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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书籍名:《艳影》    作者:独居蓝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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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局面。其实就算鲁迅先生来了也一样,他是绍兴人,语言上倾向于内敛,所以广东官话一样可以杀的他片甲不留。

最后分手看的出陈先生对她挺有好感,因为他极度张扬了自己的自信。他还依依不舍问了一句:“陈小姐今年贵庚——30有么?”碧朗想自己总还没沦落到年老色衰的地步,觉得彻底伤害了个人自尊,女人的年龄和男人的钞票都是秘密,除非是有炫耀的骄傲才公开示人。

一刹那间,碧朗觉得所有的男人都是肤浅可笑无聊的动物,只恨不得马上组织义军将他们全部消灭干净,然后宣布说世界上开始由女人统治一切,女人可以象回到母系社会一样对男人大声呵斥为所欲为。

回到家里,碧朗躺在床上,开始反思自己的前半生,觉得自己既不快乐又没有纯粹悲哀,很盼望疯狂放纵的生活,但是寻思到最后,是放弃。尽管厌倦了体面的生活,但是却又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彻底沉沦堕落。

想到这里非常悲观,于是打电话给朱朱。

朱朱模模糊糊地说,我正在睡觉,明早打来  .碧朗说,刚九点就要睡?

怎么不呢,我现在辞职在家,建敏又去巴西了,我如果不睡觉只有在长夜中寂寞的渡过,睡眠不足人会迅速衰老,对于我来讲,比变成白痴更加可怕。

碧朗放下电话觉得寂寞,只好倒了一杯番茄汁,随手拿起一本屠格涅夫的「初恋」消遣时间,老屠的对白写的真好,可惜这是一种古典主义的爱情,爱情与文学一样都是理想主义式微的产物。

没想到过了两小时,朱朱又打电话来约她吃饭。

碧朗大声说,请我吃西餐,我害怕了上中餐馆,我现在已经被那里的嚷嚷声弄的半聋了。

2001年10月2日朱朱约她去了一家叫“五月花”西餐厅,名字是好听,但其实是老美运移民的一艘船名。墙上钉着锚和鱼网,还有毕加索的画,裸体的女人,线条粗,尽是他腐朽生活的佐证,显得粗犷豪放不伦不类。

碧朗吃了一客牛排,因为心情不是太好,她望着窗外目光涣散。

吃掉了一客黑胡椒牛柳以后,朱朱惆怅的说:“那天走在路上,看见杜汶泽;居然还没有老,都40多的人了——好象还是老样子,清高。”

“有没有向你询问近况?”

“我跟他说,我要结婚了,欢迎他去参加婚礼。”

“他有说去么?”

“没有……他笑了一下,说,很好。然后说有事就走了……杜汶泽就是这样的,跟别人总是不太一样吧,是个不太爱凑热闹,不合群的人。”

朱朱有一点感慨:“这种人是审美型的人,离现实多少有距离。”说的时候,碧朗深有同感。

杜汶泽是朱朱与碧朗都曾暗恋的大学老师,是那时候很多女生喜欢的类型,纵然不是年少多金,但是才华是有好几斗的。人很儒雅潇洒,文章写的极漂亮,课上的很不错。那时候的女生除了物质享乐以外多少还是有精神层面的追求。

不过而今碧朗想这是不公平的,那时自己是学生,作为老师,他的知识阅历都要丰富,她们涉世不深过于简单,爱上他仅仅是因为一种不平等和距离造成的错觉。但在那时,他的确是一个非常诗意化的形象。所以朱朱一直怀念他,而且,朱朱对他的爱情因为只停留在精神层面,而得以诗意化的衍续,若顾是置换到了物质层面,也许很快就厌倦了。

朱朱是个对一切都很快厌倦的人。

碧朗记得第一次听他讲课,是坐在空旷的大教室里,他穿的是一身死黑的对襟唐装,那种黑是很难穿得好看的,一般人穿上就如打醮的道士,有点疯疯癫癫的味道,但他是不同的,他就象那个无法复制的时代带着古雅精致的况味,朱朱坐在碧朗的旁边,叹了口气:“他好有气质。”碧朗记得自己当时低下头拼命在记笔记,而朱朱则前所未有地专注。应该不是因为讲的内容,而是为讲课的人。

他讲明传奇,开篇就讲桃花扇,只有他那种人才讲得出那种盛世已过的颓靡与绝艳,借离合之情说兴亡之事,在那些小小的情爱纠缠里,还隐射着大的家国离乱。陈述那些死去的故事,他的语速是慢……再慢,好象并不是对着他们在陈述,而是一种自语,透着寂寞,一句一句叩在骨子里,留下清脆的回音。

这寂寞就象那个寂寞的时代,它的颓败是不可逆转的,带点宿命的味道,因为毁灭了所以有了美。

《桃花扇》里的巫弦和弹词都是盛世的余韵,它是一种别样的悲伤,克制而浮糜的。于是还企图追随年个时代的人只好隐遁。与世隔绝也许是一种最无奈的战斗姿态。

接着他叹了一口气,将手扶在讲台上。

——而当下的时代已经是处于一种飞快的速度中,变的粗糙庸俗,无法可资回味。[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还有一次他讲到李渔的家班,是仅限于在自己家里演出的,或是限于好友的交游宴饮,很难想象那种情形:在西湖上,巨大的画舫上,优伶们妖姿要妙的歌舞,所有的一切犹如从这尘世抽离,是天上的歌舞。

