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你知道世界崩塌的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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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还记得我去年在圣诞祭上出演的舞台剧吗？梁山伯与祝英台？其实呢，听别人说故事与亲身表演是完全不一样的呢，我那时在舞台上就好像自己真的是祝英台一样，面对爱情与分离，那种生离死别的感觉仿佛是真的在拿刀割我的心脏，哀痛的噬骨，至今心存余悸。
从那天之后，我对自己说，我永远不要再接受这种痛苦了，不管是在戏里或是在现实中。但是事实证明，我是荒唐的可笑呢！任何一种感情，都不是我们想避免就能避免的了的，这其间有太多自己控制不了的因素和无奈。爱情是甜蜜的，但修成正果的这条道路却布满了荆棘，真正能通过的人只有极少数，即使通过也必定鲜血淋淋。
大哥……我们现在也正在这条道路上呢！而且，已经是伤痕满布了！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在新学期的开学典礼上，我迟到了从礼堂后门溜进来，本想偷偷找个空位子坐下，没想到却在这时看到了你，你在台上演说，于是，我呆愣在那儿，然后被你发现了。事后回想，我那时真叫一个糗阿！不过，那天我真的被你震撼到了，你的光芒刺目到让我睁不开眼来，从此我的生命中再也摆脱不掉你。
……大哥，你伤口还疼吗？不过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既然你曾经不惜伤害俊姬也要把我留在身边，那么现在也请遵守你的诺言，不要随随便便就离开把我一个人丢下……大哥，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不想再失去你……假如你一定要走的话，就请把我一起带上，好吗……”
雨后的夜空，渐渐升起一轮圆月，阴霾了一整天的天空终于有了一丝生气。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流泻进来，仿佛银色的溪流。
苏希侧卧在苏白身边，将他的右手揽在怀里，喃喃在他耳边低语，仿佛梦呓。苏白侧着头，凝视她半眯着的被困意笼罩的眼，露骨的柔情让人心酸。
透明的氧气罩因吐气而氤氲，又因吸气而清晰，不断的重复，没有止境。
清晨，医生准时来给苏白做检查，苏希被迫暂时离开病房。病房外，聚集着苏河苏澄、辛星雪以及苏氏集团几位重要成员和律师，苏白的病情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事，更关系到一个庞大的家族产业，有无数人关注备至。一如上次他的入狱。
整个楼层都被苏家包下，因此也只有跟苏家跟苏白有关的人才能上来这层楼。
苏河递给苏希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和一袋面包，苏希接过，又缓缓放在了身旁的空椅子上。
“快吃点东西啊，都一个晚上没吃了！这是早饭！”辛星雪焦急的将面包又塞进她手里。
苏希似乎有些回过神来，看了看面包，咬了一口，又放在一旁：“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大哥还没怎么样，你要先倒下吗！”苏河呵斥，眼里布满血丝，一夜未睡。
苏希看了他一眼，将面包塞进嘴里，一口一口，味同嚼蜡。
医生从病房中走出，顿时一群人团团上前将他围住。
“各位不用担心，苏先生现在身体状况比昨天好了很多，已经可以暂时取下氧气罩，”医生主动开口，四周的人各自都长舒出一口气，“请问律师先生在吗？苏先生请您进去。”
苏希怔了怔，目送苏家大律师从人群中走出，进入病房。
“听见医生说的了吗？你大哥有好转了！”辛星雪兴奋的揽住她的手臂。
苏希点点头，悬了很久几乎要麻痹的心脏也稍微缓和了些。
“大哥为什么要见律师？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苏澄在一旁扯着苏河的衣袖，面色苍白。
“你别乱想，应该是为了红叶和管家太太的官司吧。”苏河握住他的手，斩钉截铁的道。
一小时后，律师走了出来，换进去的又是两位集团上层的人员。
苏澄愣愣的盯着病房紧闭的房门：“为什么又要见他们？为什么大哥不见我们？”
“见他们当然是为了公司的事啦！小澄，别那么紧张！”苏河安抚他，将他的手握的更紧。
走廊前方的电梯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嚣，苏河警觉的回头看，来人竟是阎家的掌门人和他的独子阎彻！
“苏河，这是我爸，阎家的当家，爸爸，他就是苏河。”阎彻主动站在苏河与阎先生之间。
“阎先生您好。”苏河强忍下惊诧，恭敬的与他握手。从没有在如此近的距离与这个大家族的掌门人见面，面色比苏白和善的多，却让人不敢小觑。
