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现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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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迷信的人有报应的说法，说的是人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上天是一定要给予惩罚的，这种惩罚叫报应。而有一种报应就是现世报，它是说马上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就马上得到上天的惩罚。比如：雨天开车，当你飞快的行驶的时候将泥水溅得路边上行走的人群浑身湿透的时候，没准，前面就有一颗钉子勇敢的穿透你的轮胎而导致你不得不在雨中等待援助。我现在就遇到了一颗勇敢的钉子。
周一的时候天气异常的明媚，但是阳光似乎过于强烈，总感觉照得我浑身的不自在，我甚至还怀疑是因为昨天没休息好。没办法，管阳还没回来，乐乐觉得无趣，所以她依然留在我们的住所住着。我是不可能会赶走她的，因为这个住所有她支付的一半的房租，也因为我喜欢有这个女孩在我身边。可是回来后的她又变成怪兽了，昨天晚上她大声的放电视，把我折腾得很晚才睡着。
把车停下来走到办公楼大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办公室主任，他微微笑着，他总是这个表情，任何时候都在微笑，给人很亲切的感觉，但是又总让人觉得这个微笑很牵强。
“早啊，主任。”
“您早！”
简短的问候之后我向电梯走去，早上还有个会议，我想赶快去我的办公室把材料准备齐全。
“那个，程，程经理，能把你车钥匙给我一下吗？”办公室主任叫住了我。
“哦，不用了，车油前天开会的时候我都让小张给加了的。”真感谢他这么热心，还能想到帮我加车油。
“那个，不是加油的问题。”他表情还是微笑的，但是有些尴尬。
“是定期保修吗？”我一边说一边把包里的车钥匙拿了出来。
“这个，也不是，嘿嘿，是老总吩咐的。”
我满腹的疑惑，老总要我车钥匙干嘛呢，公司给我配的这车也不算高档呀，难道是各部门交换使用？一定是的，之前老总就说为了避免大家相互攀比公司给自己配置的车辆，所有同一级别的干部车辆全部都要定期交换使用。这次没准还能弄一辆好点的车呢，呵呵。
开会了，但是我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很多人看我的眼神有些不一样，有人摇头，有人发笑，尤其感觉到我的直接领导，主管市场的陈副总脸色铁青。老总的表情也怪怪的，难道公司出了什么问题？可是我怎么不知道呢。不管了，还是先把自己的工作安排部署一下吧。
拿出计划书，我喝了口白水润润嗓子，等着主持会议的主管运维的李副总开始点名发言。一反常态，今天的会议居然是老总直接主持的，看来真的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议之前，公司有一项人事调整要向大家宣布。经公司行政会议研究，免除程煜同志市场部经理职务，调运行维护部任线路主管工程师，原市场部副经理主持市场全面工作，市场部经理待定。”
老总喝了口水继续说：“同志们，这个决定是公司行政会议经过慎重研究决定的。我们肯定程煜同志工作期间给公司带来很大的利润增长，但是程煜同志长期超负荷的工作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健康，本着对员工负责，对年轻干部的关怀，我们必须要让程煜同志得到休息，要让他从事压力相对小的工作，这一点请大家不要相互猜疑。程煜同志是公司年轻干部中最为有实干的干部，他是省分……”
老总还在宣读人事任免文件，还在为我寻找一个下得来台的阶梯的时候，我感觉到头皮发麻。我才明白早上车钥匙的问题其实是收回我享有专车的权利，我头在发晕，我感觉周围闹哄哄的，我看到很多张脸，有大笑的，有惋惜的，有冷漠的，有同情的。
