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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七夕流萤(中)

书籍名:《玉阶寒》    作者:夜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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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夜郎王已到天都,还去了燕王府?”邬远亭眉头拧了个结,似有难解之事。

        良久,才猛地拍案而起,“糟!”

        “哦?此话怎讲?”

        “我一直以为燕王和恭王存了一样的心,没想到低估了他。”邬远亭这才又坐下来,细细解释,“看来燕王所图者大,皇上怕是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记。”

        “先生是指我们班师回朝之事?”

        邬远亭点了点头,“没想到燕王竟与夜郎勾结,他们利用老王的死讯,让皇上以为夜郎无力再战,宣我们回朝,此时恐怕他们暗地里早有布置。”

        “那——”奕柏扬起脸来,踌躇片刻,“是不是要秉明皇上?”

        “嗳,这倒不必”,邬远厅挥了挥手,“一来我们没有证据,二来夜郎王人在天都必有他图,不如静观其变,再想对策,免得自乱阵脚”。

        “既然如此,不如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奕柏心里突然转了一个念头,大胆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样的蓄意欺瞒,若是被他知道了,必然再没有回转的余地。自己究竟是期盼,害怕,还是义无返顾,连自己都说不清了。只是——奕柏心一冷,仿佛被狠狠剐了一刀,痛得几乎站立不住——两人之间原本就隔着那许许多多无法穿越的禁锢,自己又在期望着什么,又可以期望些什么呢?那块玉石如意硌在腰间隐隐发痛。

        乌云悄散,月色清冷,照不清奕柏面上是悲是喜,亦或是全无表情。

        两日后。

        天都最大的泰福客栈一如既往的车水马龙。

        惕利从房间出来,正撞上一位低头走路的女子。

        “是你?”惕利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

        那女子并未答话,苍白着脸匆匆走进对面的厢房,进了房才倚着房门重重的吁了一口气。

        正午的阳光直直的穿过窗棱,那女子低着头,露出一弯洁白的玉颈,上面渗出细细的汗珠,在阳光下隐隐泛出金光,她抬起脸来,一泓流水似的眼睛清亮得耀眼,——竟是换了女装的镇远大将军。

        “咚咚——咚咚——”奕柏喘息未定,门外已传来低沉的敲门声。

        吱溜一声开了门,门外站着走方郎中打扮的邬远亭。

        “邬先生!”奕柏淡淡地叫了一声,眼里的失望转瞬即逝。

        “该叫爹拉!”邬远亭关了门笑着教训道。

        “爹。”奕柏轻启檀口,还显得有些生涩。

        “呵呵呵呵”,邬远亭大笑,“好女儿!”神色一变,压低声音,“见到了么?”

        奕柏抿了嘴,轻轻点点头。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

        两人浑身都一紧,相对一视,奕柏才不紧不慢地开了门。

        门口站的竟是位白衣女子,凤目微抬,“咦?”

        奕柏也吃了一惊,这女子分明裳若初雪,歪着头有些淘气地看着自己,却散发出绚烂的韵致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中原竟也有如此好看的女子!”白衣女子一双墨瞳盯着奕柏。

        “请问你找哪位?”

        “惕利不住这么?”

        惕利?奕柏顿时上了心,“这里是泰字三号房,你是不是找错了?”

        “哦,我找福字三号房。”

        “那在对面。”奕柏指了指对面那间房。

        白衣女子朝奕柏一笑,“哦!谢谢!”转身便去扣对面的房门。

        大约是没人,里面并无动静。

        奕柏尚未关门,便笑着问,“你要进来坐着等一会么?”

        “好啊!”白衣女子毫不犹豫。

        邬远亭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只留下奕柏和白衣女子在房内。

        两人聊了一会,那女子说自己叫雪韵,是到中原来找人的。奕柏却报了奕萍的名字,说是跟了走方郎中的爹爹四海云游。

        奕柏自出生以来,就装做男儿,不要说闺阁密友,连年纪相仿的朋友都不曾有过。见雪韵这般人物,心里暗自喜欢,雪韵原本又是个活泼的性子,两人竟聊得十分投机,还相约同去逛街。

        半晌,楼梯间传来脚步声,雪韵迫不及待地开了门张望,果然是惕利回来了。

        “惕利!”雪韵笑盈盈地喊了一声。

        刚要跨进房门的惕利一回头,稍微一楞,淡淡地问,“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啊!”雪颜扬起脸。

        惕利脸一冷,刚要发作,却看见雪韵背后熟悉的身形,眼光竟不听使唤似的怎么也移不开去。

        雪韵见惕利望着自己背后,赶紧回身道,“这是我新认识的奕萍姑娘。”

        惕利微微朝奕柏点了点,却没说什么。

        奕柏却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

        这时,西祁也到了,见到雪韵也大吃一惊,“你怎么也来了?”