“你好，我是来看苏白的，他现在怎么样？”
“有些好转了，他病房里正有人和他谈话，需要我去通传一声吗？”
“噢，不用麻烦了，等他谈好，我再去看他吧。”阎先生所站之处，自然有人在周围将他环拥，大人物就是有大人物的光芒。他眼光流转，停驻在苏河身后面色憔悴的苏希身上，略是一顿，忽然向她走去，“你就是苏希？”
“对，她就是苏希。”阎彻代替了苏希回答，苏希抬起眼，此刻，她的全心全意都系在病房里的苏白身上，对任何其他人都打不起精神。
阎先生目光如箭，几秒钟便似乎将她从里到外看的清清楚楚，唇角弯起一抹深沉的弧度，似是有一声叹息，缓缓开口：“苏希，你改变了整个苏白。”
苏希愣了很久，唇角微微有些牵动：“苏白，他也改变了一整个我！”
短短一个上午，进病房探视的人陆续更换了数批，直到午休时间才稍微清静了些。
辛星雪回家吃午饭，苏家的三兄妹终于可以有机会进入病房。苏白半倚在病床上，因为伤口血流不止，护士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帮他换药，输血的橡胶管冷冰冰的矗立一旁，暗红的色泽将他的肤色衬的更加惨白没有一点血色。饶是如此，他仍然微笑着与他们聊天，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从容的仿佛自己根本不是那个重病中的人。
只有苏河能够勉强维持着正常的神色与他交流，苏澄瞪着一双屏的通红的眼睛站立一旁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而苏希，远远的坐在病床对面的椅子里，也望着他，但目光朦胧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白不时会把目光有意无意的移向她，每一次的四目相交，都会让他的微笑刹那间凝滞。
“大哥，要和苏希单独谈谈吗？”苏河敏感的问。
苏白回过神来，声音乏力：“不，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小河。”
苏希和苏澄又重新回到了狭长的走廊上，苏希默默的坐着，脖颈深埋在手臂间，看到苏白恢复了一些的模样，本应该高兴才对，但不知为何，却有更加骇人的恐惧萦绕在她心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坐了很久，觉察到有人在身边坐下，缓缓抬起头，正对上苏澄通红的双眼。
“苏希……”
“……”
“事到如今，我不想再跟你斗气了……”
“……”
“如果能让大哥好起来，我不会再反对你们在一起的，一定不会。”
“……”
“求求你，你一定能帮到大哥的，对不对？”
苏澄瞪着她的眼睛越来越湿润，声音也越来越哽咽，苏希与他对视良久，唇边泛起一丝笑容，伸手与他拥抱。
在苏希温暖的怀抱里，他放声大哭。
苏河从病房里出来时，天色已接近傍晚，苏澄刚想对他那么长时间的逗留表示不满，却突然撞见了他一双红肿如桃子般的眼睛。陡然怔住。
接替苏白成为苏家主心骨的苏河，居然也会露出如此失态的模样！
“大哥怎么了？”苏澄下意识的追问。
苏河稳定下心神，看向他：“放心，大哥很好。”
苏澄狐疑的盯着他，苏河躲开他的视线，转身朝向苏希：“大哥请你进去。”
苏希猛地站起身，向病房走去。
“等等！”
苏希一愣，转过身。
苏河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苏希又一愣，缓缓抬起手，环在他肩上。
“苏希……”
“嗯？”
“……好好保重！”
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在苏希的脑海里回荡了半晌，但最终因为急迫要见苏白的心情而被抛诸了脑后。
目送苏希走进病房，苏河深吸了口气，默然转身。
“二哥……”苏澄仍盯着他。
“我要出去一趟，小澄，你守在这里，有事情及时跟我联络。”
“二哥你这个时候还要到哪儿去？！”
苏河抬起头，目光眺望向远方：“我要……去找一个人。”
苏希趴在病床边，将头轻轻靠在苏白身边，呼吸着他熟悉的气息。苏白腾出右手，轻抚她的发丝，一缕一缕的抚平，再一根一根的描绘轮廓。时间在静谧里悄悄流走。
“苏希……我的病治不好了。”
呼吸猛然间停了一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从他口中亲耳听见这样的话，仍不免心痛彻骨。
“我已经跟医生谈过了，医生说我虽然今天看上去不错，但只是暂时的。我只有两天的时间，过去了一天，只剩下明天了。”说这样的一句话，苏白停顿了多次，似乎是用了好大力气。
“只剩下明天”，这几个字顿时在苏希心里割出了血来----只剩下明天了吗？！
苏白冰凉的手轻轻贴在她柔滑的脸颊上：“……苏希……我不放心你。”
眼泪瞬间奔涌而出，苏希埋首在床单与他身体的夹缝里抑制不住地恸哭，顷刻就浸湿了床单和他那一片睡衣。苏白没有出声，安静的看着她，眼里有晶光闪烁，浸透了悲哀。
不知过了多久，苏希忽然伸手抹掉眼泪，抬起头，被泪水洗刷过的脸庞楚楚动人扬起了一丝微笑，苏白不由的怔住。