西湖是个死去的地方,文人、妓女的故事在这里纠缠着,它们都无法和时间抗衡,只能惶惶的过去——所谓传奇是可怖的,它是属于死去的时空的东西,在流逝中面目全非,然后被复制的美仑美幻。

说话的时候,下面是如此安静。碧朗看见朱朱的眼里充满了幻想和狂热,杜汶泽的言语非常奇怪,这种自语充满了蛊惑性,象一个巨大的幻象。杜是一个多么奇怪的人。他的不快乐是那么明显,可是看上去他是一点也不阴暗,月白风清的。但他就象那个永远无法再触及的时代,有着很多前朝旧梦——梦里花落知多少的惆怅。

当精神上的崇拜到达一定的程度,朱朱开始行动。

通常女学生都容易崇拜自己的导师的,象许广平之于鲁迅,廖静文之于徐悲鸿,卡米尔之于罗丹……这种故事的结局很难预料,如果是悲剧,就只剩下多少恨  .但朱朱不是悲剧人物,她只是好奇,希望获得奇遇,就象到处乱碰掉进兔子洞的的爱丽斯。

有一天傍晚朱朱回宿舍,躺在她的床上冲碧朗说:“我今天见到杜了。”朱朱常亲密地叫杜汶泽为“杜”,弄不清楚旁人都以为是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老杜。

朱朱观察杜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她酝酿充分的情绪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预先守在通往学校食堂“陶园”的路上等杜经过亲手交给他。那封信热情洋溢到什么具体的程度不得而知,但朱朱一贯的风格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绝对不亚于当下走红的“身体写作”女作家的文笔,或者就象沈从文对张兆和的宣言一样直接表白灵肉合一。可以想见朱朱象一个漂亮的剪径强盗,以一种胜利的招摇的姿态,认为她的劫掠合理合法等待她的对象束手就擒。

碧朗心里有点紧张,问到底杜有没有收她的信。

答案是没有。

朱朱说,太过分了,杜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就走过去他怎么可以这么目中无人,朱朱说自己当时的感觉是很受伤害——他居然藐视我藐视我藐视我的爱情——这是对我的侮辱。

由于语气强烈,听上去比较象受了刺激的周星驰。

碧朗说:“何必生气,你只是自尊心受挫,并不是真的爱上他,爱这种词语形容你的当下感受未免太高尚。”

朱朱气愤地说,心理的伤害比肉体的更大,你有没有见过311失恋的那个女生,走路双眼无神骨瘦如柴神情凄恻,每天自己8点钟就去电脑房,现在猛攻英语达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它可以让人神魂颠倒死去活来——都是因为师生恋闹的。最后声色俱厉地补上一句,这就是心理伤害的后遗症最佳例证,也可能是我日后的形象。

碧朗可以想象  一身绯红的朱朱跑过去的时候,她是弱小的,而杜是强大的,在这种淡淡的后面是一种多么笃定的自信。而且朱朱擦了CD334的唇膏,那是一种俗气艳丽的橘红色,在刺目的阳光下,令她象一个极端危险的致命诱惑。但是杜无动于衷,至少表面上是刀枪不入的。

朱朱觉得委屈:“我每天都看到他在通往陶园的路上徘徊,他怎么会不寂寞,他不需要爱情?”

碧朗只好翻白眼:“你真呕,人家不可以散步、锻炼身体、神游冥想,寂寞你的头!!”

朱朱的错误在于她夸张了自己的魅力,低估了杜的克制力。好象在电玩里的狙击手对自身形势估计不足导致最后的全盘崩溃,这时荧幕上跳出一行刺眼的蓝色字提示你的失败:“THE  GAME  IS  OVER.”这种明显的失败使她自尊心明显受挫。

在以后的日子里还有不少小女孩作着同样的事情,甚至在信里大胆的写明约会的地点和时间,言语放肆热情。这是一个热烈张扬自己的时代,大家象五四时代追求自由平等博爱一样追求爱情,尤其是充满禁忌的爱情。当然她们都失败了,杜一律不拆信,也不去对号入座,这让他见面到她们免于尴尬,心里分外坦然。

杜汶泽还是独身,寂寞的,对他而言,寂寞应该是一种有深度的情绪和生活。

但是这关于寂寞的故事让碧朗想到了《聊斋》,年轻的道士住在荒凉的古庙里,夜里花妖鬼魅来探访,道士大喝一声:“孽障!”她们遂化作一道烟雾消散了,空气里是她们艳异的气息。第二日清晨,道士看窗下的花已经枯死了,道士觉得庆幸,自己不为所惑,修为又进一层——道士也是后怕的,花妖是好看的,花妖的气息让他差点变了她们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