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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卷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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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折(第十八场) 压力

书籍名:《美人卷珠帘》    作者:蓝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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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折第十九场压力

        这天晚上,整个杭州城都轰动了。当程金城在凌‘波’楼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伶大开宴席,当夜空中升起璀璨焰火的时侯,全城百姓都跑出来观看,街头巷尾都在议论那幸运的‘女’伶是谁。

        秀儿的生日宴也成了整个漕帮的狂欢节,那天晚上醉倒在酒桌上的漕帮弟子数以百计。为了答谢,也为了宣传,秀儿在凌‘波’楼的三楼回廊上当场演出《拜月亭》片断。楼上楼下一时人满为患,不光有参加宴会的,还有从外面涌进来的市民。

        程金城也在里面客串了一把,虽然他念白也说错了,唱腔也怪里怪气叫人反胃,但因为他是名闻遐迩的杭州一霸,所以特别具有轰动效应。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关键不在于他唱得多好,而在于他出场了。

        生日宴后,秀儿声名鹊起,还没正式开唱,便已在杭州成了名角。而且因为她是大都来了,又应了“外来的和尚好念经”那句话,不知是程金城有意为之还是以讹传讹,珠帘秀被传成了大都近年来崛起的最红的红角,连曹娥秀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各位看官都知道,咱中国人的一大特点就是爱从众,爱扎堆,总是人弃我弃,人取我取。程金城这么一抬举,秀儿一跃成了杭州城最香的饽饽,林家宅院也从‘门’可罗雀变成了宾客盈‘门’。请吃饭请堂会的帖子像雪片一样飞来,杭州城的达官贵人,名流富商,无不以结‘交’珠帘秀为荣。

        不管您家多有钱多有名望。可若您连漕帮二当家程金城‘花’大钱给她过寿,又跟她唱过戏的珠帘秀都不认识,那对不起。您家太落伍了,实在是不入流。

        这里要说明一下。为什么程金城只是漕帮二当家,却有如此的号召力呢?似乎漕帮大当家只是个摆设。

        没错,大当家就是个摆设,因为程金城地大哥是个‘药’罐子,据说在一次帮派争斗中受了重伤。现在家里养着几个医生替他保命,基本上不管事。漕帮,实际上是程金城一个人在主持,他想捧一个戏子,又不是多大的事,只不过‘花’点钱,帮里上上下下还可以跟着吃吃玩玩,谁不乐意呢?

        多年以后,秦‘玉’楼还对当时的情景津津乐道。…ap.16  回味不已。据他说----夸张与否只有他自己知道----生日宴地第二天,当他早上起‘床’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茶几上那么厚地一摞是什么东西?难道。竟然,都是。请柬?

        他扑过去抓起几张打开看。没错,就是请柬。‘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请柬。洗好脸梳好头,在‘门’外喊了几嗓子后回去再看,还……还……还是请柬!

        好多张哦,他当了一辈子班主也没一次‘性’见过那么多请柬。

        于是,过来请他吃早饭的黄‘花’劈头就被自己的师傅问了一个高智商高难度的问题:“远看像条狗,近看像条狗,打它骂它都不走,那是什么?”

        黄‘花’怪异地看了秦‘玉’楼一眼,虽然有点担心他会不会乐过了头,以至于乐糊涂了,提前患上老年痴呆症。但为人弟子的,师傅有疑问,再不可理喻再白痴也要老老实实地作答。他认真琢磨了一会儿后说:“是一条死狗吧,打它骂它都不走啊。”

        “咚!”脑袋上被秦‘玉’楼狠敲了一下:“怎么会是死狗?这么大地人了,也不知道讲点忌讳。我们明晚就要正式开唱,怎么能说死字呢?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明天早上起来点香祭拜一下。”

        黄‘花’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不能说“死”字,您老自己刚才还说了两个呢。但为人弟子的,不能跟师傅争执,只能虚心求教:“不是……狗,那是什么?”阿弥陀佛,还好及时打住了,没再说出那个犯忌讳的字。

        可是,“咚!”,头上又挨了秦‘玉’楼一下:“怎么不是狗,就是狗啊,狗睡着了而已。远看像条狗,近看像条狗,打它骂它都不走,原来还是狗,哈哈。”

        看秦‘玉’楼大笑着往饭厅的方向而去,黄‘花’不得不再次怀疑:师傅是不是真的乐糊涂了?