我不知道老总是什么时候宣读完文件结束讲话的，我只感觉坐在我旁边的，以前我在县级公司给我做副经理而现在已经是那个县级公司的经理的老高轻轻的拉了一下我的手，我恍惚着看了他一眼，我能感觉到我的脸上就像被很多虫子爬过一样的瘙痒难奈。老高提醒我，陈副总让我把我的文件留下交给现在主持市场工作的副经理，然后要求我离开会场，因为从这一刻起，我已经没有资格参加这个会议了。市场部的副经理过来接我手上的文件的时候，我一直没有松手，因为这是我的心血，是我的智慧，是我这些年市场鏖战中总结出的经验，我舍不得交给别人。老高很同情的用手压压我的肩膀，我知道他是要我不要失态。交了文件转身出会场大门的时候，老总还是叫住了我，“程煜，一会儿会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听这一句话的时候我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出局了，我就这样被踢出局了，这一年我才28岁，然而头一天我还是这个公司的神话。
我无力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看着已经收拾好的东西。马上我就要到另外一个办公室去工作了，我的职务一夜之间降低了三个级别，我成主管工程师了，而且还是辛苦的线路主管工程师。我没有车了，我的地位落了下来了，我的工资马上也要和我的地位一样落下来了。多么的不甘心，可是我始终不知道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不知道我的工作中到底出了什么重大的失误，我的市场部署他们不是还要采用吗，可是为什么我要被撤消职务。
老高结束会议以后来看望了我，其实他也说不出什么，他告诉我晚上的时候想和我一起吃一顿饭，然后就提醒我该是时候去老总的办公室了。
老总没有在办公室，我无力的坐在他会客用的客厅的沙发上，我期待他能快些到来，我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不记得我到底等了多少时间，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但是我感觉我像等了几天，时间真的好慢。直到里间传来对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老总马上就要进来，匆忙的站立起来，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老总的里间是直通小会议室的，那里是他们高层领导做决策开会的地方，我有幸作为扩大会议的参与者去过两次。
“我就不明白，他狂什么狂，他得弄明白他的权利是谁给他的。”这是陈副总的声音。
“以前提拔他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下面那些经理都向我反映他很多问题了，工作随心所欲，态度恶劣，全不把老同志的建议当回事情。听说最近还经常用公司市场营销费用到处乱请人吃喝。”这是李副总的声音。
“算啦，老陈，这年轻人嘛，给他点教训让他长点机灵就好啦，别太认真了，省分那边也不好交代。”这是老总的声音。
“我就是气不过他那狂样……”
陈副总这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老总的会客厅，他们也看到了我。我有些尴尬，但是我看得出李副总和老总比我还要尴尬。老总微笑着问我“来啦”的时候，李副总轻轻拍拍我的肩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陈副总看起来还在生气，他并没有和我说话，铁青着脸从我身边走过，带过的那阵风让我相信他是多么的生气。
“坐啊，小程。”
“哎，谢谢老总。”
“这次这样调整你不要想太多，年轻嘛，还有的是机会，多磨练一下。”
“老总，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恩？没有啊，你做得挺好的。”
“那为什么公司要这样调整呢？”我委屈到几乎声音都有些颤抖。
“恩！你年轻一些了，做事情雷厉风行很好，但是市场部经理这个职务是需要一个很有一点巧妙，巧妙知道吧？，需要有很多方面的思维。这个待人接物啊，为人处事啊，协调各种关系啊，这些都是一个部门经理所必须拥有的能力。”
“老总，是因为陈总吗？”我想直接的问明白这个问题。
“啊，哦，不是，别想多了，和那个事情没什么关系。”
老总不停的给我做思想工作，企图说服我这次的人事变动完全是因为我年轻、资力不够，不能服众才调整的。其实这些我已经明白了，我基本上知道是什么情况导致我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临出门的时候老总给我说了最后一句话，他说：“小程啊，关系网络是门学问，要做成什么事情单枪匹马是不会成功的，公司每一个职务需要什么人其实都是一个公式。去吧，找陈副总道个歉，也许好一点。”
