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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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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书籍名:《清宫梦萦》    作者:飞飞粒粒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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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将军,我记得汉书之中有句‘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后面是——”胤禛步步紧逼,清冷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缓缓问来,他有些心不在焉得看着茶盏,又仿佛在等着什么。

        这一瞬间,关云虎他确实想了许多许多说辞,他可推说是太子偶感不适,临时起意至观中略做停歇,偏巧偶遇振威将军,俩人才会一块闲聊叙旧,统共不过是一盅茶的功夫罢了。然而到抬首时他却猛然发觉,那位安详端坐着的四阿哥,根本就不会去听他再说什么,他只要他要的那个答案,他喃喃接口道:“——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

        太子如今已是衰微之势便如那强弩发出的箭,到了末程,是连鲁绢也穿不过的。他只是弃不下弘皙那次的救命之恩,可这会他早已一身冷汗涔涔,再说不出话来。

        胤禛收回视线,锐视着他正色道:“你既是回京叙职,那皇上问话时,便该据实相告,莫有半点欺瞒,想必将军是一路劳乏,才会忘了些重要事。你我为臣子的不该妄断事非,只需如实回禀,皇上他自会审度,英明决断。”他略沉的嗓音里渗透出让人不得不从的威严。

        “是,多谢王爷提点宽容。”关云虎长袍一掠,单膝跪地,端是个识得时务之人。这时他才看清胤禛那双像蒙层灰般不见底、不通透的眸中闪过种夺人心魄的光华,那精光同它主人一般,只因厌恶着尘世的纷繁与嘈杂,才扯起厚厚的面纱,遮住了光芒,只在不经意间闪现。

        胤禛握拳轻咳几声,这才道来:“你顶头上司只官大你半级,如何就能在一时间只手遮天让所有人证物证俱都指向将军?既然伊犁将军下令暗查,严令速速结案,将军那时已无法传递出消息,如何就恰巧能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兵部文到?难道将军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吗?”

        关云虎听着,脸色陡然一僵,如雷击顶,心中最后那点不忍立时舍去,再无半分犹豫,起身告退。

        还是个花样青年,本前途无量,可惜被风浪卷及,推上了浪尖,胤禛静瞧他走了出去,削瘦的脸上尽是漠然。

        落了一夜的枯叶,飘荡着坠下,似无尽头……

        备注:弘皙为太子胤礽之子,生于康熙三十三年。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又至木樨飘香时,大雨倾盆,刮落了一地的木樨花,卷着泥土依旧芬芳清甜。

        宛琬手握狼毫在墨中蘸了一蘸,落到了纸上,‘……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她手停半空,愣住了,缓缓搁下,唇角不禁浮现出一抹嘲笑,喃喃道:“但愿人长久?宛琬啊宛琬,你还想与谁共婵娟?难道你还当自己是那个海棠花下的少女吗?”

        她望着窗外的雨,一层秋雨一层凉,天是要冷了吧?又到仲秋,这样大的雨不知可会停?今夜可还能再见圆月?

        风挟香而过,她的心颤了颤,有些微酸,记忆如化开的墨滴缓缓沁染开来,教人忧伤却又矛盾地眷恋着,不愿割舍。

        那夜月色颇佳,俩人并肩而坐,仰望夜空,月圆如盘,晶莹皎洁。

        恰流星划过,他见她低头许愿,问是什么?她眨眨眼睫,笑说要他负责努力挣钱,她负责美丽妖娆。他乍听一愣,似笑非笑搂她入怀,附耳说好,不过只能给他一人瞧,他吻住了她。

        宛琬依在他怀中,那个世上让她最觉舒适的地方,夜深露重,他侧袖覆盖着她,她心底,酥酥的,热热的,她许的是愿俩人天长地久,她怕说出来便不灵验了。

        她低喃不知明年此时,亦能有今日情怀?

        他笑她痴傻,许她一世都会如月圆满。

        那一刻她望向夜空,只觉得星辰从未如此澈亮,明月从未如此圆满。

        她戏说日后她定要生个女孩取名叫圆圆,好叫他时时记得今夜誓言。

        他满口应承,一味纵容,只皱着眉心让她不许再想出个什么男孩叫满满的怪念,他当真的模样笑得她直不起腰来[奇*书*网-整*理*提*供],原来快活的日子总是过得这般快。

        快活得让他们俩都忘了明月本是圆少缺多。

        宛琬垂首瞧着腹部的隆起,眉眼变得越加温柔,泛着润润莹光。“宝宝,你怎么那么安静从来都没有伸伸小腿,挥挥小胳膊,跟妈妈打声招呼?是不是因为妈妈太过忧伤,你生妈妈的气了?宝宝,在这个世上妈妈最爱两个人,除了宝宝,还有你的爸爸,如果他现在知道有了你,不知该有多高兴。宝宝,妈妈今天很想很想他,不知道他这会在做什么呢?大概,是在书斋吧?那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了。他老是奇怪妈妈一个人都会自说自话嘀咕个没完,他不知道,那里没有电视,没有音乐,真是太安静了......有一次大概他太累了,趴在散落了一桌的公文堆中睡着了,平日总是谨然端严的他,没防备熟睡的样子全无人前的威风凛然,恰有页纸笺搭落在他耳旁,显得他那张峻严的脸,几分滑稽,还真是可爱,瞧得妈妈咧嘴笑了,真想淘气地伸手去揉揉他的头——”

