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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骑着竹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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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书籍名:《殿下骑着竹马来》    作者:秋姿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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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皱了皱眉,低声叽咕道:“孝睿皇后小时候可调皮了,说出来怕把你们给教坏了……”

少年人茫然的看着这一家子母慈子孝共享天伦的和乐景象,转头又端详着伊水对岸的卧莲观音和观音怀中的婴孩,那一家人说笑了半天,等那妇人歇够了,儿子女儿便扶着她往山下走去。

少年人再难抑制方才苦苦压下的悲恸,向着西山上的观音像悲泣:“娘……是我没脸来见你,也没脸去见爹……我想哭,可是爹说,为君者忌喜怒现于人前……”

那本不是爹说给他听的,是他爹说给哥哥听的。

“爹吩咐我做的事情,一件也没做好。”

“娘,你去陪爹了么……爹说,他最对不起娘的事,就是先走了一步。”

他还记得,四月初八,看着娘亲微笑着给人盛乌米饭,爹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声:“我答应了等你,竟然——又失信了,若有来生……”

他一直也没明白,如果有来生,爹想要如何?

“爹说要我好好孝顺娘亲,尊敬哥哥——可是我照顾不好娘,哥哥……哥哥不在了,我也没法给他报仇。”

耳边又响起他的生母——赵太后愤怒的声音:“古有因生母而杀养母者,岂有因养母而杀生母者耶!”

“娘你去陪爹了,哥哥也和你们在一起了……可是,谁来陪阿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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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十四年冬,帝不豫;十五年四月,诏凤台阁六学士、六部尚书、侍郎及晋远侯符葵心入洛阳,命群臣谒太子于南宫泰始殿,军国重务有不决者,白柳首辅及晋远侯共决之;四月初八,崩于洛阳南宫泰始殿,年三十有二。

四月十四,孙皇后、皇太子扶灵柩入长安;十八,上尊谥,庙号睿宗,葬肃陵。

——《睿宗本纪》

永昭十五年五月,即皇帝位,以皇后孙氏为皇太后,封皇弟炡为豫王,尽封河洛之地,待明年改元后就藩。

永昭十五年七月,先帝百日之期,皇太后哀思先帝,日夜涕泣,崩于长生殿,上尊谥曰大昭齐天承圣睿皇后,合葬肃陵,祔太庙。

永昭十五年腊月,帝暴疾,崩于长生殿,豫王炡按例即皇帝位。

——《哀宗本纪》

永昭十五年腊月,即皇帝位,奉生母赵贤妃为皇太后,移皇太后驾于广清宫,以明年为永治元年。

——《明宗本纪》

番外  扬州梦

你何必这么聪明呢?

我不聪明——我若聪明,就不会千里迢迢来这个深宫。

千金赏赐,无上荣华,到头来,不过是扬州一梦。

戏台轮换,主角轮回,而我变成了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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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惟杨州,广陵起谢氏。

世人皆谓扬州繁华,市桥灯火连霄汉,水郭帆樯近半牛……

时人皆谓扬州有三绝:

一为瘦西湖,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

二为芍药花,芍药原非人间品,今到扬州始为花;

三为谢氏女,雨打梧桐清音绕,雪中飞天小名茹。

谢氏女不是指我一人,而是整个谢氏家族的妙龄少女,只是我叫谢雪茹而已。

只可惜谢氏男儿不争气,又或许是前朝已用尽余荫,即使有累世三公又如何?到如今一样要依靠柔弱无依的女子,盼望着能因我的缘故,让这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么?

满门皆纨绔,只有父亲尚算是一个明白人,扬州虚浮之地,又岂有一人能与我相配?

即使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即使豪族使用各种手段向他暗示:广陵谢氏,早已是明日黄花;即使送来的是举世难得的奇珍蟠螭白玉杯……父亲仍然拒绝了那些煊赫的姓氏,父亲总是说:茹儿,等等吧,等到二十岁,若还没有机会,爹再帮你寻别的好人家——以你的姿色仪容,不愁寻不到良配。

父亲心中的良配,在长安城。

父亲说,太子已年过三旬,子嗣不丰,一定要选妃的。

我想了想,听说如今的太子宽厚仁德,乃无数朝臣心中仁义之君的不二人选,可是——听说他行动不便,且与太子妃恩爱和谐,我有这样的机会么?

父亲笑了笑:茹儿,天下男人,哪有不喜新厌旧,左拥右绕的?今上和孝仁皇后亦是结发妻,也没听说就摈弃六宫的啊?我儿可不要为那些世情小说所误啊。

是啊,那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戏文,终究只是戏文;山无棱天地合的誓言,终究只是那些可笑的女子天真的哀诉罢了;即使是宴尔新昏,如兄如弟,最后一样落一个泾以渭浊,湜湜其沚的结局……

既然左右都是红颜色衰恩爱绝,为什么不趁有姣好容颜的时候,争取最炫璨的权势呢?

