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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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空黑沉沉的，狂风呼啸，不多久，雨就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小玄子已经快要不行了。
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时有时无，浑身滚烫。我抱着他，泪水无声地流下来。
龙四拿了雨披过来，黑着脸：“我们带着小玄子去找孙婆婆，无论如何也要再试一试。”
我们三个人来到孙婆婆家里，都呆住了，房间里满是雨水，屋檐破败，摇摇欲坠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垮塌。
“孙婆婆，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能留在房间里。”我大声对孙婆婆说。
她眼皮都不抬：“人死如灯灭，我全家人都在下面等我呢。”
龙四对我说：“你就呆在这里。”
风雨飘摇中，他爬上屋顶，冒着大雨去修补缺漏的房顶，雨越下越大，很快就把他全部淋湿了，可是他什么都不顾，疯了一样修补。
“龙大哥……”我仰着头喊：“你要小心。”
屋里终于不漏水了。
龙四成了一个水人，孙婆婆却依然眼皮都不抬地说：“别以为帮我把房子修好了，我就会救你们带来的人。”
我跪了下去，苦苦哀求：“婆婆，我弟弟快要死了，求求你了……”
龙四也跪了下来。
他是一个气概山河的帮主，却为了我，为了小玄子，屈尊低头。内心里涌出对他无尽的感激。
可是，孙婆婆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一动不动。
小玄子呻 吟起来：“额娘……”
孙婆婆终于被震动了，她巍颤颤地走过来，目光落在小玄子的身上，她的眼光忽然变得柔和了：“唉，犁头如果还活着，也有这么大了……”
她说的犁头应该是她早死的孙子吧！
她说：“把孩子放到榻上，灶里有一些黑色的草药，快去煎，用温水调匀，熬成浓黑色。一切就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她喃喃自语：“土里来，土里去，谁也改变不了……”
我和龙四惊喜地对望了一眼，马上忙活起来。
草药的味道又苦有涩，还带着一股腥臭气，可是却效果奇好，喂给小玄子吃了以后，他的呼吸开始变得顺畅了。虽然还是高烧不退，但是至少暂时度过了危险期。
孙婆婆慈爱的守护着小玄子，看来她真的把小玄子当成自己的孙子了。她亲自喂汤药给小玄子。她喃喃地念着：“罪孽啊，全家就活了我一个，都感染了天花就活了我一个，都是我克死了家人啊！”
原来，孙婆婆全家人当年都染上了天花，早年曾学过一些医疗知识的孙婆婆四处找草药，可是，当她把草药找回来，想熬给家人喝的时候，亲人都已经一个一个的离开，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她一直怨恨老天爷让她失去了亲人，所以任何人来找她医治天花，她都硬着心肠不答应。
还是小玄子福大命大，总算和这个孙婆婆有点缘分。
孙婆婆给了我一麻袋这种草药，告诉我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喂服一次，还要用药渣给小玄子擦抹皮肤，至于能不能救活，就看这孩子自己的体质了。
我们千恩万谢，告别出来，天色已经变好，雨已经停了，龙驹驮着我们慢慢地溜达着。
“龙大哥，刚才真要谢谢你，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重情义的人。”
龙四脸色有一些惨白，他努力对我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我摸摸他的手，啊，好烫，他一定是刚才淋了雨感染了风寒。
回到破庙里，我替龙四和小玄子各煎了药。
龙四卷缩在床上，喂他吃药的时候，他的手紧紧拽着我不放。
吃了三天草药以后，小玄子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诧异地看着我，我看看四周没什么人，悄悄把过去发生的事情简单告诉给了他。
“等你病好了，姐姐再想办法把你送回宫里去，现在你在外面，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对任何人都要说你是我的弟弟，名叫小玄子，知道吗？”
他眨巴着眼睛：“宛如姐姐，我不想回宫了，我得天花以后，以前那些对我好的人全都嫌弃我，我不想再见到他们。宛如姐姐，你带着我闯荡江湖吧！”
嘿，这孩子。“不行，病好了就得回去。”
他撇着嘴巴：“如果你不答应我，你现在可是朝廷钦犯，我就举报你。”
啊，现在可真知道什么叫做忘恩负义了。我啪地敲了他的头，这小子，哪有一点千古帝王的风范？分明就是一个小无赖嘛！
“你记住了，要叫我做哥哥，别露了嘴。”
“你这么扭扭捏捏的还想当哥哥？”他呵呵傻笑起来。
“小孩，你醒啦？”帘子被掀开了，那个什么三公子咬着糖葫芦站在那里，奶声奶气地说。他自己也是小孩子，居然叫小玄子做孩子。
果然，小玄子不乐意了：“你叫我什么？虽然我比你小，可是也不能叫我小孩。”
三公子走进来，从手背后拿出一根糖葫芦送给小玄子。
两个小屁孩就这么成了朋友。
我走出去，见龙四在外面活动手脚。
“躺了好几天，憋坏了，怎么想，今天跟哥哥去镇上看看？”龙四自嘲地说：“大病初愈，正好啥都不用装。”
我什么都干过，就是没讨过饭。我跟着龙四去附近一个叫什么三喜镇讨饭去。
我很快就后悔了。
哎，这世道，做个叫花子也不容易啊！我们走了很远的路，敲了很多人的门，可是只讨了几个冷馒头。
坐在路边啃馒头，我不解地问：“龙大哥，你有武功，力气又大，做什么都比做叫花子讨饭好啊！再说，你是帮主，让其他小叫花子给你送吃的来，比自己亲自去讨饭难道不好一些吗？”
他正色说：“你做叫花子还不久吧，一些规矩你不懂的。我们丐帮，最反对就是偷窃和强抢，即使身有武功，也不可以利用这些去做一些违背常纲的事情，哪怕因此而被饿死。我虽然是帮主，管理几万个丐帮弟子，但是我也还是一个叫花子，不能利用权利去为自己谋私利。”
一顶暖轿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一个好听的声音传出来：“龙大哥。”
龙四站起来：“霓裳姑娘。”
“许久不见了，可否去仙云楼小聚？”
“龙四是个叫花子，怎可去仙云楼那样的地方？多谢姑娘美意。”>
轿子里沉默了一会，传来幽幽的声音：“那……霓裳先行告辞，仙云楼随时等候龙大哥来。”
轿子徐徐走远，我问龙四：“这女人是你的相好吧？”
“别乱说，她是仙云楼的老板娘，一个苦命的女人而已。”
龙四告诉我，霓裳本是一教书先生的独养女儿，被许配给镇上最大的酒楼仙云楼的老板，可是新婚之夜，丈夫却暴毙而亡，她还没有正式圆房就成了寡妇。虽然继承了仙云楼，可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总是有不三不四的人来招惹她。有一次，几个混混在仙云楼骗吃骗喝，还调戏霓裳，是正在仙云楼门口乞讨的龙四为她打抱不平教训了那几个垃圾。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我看那老板娘一定看上你了。”我说：“她是不是长得很丑，三请四请你去仙云楼你都不肯去。”
忽然，街前传来喧哗声，我们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纨绔少爷领着一帮家丁围住了霓裳的轿子。
那少爷拎着一个鸟笼，拦着轿子：“霓裳姑娘，陪少爷我去喝酒吧！”说完就要掀帘子。
龙四冲了上去，对他说：“王明泉，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