        角儿红了,戏票自然就成了抢手货,尤其这是珠帘秀在杭州的第一场戏,票价当天便翻了数倍,还一票难求。这样的涨势,最开心的除秦‘玉’楼和戏班弟子外,就是漕帮弟子了。程金城怕第一场没人看,买了很多票送给本帮弟子,本意是叫他们去捧个人场地。现在票价暴涨,程金城便下密令,让他们把票全都吐出去,一来,让他们赚一点钱;二来,也免得有人说尽是找来的观众,爆满只是做出来的假象。

        至于看戏,以后还可以看嘛,何必非要争第一场。

        程金城这一招,既赢得了戏班众人地满心感‘激’,也赢得了漕帮弟子的衷心拥戴,地道地一举两得。

        很快,三天地戏票就被一抢而空。那几个以前提出苛刻条件变相拒绝他们登台的戏院老板,如今也抱着文书屁滚‘尿’流地找上‘门’来,求秦‘玉’楼跟他们签。秦‘玉’楼也不是吃素地,开出的条件叫他们头痛‘肉’痛心痛,可最后还是都签了。

        对这些戏院老板来说,如今签这份文书,赚不赚钱已经是次要的了,他们首先考虑的是如果保住自家的名声。大都最红的名角来了,不在你家戏院登台,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家落伍,你家档次不够,人家不屑去,这才是最要命的!

        对此,秦‘玉’楼只有两个字总结:“贱啊!”

        上赶着的,从来不是买卖,幸亏他当时咬咬牙硬是没签。

        一切都‘弄’妥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似乎只要秀儿能按时出演就行了。

        可就在这方面出了问题,让秀儿烦恼不已:她根本没法排戏了!

        来拜访的客人就像走马灯似的,个个都大有来头,不是有权就是有钱,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杭州城这么大,毕竟也不是程金城一手遮天,他只是土皇帝,又不是真皇帝。

        不敢得罪,就只得出去见客,就只得陪坐陪喝茶陪聊天。遇到自觉的还好点,闲聊一会,放下请柬就走;遇到那些不自觉喜欢唧唧歪歪的,一坐下就像***生了根一样,不到秦‘玉’楼一再暗示新来的客人还等着他不会走。

        一整天下来,从天亮到天黑,秀儿发现自己尽在陪客人了,断断续续地加起来也没排完一场戏。

        秀儿心里那个急呀。她跟戏班的其他人不同,他们入戏班的日子久,什么戏都是练熟了的,现在只要稍微排一排,捡起来就行了。她统共才进戏班半年,好些老戏文,她从未真正排练过。以前在大都,总是演什么排什么,谁演就谁排,没有她戏份的,也没人喊她去对戏。但现在到了这里,既然打算演几个月,所有演过没演过的戏都要会才行,不翻那些老戏谱,拿什么撑几个月?

        她比任何人都需要排练,却比任何人都没有时间排练。

        不止要陪客,请吃饭的也多,请柬一直排到了多少天之后了。生日宴上她本就被灌了一点酒,第二天根本不想出去吃的,可身不由己,一连两顿都是在外面吃的酒席。

        到晚上终于应酬完,跟秦‘玉’楼一起坐车回林宅时,秀儿已经浑身酒气,昏昏沉沉了,但还是对秦‘玉’楼说:“师傅,今晚最少必须从头到尾把《拜月亭》排练一次,晚上不排,明天白天又不见得有时间。我好久没完整彩排过了,就这样登台我心里没底。“

        “你还行吗?”秦‘玉’楼看着无力倚靠在车壁上的爱徒,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做伶人难那,不出名的时候天天坐冷板凳,谁都不瞅睬你;等真出了名,又被人缠到发疯。

        “不行也得行。”秀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反正不排戏她也是睡不着。昨晚她只睡了一个更次,半夜被噩梦惊醒后就再也不能睡了,今天一天头都是痛的,今晚可千万不能那样了。

        临近开场,她的压力也到了顶点。越是这样万众瞩目,越是不能出差错啊。

        还有,受了程金城这么大的恩惠,将来怎么办?黑帮大佬,他的人情岂是能白受的。

        唉,愁就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