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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帝星升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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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书籍名:《1644,帝星升沉》    作者:果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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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这班狗官,自己做贼,却说别人是贼,不愧是贼喊捉贼。”

            陈演只好点头,说:“是,是,我们是真贼。”

            直到他说出这句,刘宗敏才点头,虽不下令放人,却示意松刑,转而又指着金之俊鼻子说:

            “看见没有,你们都是这样的贱骨头,看来,你也是想尝尝。”

            谷大成也说:“夹起来,看他还硬。”

            金之俊却不屈地说:“鄙人可从不做贼,就是将鄙人夹死,鄙人既不改口,也拿不出一百两银子。”

            刘宗敏一拍桌子,说:“你说不是贼,可你当了官,还是巡抚,当官的十个就有九个是贼,你说家中没有一百两银子,假如老子搜出来不止一百两呢?”

            金之俊说:“任打任杀,系听尊便。”

            刘宗敏转念一想,便又说:“老子不中你的奸计,你一定是把银子藏起来了,老子这一去,岂不扑空?。”

            金之俊笑着说:“银子可藏,其它东西不能藏,真是寒素之家,看屋宇、看摆设,看厨中饮食和穿戴,看是否仆妇成群、细皮嫩肉。”

            刘宗敏说他不过,不由恨得牙痒痒的,说:“你嘴硬,老子不信当巡抚的人,家中会没有一百两银子,若果是真,老子让你官复原职。”

            说着,立刻就要派人去他家。这时,一边的刘芳亮已记起在昌平时,陆之祺说他是个清官,他也敬重清官,本想顺水推舟将他释放的,不想后来他却私自逃走,且还去崇祯灵前痛哭,心中有气,便向刘宗敏使个眼色,说:

            “大将军,先不忙着搜,此人或许早将家产转移,搜不着反中了他的奸计,不如先将他夹起来,等搞清事实再说。”

            刘宗敏见说,只把头一摆,于是,刚夹好方岳贡的两人回过身,又将金之俊夹起。此时的金之俊,一边由着这帮人上刑,一边望了方岳贡一眼,方岳贡已是六十出头的人了,身体又不好,士兵才将他夹起,他便惨叫一声,昏晕过去。

            这里两个大汉不容他细想,已将他摁在地上,双脚伸直,一人将夹具拖来,这是三根长约三尺的木棍,一头用铁条连贯,一头松开,将他的双脚夹住后,这头便用麻绳束紧,每挽一箍金之俊便感到钻心的痛。

            大汉紧完绳子,便用一根木棍敲足胫,敲一下,问一句,他咬紧牙关不回答。每敲一下,就像是被人割肉似的,那疼痛直达脑门,他只好拚命地咬住嘴唇,嘴唇立刻被咬出鲜血了,待敲到第十下,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立马就人事不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被凉水泼醒了,起眼望去,周围站了好多手持刀剑的兵,自己已被松了夹棍,被人拖到了吴家左边的廊下,曾应麟正蹲在身边,他一见金之俊苏醒过来,忙将他的头扶起,低声地、欣喜地说:

            “岂凡兄,你终于醒过来了。”

            金之俊见了他,无力地说:“玉书兄,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曾应麟知他是说没有早早尽节,自己也有同感,他在金之俊被捕后不到半个时辰便也被捕了,只因抓的人太多,还来不及审他,只好如待宰的羔羊,在一边等候。他明白自己的处境,说:

            “这个时候了,说什么都没用。”

            说着,他将身边一只痰盂移过来,悄悄说:“岂凡兄,喝几口吧,这是回龙汤,小弟为你,也为自己预备的。喝了可止痛,且可不落下残疾。”

            金之俊知道,所谓“回龙汤”就是人尿。据说,这是前人传下来的秘方,这以前受了廷杖的大臣,就用这东西止血消肿。他望了痰盂一眼,见里面有半盂黄黄的清尿,不由恶心,乃皱起了眉头。

            六  大顺皇帝(26)

            曾应麟看在眼中,细言劝道:“此时此刻,顾不得这么多了,这是好东西,喝下它,可就让你少受一点痛楚。”

            金之俊听了他的话,又看一看自己的双腿,双腿此时已肿得像水桶一般粗,那乌青色的痞块,东一块,西一块,手一触到,便火辣辣地痛。于是在曾应麟的力劝下,他终于闭着又眼,端起痰盂,将那“回龙汤”喝了一大口,一股骚膻气直冲脑门,他心中一堵,竟把刚喝下的又全吐了出来。他一推痰盂,呻吟着说:

            “玉书,算了,到了这个地步,不如速死,”

            曾应麟似是自言自语地咕咙说:“能死是好事,就怕一时半刻死不了。你看见吗,用刑的都是东厂的太监和锦衣卫的校尉,这班人是很有办法的,他可以叫你立马就死,也可以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听用刑的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金之俊这才记起,怪不得这些面孔很熟悉,原来他们是东厂的,东厂的刽子手,大概是牛头马面转世,这以前是奉皇帝之命刑大臣,眼下居然又奉流寇之命刑降臣,像是命中注定似的,而朱明一朝的读书人真是犯贱,就是朝廷亡了,却仍逃不脱刑杖的命运。这真是一个没有是非,没有善恶之分,忠臣该死、奸臣也没有好日子过的混账世界,想到此,金之俊喃喃地说:

            “唉,杨文孺[涟]、左遗直[光斗]等辈死于阉党,尚有平反昭雪之日,我辈就这么死了,真是比草木不如。”

            曾应麟不想被边上的人听见,乃凑近来低声说:“不要想这些了,这是遭劫啊,黄巢杀人八百万,在数者难逃。”

            金之俊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勉强抬起头,向周围扫了一眼,只见四处都是人,而大厅上下,已跟朝会似的,不但六部九卿的官员被陆续抓来不少,连不经常上朝的皇亲国戚、功臣贵胄也来了。东西花厅、走廊甬道上,全是这些诚惶诚恐的人。老的、少的,一脸富态的、清癯洒脱的,大腹便便的、衣冠楚楚的——全是平日出门便坐轿,走路要人搀扶的人上人,眼下他们有的已被夹起,或上了其它刑具,东一个西一个地躺在那里,叫唤着,呻吟着。

            这些人中,一般官员表现略好一点,最不堪的是那班皇亲国戚,他们依仗皇权,平日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只有吆三喝四训斥人的,哪有皮鞭夹棍受折磨的?又几时吃过这样的苦?所以才夹起便鬼喊鬼叫,甚至上刑不久便一命呜呼;有些人知趣,才上刑就吐口,愿出银子,可掌刑的有时也装作没听见,让他多受一点罪,所以,堂下哇哇大叫的多是这班人。

            最苦的是平日操行好的官员,一生清贫,淡泊自甘,家中奴仆可能知道你没钱,同僚也很佩服你的操守,但到这里可说不清了,官做得那样大,没银子谁肯信?说清廉都说清廉,你的头上可没刻字;那句俗话:有钱钱挡,没钱命挡用在这里可最切贴不过了,一听拿不出银子,立刻大刑伺候——平日笙歌聒耳的吴侯府,眼下已是鬼哭狼嚎的阎罗殿了。
/>            这时,右边又有一阵惨叫声传来,金之俊一看仍是陈演,此刻正被拶指,两个大汉已将他十指拶起,用力在扯绳子,每扯一下,他便杀猪似的大叫。金之俊不由纳闷,乃忍住自己的伤痛,呻吟着问道:

            “那个陈阁老不是交出银子后,已没事了吗,怎么又拶起了?”

            曾应麟低声告诉他,陈演交出四万白银后,本是没事了,不想去他家取银子时,他的仆人出首,竟悄悄地告诉取银子的官员,说陈演家后花园有一个窖,藏了不少黄白之物。刘宗敏一听火了,立刻派人去挖,在这仆人指引下,果然挖出一个窖,里面单黄金就有三万多两,白银二十多万两,还有珠宝数斗。这一下,刘宗敏不能饶恕陈演了,除取尽财宝,还把他重新夹起来,看来,陈演是只能等死了。

            金之俊想,怪不得陈演致仕后不肯立即返乡,原来是这一头放不下,可崇祯劝他带头捐输时,为什么连一万两银子也不愿拿出呢?

            六  大顺皇帝(27)

            曾应麟又说,刚才吏部尚书李遇知被追赃八万,李只交了三万。儿子在前门大栅栏商号的同乡那里借来两万,可刘宗敏还是不依不饶,于是,先是被杖责,后来又上了脑箍,李因年迈,才一箍便被箍死了;翰林卫胤文,也是因体弱多病,才上夹具便立时毙命。

            金之俊不意才短短的半天时间,便刑死了两人,正叹息间,堂上又传来刘宗敏的怒喝声、拍打桌椅声,随即阵阵哀号声传来,声音惨烈,纵是无关痛痒的人听了,也很是揪心。因隔着一棵老槐树,他看不见堂上的情形,曾应麟告诉金之俊,正审着的这人是首辅魏藻德。

            一听是魏藻德,金之俊虽全身仍是火烧似的疼痛,却爬起来倚在门边看。此时,刘宗敏坐堂久了,自觉疲倦,乃走下堂来,他已把魏藻德点状元的来历搞清楚了,乃指着魏藻德鼻尖问道:

            “听说,你小子能点状元就是因‘知耻’二字,投合了崇祯的味口,于是,点了状元又当宰相,可你当了崇祯的宰相,却如此贪生怕死,崇祯死了你也不死,这就是你的‘知耻’?可见你是个不知廉耻的家伙,眼下老子可不管你知不知耻,你不献出十万银子,老子饶不了你。”

            魏藻德说:“臣这首辅是今年二月才当,受命于危城之中,皇朝已是不保旦夕,哪还有心敛钱?又有谁来送钱呢?”

            金之俊想,这倒也是实情,魏藻德为人操守并不好,如果当的是太平宰相,有机会敛钱,他一定是当仁不让的,可惜他行大运时,崇祯败局已定,谁还去送钱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