“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说过我会陪着你的，不管是生是死。”
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苏白的表情并没有太大惊讶。
“我不想孤独的活在一个没有妈妈也没有大哥你的世界，我们已经闯过了那么多的艰难走到这一步，大哥……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如果你死，我就陪着你，我们到地狱再续前缘。”苏希的笑容在泪光下晶莹剔透美的惊人。
苏白看着她许久，微笑伸出手，苏希就势轻轻躺进他怀里，苏白的右手稳稳脱着她的后脑，将她殷红的唇拉向自己。
唇舌相交，如久旱的沙漠迎来甜美的甘露，疯狂的在彼此口中纠缠吸吮，不放过任何一个空隙任何一个角落，直到快要窒息。
苏白喘息着松开她，望着她羞涩美丽的面颊，正色问道：“苏希，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你不怕死吗？”
“当然怕！”苏希微笑，“但是我更怕失去大哥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大哥，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苏白看着她，认真的思索半晌，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白色小药盒：“这是一瓶安眠药，吃下它，你会走的没有痛苦。”
苏希接过药瓶，看了看他有些攥紧的眉头，不假思索的拧开。
苏白面上毫无血色，俊美的眼笼罩着病容，紧紧盯着她将药片倒在手心里。
“苏希……”他忽的拉住她的手。
苏希淡然笑着，轻轻将他的手挪开：“放心，我真的不怕的，只要我能和大哥你在一起，不管是人间还是地狱都是幸福的。”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苏白睁大了湿润的眼，看着她仰头将药片全部灌进喉咙里。右手捏紧成拳，仰面对着屋顶放声嘶吼，用尽了全部力气。
苏希侧身躺在他身边，搂住他的腰，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他的眉骨，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耳，他的唇，又缓缓凑上自己的唇，吻掉他脸颊上的泪珠：“大哥，男儿有泪不轻弹哦。”
眼泪益发奔涌如潮，苏白将她搂紧在怀，低下头狠狠吻住她的唇：不要睡，不要睡苏希，不要睡觉阿！
怀里的人身体不受控制的渐渐松弛，苏白浑身剧烈的颤抖，愈发禁实的搂着她，拍打她的脊背。
“睁开眼镜看着我啊，苏希！”
苏希的眼皮渐渐下阖，跳动了几下，终于还是闭合在一起。
“大哥……我会……等你的……”
时间仍在流淌，夜色降临，月光星光撒落了进来，在这个冰凉的房间里碎成一地的银芒。
苏白搂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泪水干涸在脸上和衣衫上，忽然坐起身又轻轻吻了吻她仍然温热的唇，抬起头时，眼里骤然迸出诀别的凄楚笑意，伸手毫不犹豫的拔下了左手腕上时刻在输血的橡胶管。
“对不起……苏希……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想让你陪我一起死亡。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选择让你独自重生。
幽幽的睁开眼，黑暗扑面而来，耳边寂静无声。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不对！身体下方那个柔软的平面分明就是“床”！
“咯吱”一声轻响，紧接着“叭”的一声，黄色的光线刹那间跃入眼帘，刺眼的让她下意识要抬手遮目。
“苏希，你醒了？”身前响起一个欣喜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她张开手指，从五指的缝隙间看出去，站在面前那个端着杯子的男人赫然竟是南少！那个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南少！
她倏的坐起，放下手，瞪大了眼打量正置身着的这个房间。猛然想起什么，大叫：“大哥呢？！”
“苏希……”
“回答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白他……”
“说阿！大哥呢？他是不是还在医院？他是不是在等我？我去找他！”
“苏希！”南少用力按住掀开被子要下床的苏希，“苏白他已经死了！”
……什么？他说什么呢？她幻听了吧？
南少紧紧将她按进怀里，贴近她耳畔：“苏白已经死了！全都结束了！以后换我来照顾你！你听见了吗？苏希？苏希？！”
……
你知道整个世界崩塌的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