我要是在京里乱跑自然误你的事。这一回可是真刀真枪的打仗,若是没有闪失的,何必要我回去;若是有危险的……我一个人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季涟被她这样一问,倒是不知如何作答,半晌又道:“你就依了我这一回好不好?”

玦儿靠在他肩上低声道:“我早说过了,没了我,你还有万里河山,三宫六院;没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记得咱们……咱们头一晚,你跟我说什么来着……”

季涟伸出手来去拭她眼中落下的清泪,看着她脉脉无语的双眸,强颜笑道:“我当然记得的……我情与子亲,譬如影追躯……食共同根穗,饮共连理杯……衣共双丝绢,寝共无缝裯……”

说着他的眼眶也红了起来,玦儿接着他的话,低声道:“……子静我不动,子游我不留……齐彼同心鸟,譬彼比目鱼……情至断金石,胶漆未为牢……但原长无别,合形作一躯……生为并身物,死为同棺灰……”

“这还不到两年呢,你就将昔日誓言抛诸脑后,往后还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听着玦儿这半似娇嗔的话,季涟一愣,没法开口辩驳。

玦儿又执拗道:“我若这个时候走了,你说还有什么人有心思跟着你守长安城呢?这宫里上下,都知道你对我好,这时候你送我回去,谁还有信心以为长安城能守的住?况且你在这里、母后在这里,你凭什么送走我呢?”

季涟微微一讶,他倒并不是对守住长安没信心,而是如今时局艰难,他仔细的考察了京畿布防以及周围边城的防御设施,心底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只是怕到时候突厥骑兵攻势危急,恐怕要在这一带僵持甚久——兵荒马乱的时候,他自然放心不下玦儿,如今被她这样一说,也知自己一时情急,忘了其中关窍,便笑着抚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也罢,就看看上天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那个突厥狼种一边。”

第二日开始,季涟便开始巡视长安的城防,城中有些富户已经开始打点南迁,晚上也开始宵禁了,一副战时戒备的状态。

八月十五,例行家宴,襄王耘、赣王析都提出要留守长安帮季涟御敌的意思,季涟只是应允两位叔父在长安多逗留一段日子,齐王涵则被季涟以年幼为名,要他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侍奉张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