        雪韵哼了一声,转头看着西祁,“客栈又不是你家开的,你们来得,我就来不得么?”说着,又拐住奕柏的胳膊,“我是来找这位姐姐出去饮茶的,与你何干?”

        西祁这才注意到奕柏。这女子是天都寻常小家碧玉的装扮,浅藕色的衣裙只在袖口,裙裾上绣了些许花纹,静静地低着头也不多话,却隐隐透出一股飒爽的风姿来,站在雪颜边上竟毫不逊色。

        听了这话,惕利踏进房门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如若不介意,一同前去如何?”

        雪韵没想到惕利会这么说,一时间喜出望外。奕柏也不反对,抬了头,微微一点。

        西祁见惕利这么说,瞥了他一眼,却看见惕利眼里溢出前所未有的温柔来。西祁顺着他的目光,此时才见到奕柏的面容,竟是眉目如画,皎若明珠,心神一荡,仿佛被摄了魂魄去。

        雪韵却没有注意到各人的神色,喜滋滋地拉了奕柏往外走。

        京华楼在天都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酒楼,不仅因为它在建武湖畔,一低头便是湖光水色,美不胜收,更重要的是他家的雅座请得珠玉姑娘唱曲。

        听闻这珠玉姑娘原也是官家小姐,只可惜家道中落,沦落风尘。珠玉不是本名,只因着断金碎玉的好嗓子,取了“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意。据说生得妩媚动人,虽是卖唱的清倌,在天都亦是当仁不让的花魁。京华楼请得到她唱曲,那些个自命风流的王孙公子自是趋之若骛。

        这一行四人恍若金童玉女。雪韵姿容绝世,更是南疆女儿的脾气,毫不介意他人的目光,刚进京华楼便引起无数的注目。而奕柏不愿被人注意,一路只低了头,安安静静地跟在雪韵身后,惕利看在眼里,心里更存了疑惑。而西祁此时一颗心七上八下,全吊在奕柏身上,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到周围这许多。

        落了座,奕柏照旧把走方郎中的身世说了一遍,而惕利和西祁只说是南方来的商人,姓夜,雪韵则冒了惕利和西祁的世交。

        惕利和奕柏原本算是认识,虽然不知奕柏的身份,却也知道她决不是走方郎中的女儿这么简单,在加上她明知自己夜郎王的身份却不点破,更显得疑云重重。

        而奕柏安了心要探消息,自是言谈中不露半点破绽。一盏茶的工夫下来,倒是西祁和雪韵说了许多。

        言笑嫣嫣间,进来一人,奕柏见了,赶忙把脸一侧,头更加低了。

        来人是湘王府的小王爷唐陵。唐陵早已约了人来听曲,他原本并没注意到奕柏,可是,旁边的人不住地往雪韵那儿瞄过去,他也就多瞧了几眼,不期然看见旁边的奕柏。

        这分明便是将军府的小姐,怎么做了这身打扮?这些人又是什么人?唐陵疑惑不已,那眼光就直勾勾地盯住了奕柏。没料惹恼了西祁。西祁见唐陵明目张胆地盯着奕柏,心头无名火起,刚要起身发作,却被惕利一把按住。惕利虽也不喜,他们此来另有要事,当然不愿为此多生事端。

        没想到,唐陵竟起身过来。奕柏心里暗叫不好,却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尽力往雪韵身后躲。

        “小生斗胆,敢问这位姑娘芳名?”唐陵一揖。

        奕柏也不敢抬头,只好红了脸不出声。这样的场景西祁看了,只觉得唐陵欺人太甚,按捺不住,终要爆发出来。

        此时,台上盈盈款款走出一位姑娘,请大家落座,说珠玉姑娘就要开始唱曲,唐陵这才讪讪的走开。

        惕利原本要问奕柏是否认得这位公子,可见了奕柏躲闪的模样,心一软,话到了嘴边,竟问不出口,只得长叹一声,望向窗外,半晌不语。

        忽然,四周全都静了下来。只听琵琶“噔,噔”两响,歌者裂帛般的声音一点点渗上心头。惕利恍惚中只听了最末几声温凉的句子,“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