什么恩爱不疑,不过是镜花水月,浮华景象,飘渺虚无,谁又看得见呢?

比如我的母亲,一个只会哀切啼哭的女人,如果不是有我这个女儿,有着父亲的宠爱,她只怕就是饿死在谢家,父亲也懒得再多看她一眼了——年老色衰又懵懂无知,就是这样的下场。

而我称作嫡母的大娘,就算青春不再,可是有个好儿子给她撑腰,又得祖父祖母的欢心,一样牢牢稳坐谢家主母的位置,她对我好,因为——父亲宠我。

可是新皇即位,除了追封一位已逝的宫人,擢升了几位生养过的为妃嫔外,一时竟没有消息。

父亲等待了几个月,长安城里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多方向扬州府的官员打探,只说今上感念民生,无意广选采女,当务之急乃是休养生息,惠顾民生……

入冬,父亲在家中为我行了笈礼,然后……春天又到了,扬州城的柳叶如烟,随风而舞——这因扬州而得姓的树,究竟为何事飞舞的这样厉害呢?

荏苒冬春流逝,暑夏匆匆而过,今上下旨立皇长子为储,诏选蜀中江氏女为太子妃,共理东宫。

父亲听到消息的时候狠狠的凝着眉,我知道他在怨,怨广陵与长安数千里之隔,他打点了上下将我的画像秘呈入宫,却晚了一步,前脚送出画像,没几日已听到立太子妃的消息,只是……晚了。

只有嫁与帝王家,才有我谢氏复起的希望——可是今上子息单薄,与我适龄的仅太子一人,其他的……只怪先帝的权谋之术做的太好,除了今上和太子,只有皖王稍有权柄,可惜也是有限。

永宣二年,太子代天巡幸,修饬江浙水利。

二八少女,几人不怀春?

我隐在婢女之中,扮作到运河附近游玩的少女,看着远处那个传说姿容峻秀、爽朗清癯而又英姿睿略的太子。他在一群亲随护卫之中,与扬州府府尹款款而谈,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三分贵胄气概、七分名士风流。

满怀欢欣的回家,想告诉父亲,让他想办法将我送入东宫。

父亲微皱着眉:太子新婚,似乎不想这么快纳侧妃,江浙已有不少世族选送家中适龄女子,送入苏王府,均被退回,此事还要细细斟酌。

拿着炭笔,也无心画眉。

我的心,已不在父亲为我建造的晴雪阁中。

月华楼畔,晴雪纷纷——可惜广陵是没有雪的,从有雪的地方,传来新皇选妃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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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尖微扬、唇角带笑,远远的端坐在蟠龙宝座上,传说中女中圣贤的张太后坐在一旁,张太后的旁边是永宣元年今上还是太子时纳的太子妃——江皇后,今上的旁边是去年新册的孙贵妃。

“听说谢氏一门,数百年来长盛不衰,家中族训甚严,子弟亦皆勤勉,不知谢小姐家中兄弟几人,可有为官入仕的?”

“民女家长,尚有一位兄长,两个幼弟,家兄年纪只比民女略大,故尚未参加科考。兄弟三人平时皆由家父督导,家父的心愿,只求不辱没了祖宗即可。”

他坐在上面并不言语,照规矩,我是不该抬头望他的,可是——忍不住偷偷瞟了两眼,他只是笑。

“皇儿,谢氏一门屡出显达之才,照哀家看这姑娘模样生的也不错,不如……”我不知道太后不如二字的后面是什么意思,只听到他轻轻的启唇:才进宫便封如此高的品级,以后若有功何以封赏?还是按九嫔例吧。

仔细的回想这句话,仍不知他和太后之间,究竟交流了什么,只知道此次入选的诸女中,与我的封赏最厚,昭仪,正二品,九嫔之首,赐云华殿正殿为寝。

入宫之前,已听过孙贵妃的名头了,据传自册妃以来,端的是君王目中只一人,听说为了立后,惹得他和朝臣们闹的极僵,之后更是不再踏足蓬莱殿,堂堂一个皇后寝宫,落得如冷宫一般境地。

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一次说不出三句以上的话。

可是这个认知让我错的很厉害。

既入了宫,便是我的夫君,父亲说,凭你的容貌、琴音和歌声,任何一样便足以倾倒天下男子,我以为,没有我征服不了的男人。

可是他只是笑,孙贵妃也只是笑。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是形容他的。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是形容她的。

他和她每次一同出现在明光殿时,他的眼神,总要看到她骨子里去——虽然他们尽力掩饰,可是那眉目间的流动,如何瞒得了人?

这不过是一时的,谁也有被迷住眼的时候,孙贵妃长得也算清秀可人,况且……听说他们在一起长大,情分比常人好些,也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