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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树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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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书籍名:《面包树出走了》    作者:张小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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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的地方,即使他不想去,他也会陪我去。这些事情,若在以前,怎么可能呢?他变成熟,也变可爱了。然而,改变了的他,是更适应这个世界呢?还是会更容易被现实伤害?

7

葛米儿和威威住在一栋两层高的乡村房子里。房子外面有一个小小的池塘,走五分钟的路,便是海滩。这天我们来到的时候,刚好是黄昏。威威穿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兴高采烈的说:

“你们一定猜不到了,我今天准备做一顿义大利菜。”

林方文真是厉害。

“我不会做菜的,我只会吃。”葛米儿说。

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忽然从我脚踝旁边穿过,吓了我一跳。我低下头看一看,是一只淡褐色羽毛的雏鹅,它在屋子里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

“是用来吃的吗?似乎还太小了。”林方文望着那只雏鹅说。

““莫札特”是我们刚刚养的宠物,不是用来吃的。”葛米儿连忙说。

“这只鹅叫莫札特?”林方文问。

“威威喜欢听莫札特。”葛米儿说。

他们竟然养一只鹅做宠物。

威威把莫札特抱起来,怜爱地说:

“鹅是会守门口的,遇到陌生人,它还会咬对方。”他望了望莫札特,然后说:“当然,这要等到它长大之后。”

“它是雌鹅,将来还会下蛋的。”葛米儿说。

“那些鹅蛋,你们吃不吃?”我问。

“如果没有受精的,便可以吃。如果是受了精的,就是莫札特的亲生骨肉,当然不能吃。”葛米儿说。

他们的家好像是儿童乐园,这是两个不会长大的人,永远不会长大,也许是幸福的。

威威做的义大利菜,不像义大利菜,不像法国菜,也不像中国菜qi書網-奇书,那大概是他自己改良的斐济风格的义大利菜,距离好吃的境界,还有很远很远。

“想家吗?”我问葛米儿。

“这里的生活比斐济多姿多采;只是,很久没潜水了,很想潜水。”她说。

“米儿是潜水教练。”威威说。

“你们会潜水吗?”葛米儿问我和林方文。

我摇了摇头。

“有机会的话,我教你们两个潜水。”

那一刻,我没有想过要学潜水,林方文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你不知道斐济的海底有多么漂亮!”葛米儿的脸上,有无限神往。

“不怕危险吗?”我问。

“在那里,你会忘记了危险,忘记了所有烦忧。你是海里的一尾鱼儿,游向快乐。那一刻,你甚至忘记了世界,也忘记了自己。”葛米儿用她动人的嗓音说。

“忘记了自己?也好。”林方文好像也有些向往了。

那个时候,又有谁会想到这个南太平洋上的岛国,是我魂断之地?

8

夜已深,莫札特睡着了。它睡在一个狗窝里,因为宠物店里并没有特别为鹅而做的窝。

告别的时候,葛米儿认真的跟林方文说:“谢谢你为我写的词。”

“那不算什么。”林方文淡淡的说。

离开了葛米儿和威威的家,我跟林方文说:“我们去海滩好吗?不是说附近就有海滩吗?”

我们躺在那个宁静和漆黑的海滩上。我说:“住在海边的房子,也很不错吧?”

林方文忽然笑了起来,说:“他们把那只鹅叫做莫札特!”

是的,刚才在葛米儿和威威面前,我们都不好意思笑。

“叫莫札特不是太好,莫札特只活到三十五岁。”我说。

“三十五岁,对鹅来说已经是不可能了,鹅通常活到三斤半就被吃掉!”他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葛米儿是真心感谢你的,为什么你好像不太领情?”我问。

“那几首词,真的不算什么,我不认为自己写得好。”林方文说。

“我觉得很好呀!我喜欢副歌的部分。”

我念了一遍:

淡淡微笑,又悄悄远离,

都明知相遇而从不相约,

相约而从不相遇,

千年,万年;人间,天上,

却总又会相逢一次。

“这比起我以前写的,根本不算什么。是她唱得好,不是我写得好。”他说。

“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我开解他。

“每天在写,总有枯竭的一天。”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创作,总会有高潮和低潮的。”

他久久地凝望着我,说:“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两个字吗?”

他笑了。

在海滩上散步的时候,我问他:

“你有什么梦想吗?”

“一直能够为你写除夕之歌。”他说。

我以为他的梦想应该是远大许多的。我没想到,他的梦想是那么微小。



“这个梦想一点也不微小呀!是很大的一个考验。”他笑了笑。

“你又有什么梦想?”他问。

“一直听你的除夕之歌。”我说着说着,眼睛也湿润了。不知道是被他感动了,还是被自己感动?