        那刻她心底涌起股母爱,他哪里是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分明还是个需人宠溺的孩子,她一下就心疼了。

        “宝宝,你知道吗?刚开始他很霸道的,一点都不知道要尊重女生。带妈妈出去,居然不问问妈妈喜欢吃什么,自说自话就会点好一桌菜,可妈妈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不爱吃酸不爱吃甜,妈妈偏偏让人换了一桌酸酸甜甜的,吃得他直皱眉头,皱得妈妈晚上废了好大的劲,做了许多他爱吃的,可这个坏家伙只肯说还可以,气得妈妈大声问他为什么就不能痛快的说句很好吃呢,他正襟安坐着说因为他要求比较高。什么要求高,宝宝,他根本就是太挑剔了,对不对?他总喜欢惹得妈妈快要崩溃了,再来哄妈妈高兴,妈妈也不能那么容易的就饶了他。妈妈让他起身学大猩猩的样子锤胸顿足嚎叫两声才行,可妈妈辛苦比划了半天,他只是笑着不依,最后才一把将妈妈象个小猩猩般荡在他身上在屋子里蹒跚而行,他的背又宽又暖……”

        她一直都知道胤禛是爱她的,只是他还有抱负,还有江山社稷,儿女私情又能占据多少?

        宛琬陷在思念的沼泥中,欲拔不能。

        “宝宝,妈妈很小很小的时候还以为世上所有的小朋友都是住在一起的,其实小朋友都应该是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的。”

        她记得那些个下雨天,她待在教室一角,眼巴巴看着小朋友们一个个都被妈妈接走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留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那扇门的背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她的妈妈。

        “有个叫谢娜的小朋友一直跟妈妈抱怨,说她讨厌死她妈妈了,因为她妈妈每天早上都要逼着她吃完早点才能出门。每到下雨天就不让她再穿那双脚后跟会发亮的鞋子。她才轻轻的咳了几下,就不能再穿裙子。她妈妈还老是要问她中午吃了些什么呀,有没有吃完哪,她都快给烦死了。妈妈很想大声地叫她闭嘴闭嘴。她妈妈对她多好呀,让她身上总是香香的,总是给她买雪白雪白的跑鞋,无论妈妈拿粉笔多么用力的涂,都没有她的白,后来妈妈就在她的白跑鞋上滴了墨汁。宝宝,妈妈是不是很坏?”她脸上露出抹笑容,那笑容隐含着几分不为人知的苦涩。

        她很害怕天热,她不能总是洗头洗澡,她知道她们讨嫌她发上的异味,她已经很小心的不奔不闹了,可还是会出很多很多的汗。

        她小时候没有听人讲过白雪公主的故事,也永远不会有个恶毒的继母,因为她没有爸爸。

        她不用担心有人会忘了她的生日,他们扔下还在襁褓中的她时,慌忙的根本就没有把它写下。

        她做的最过份的那件事,隔了那么多年,想起来,还觉得鲜明如昨。

        那大概是那小老师的第一次公开课吧。

        她是那么年轻充满了热情,她有着双大眼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象枚月芽,同学们都很喜欢她。

        那天教室里的气氛热烈而自然,同学们纷纷踊跃的举手,为什么不呢?所有的问题早有指定好的同学会回答。

        她有些无聊的看着窗外,天空很蓝,很蓝,她觉得有些好笑,竟真的笑了出来,要知道她一贯的冷若冰霜是可以媲美小龙女的。她突然第一次将手举得很高,那是道很简单的题,年轻的老师鬼使神差的点了她的名。

        她蓦地止住了笑,看着她的老师,一抹亮光在她眼中闪烁。

        她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慢吞吞却无比清晰的说道:“老师,这道题排练时不是让我回答的。”

        天空真的很蓝很蓝,她直直的站在那,有些无聊地看着窗外。

        她理所当然的被留了下来,一直到很晚,她那年轻的老师才弄明白她根本就不会有家长可到学校来。

        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了她眼中的怜悯,如一根针,刺穿了她的魂魄,原来她根本就没有资格放肆作怪,没有资格自暴自弃,尖酸刻薄,她不过是个无人认领的孤儿罢了。

        风卷着树叶,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在倾诉着不为人知的悲伤往事。

        “宝宝,是你才让妈妈知道,如果他没办法按妈妈想要的方式来爱妈妈,那并不表示他没有在爱,后来他没有办法再遵守承诺,妈妈已经不怪他了,妈妈到现在还很爱很爱他,可是妈妈想把他放下了。宝宝,妈妈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不放下,妈妈心里太苦了,宝宝,吟诗,烹茶,横笛,抚琴,习字,作画这些本会他教你的,妈妈都会很努力地去学,你就答应了妈妈这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