晚上的时候，老高请我去了一家偏远的饭店吃饭。坐在他的车上，我才发现司机还是以前我用的那个司机，但是他已经没有以前那样善于言谈了，至少对我他的话题已经不多了。
老高喜欢喝酒，以前就喜欢，今天他更是想好好的和我喝一回。以前同事的时候我是不让他喝这么多酒的，怕耽误事情，后来我做市场部经理了他也没敢和我在一个桌子上喝酒，同样怕我提醒他酒后误事。但是今天，我们可以一起喝酒了，随心所欲的喝酒，他没有顾忌，我也没有权利再去过问，何况今天只有他一个人说想请我吃一顿饭。
老高喜欢喝酒，可是他酒量并不大，五六杯白酒下去的时候他开始话多了起来。老高问我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吗？我想回答他我知道，可是我觉得我不该这么说，于是我告诉他我不知道。回完话的时候，我狠狠的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老高告诉我他其实他早就知道我有这个结局，这个结局就算不是因为我和陈副总的问题而开始，但是总会有一天也要因为另一件事情而开始的。听完老高这段话，我着实的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突然发现老高很高深，他不是我以前在县公司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不是那个经常会给我泡茶买烟的，我觉得是毫无前途的男人。说实在的，我一直以为在这个环境中我游刃有余，可是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幼稚得像个孩子。
我装着糊涂，反问老高我和陈副总有什么问题，老高微微一笑，然后说：“小伙子，不诚实！”这个王八蛋，以前喊我小程总，后来叫我程领导，现在居然叫我小伙子了。老高说：“不就陈副总他爱人有一个什么什么侄女的事情吗？”这一下我彻底的被老高征服了。
老高把手里的酒杯一仰脖子喝下整杯的白酒以后继续问我知道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就注定有这个结局。说实话，这个问题我还真的不知道，我不是先知，我不可能预料到我要有这样的结局。可是老高说他知道，我蔑视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往自己的杯子里面加酒。老高说从省分给我下了后备干部培养公示的时候他就预料到我有这个结局。我更是蔑视他，后备干部培养公示有时候还是我的护身符，至少很多人会投鼠忌器。
老高不以为然的微笑，他告诉我我还是年轻，虽然我有才能，但是有些东西我还是年轻。这一下我是真的折服了，我虚心的请教老高，我想知道这都有些什么问题在里面。
老高缓了口气，然后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他说像我这样一个带着高等学历的年轻后辈来到公司里面本身就是对老前辈们的一种威胁，任何人都怕被人取代，工人里面技术一般的怕被娴熟的取代，干部里面能力一般的怕被能力强的取代，有职务的怕被后来的取代，这就是定律。老高还说，怕被人取代就会压制别人，所以工人里面师傅永远不会把所有的技术全部教给徒弟，干部里面永远不会交流自己的工作总结和经验，有职务的永远不会让下属超过自己，任何事情都必须按资排辈。我告诉老高这些我都懂，我也一直都在想法饶开这个怪圈。老高却说我不懂，他说这些年我平步青云的本来就扰乱了这个次序，说我工作雷厉风行得出尽风头但是却忘记对一些老同志和平级同事的沟通，说我虽然做事情有才，但是我却不会使用圆滑的手腕，说我在证明自己的才能的时候其实就是在贬低着其它人的智商。老高还说每一个职务不管大小它都有着来历，每一个员工如果你不了解明白了底细他都有可能对你的仕途造成打击，员工的目标是主管，主管的目标是经理，经理的目标就是副总，副总的目标就是老总，要脱颖而出就必须要干掉你的对手，要让你的对手明显的处于劣势。而我呢，我一直都占尽了优势，这样就导致了所有人都希望联手除之而后快，老高说这就是三国三足鼎立形成的玄机。老高告诉我，省分给我下的公示其实就是一把灭绝我仕途的尖刀，一切都怪来得太早。
听着老高的这番话我沉默了，确实被他说得很透彻。我无限感慨的连接喝下了六七杯白酒，老高怕我喝伤了匆忙的劝止我。借着酒意，我有心无心的给老高说：“老高，你就他妈一老混蛋！”说完这话的时候我放声大笑，老高惊异了一下，然后也陪着我放声的大笑，老高说听到我能这样骂他他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