那是一个多么奇怪的晚上?我们笑了,又哭了,然后又笑了。岁月流逝,不变的梦想,是能够拥抱自己心爱的人,也拥抱他的微笑和哭泣。

9

有一天,当我年老,有人问我,人生的哪一段时光最快乐,也许,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十多岁的时候。那个时候,爱情还没有来到,日子是无忧无虑的;最痛苦的,也不过是测验和考试。当时觉得很大压力,后来回望,不过是多么的微小。

当爱情来临,当然也是快乐的。但是,这种快乐是要付出的,也要学习去接受失望、伤痛和离别。从此以后,人生不再纯粹。那就好比一个女人有时候会怀念她的童贞,那并不代表她不享受和她心爱的男人同床共枕。

童贞的岁月里,即使爱上了一个男人,也是轻盈的。后来,当我们成为女人了,所有的爱情,也都沉重了一些,变得有分量了。这个时候,我们不仅用心,也用身体去爱一个男人。我跟这个男人,有了一点血肉的牵系。

朱迪之很早就跟她的初恋情人邓初发睡了。那个时候,我和沈光蕙简直有点妒忌了。我还没有遇上心爱的男人,还没有和他睡,我怕我会变成老处女。那时的想法多么可笑?

后来,我们都和自己喜欢的人睡了。朱迪之常常说,她不过是比我们“早登极乐”。

这个曾经是没有男人便不能活的女孩子,也有自己的梦想了。她在律师行当秘书,同时报读了大学的遥距法律课程,已经是第二年了。一切顺利的话,还有三年,她便会成为律师。她从小就想当律师,她念书的成绩也很好,后来因为拼命的恋爱,才会考不上大学。

“要把逝去的光阴追回来。”她是这样鼓励自己的。

逝去的光阴,是可以追回来的吗?我想,过去的恋爱,无论是悠长的还是短暂的,是甜美的还是糟糕的,终究使我们变得坚强。流逝的光阴,也有它的作用。

10

这一天,朱迪之刚刚考完试,她约了我和沈光蕙到她家里吃饭。房子是她去年租的。一个人住,可以专心读书。她忙得很,我们相聚的时光比从前少了许多,所以,每一次见面,也格外珍惜。沈光蕙在测量行的工作也忙,去年,她跟那个有妇之夫分手了。

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当那段婚姻变得沉闷了,他们会出去找一段爱情,爱得死去活来。一旦被妻子发现了,他们便会垂头败气地回家。在选择的天平上,是从来不公道的。他们不会跟那个第三者离家出走。

沈光蕙来到的时候,兴奋地问我们:

“你们猜到刚才碰到谁?”

“谁?”我问。

“王燕!”她说。

王燕是我们中学时的辅导主任,她是个脸上有胡子的老处女。她自己的贞洁是女学生的贞洁,是她一生捍卫的东西。

“她跟一个男人一起,态度很亲昵呢!”沈光蕙说。

“真的?”我和朱迪之不约而同地尖叫。

“那个男人还长得真不错呢!”沈光蕙恨得牙痒痒。

“会不会是男妓?”朱迪之一边做苹果沙拉一边问。

“那个男人看来有四十多岁了,男妓没有这么老吧?”沈光蕙说。

“你不知道有老妓的吗?”朱迪之说。

“可是,”我说:“既然找男妓,总该找个年轻一点的吧?”

“老妓有老妓的长处。”朱迪之煞有介事的说,“想王燕这座死火山,年轻的小伙子也许没办法把她燃烧。”

对性的热切这方面,朱迪之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

“那个男人看来不像男妓呀!”沈光蕙说,“没想到王燕也可以谈恋爱。为什么那些长得难看的女人,往往也会找到一个长得不错的男朋友?”

朱迪之一边吃沙拉一边说:“因为她们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我们的条件太好了,我们才不肯去追求和讨好一个男人。这些女人会跟自己说:“好歹也要结一次婚!”她们有一股无坚不摧的意志力。”

“是的,好歹也要结一次婚。”沈光蕙说。

“你想结婚吗?”我问。

“我现在连男朋友也没有,怎样结婚?结婚也是好的,成为了一个男人的妻子,那么,即使他曾经爱上了别的女人,他始终还是会回家的。”

“我们三个之中,谁会首先结婚呢?”朱迪之问。

“是你吗?”我笑着问。

“虽然陈祺正会是一个很不错的丈夫,但我还要念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