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七章 汗涔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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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因为你视死如归，不为五斗米折腰？”杨柳风温淡的眸微笑着望定那个倔强的少年。
刘羽不答，但是眸中却已流露出傲然——不错，他是皇室后裔从生到死都高贵无比，绝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不怕死很勇敢么？你错了，人生在世，活着，才是最艰难最需要勇气的，死却不过是最简单的一件事。”杨柳风注视着他空洞的瞳笑了笑，接着道：“就像现在，只要你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但不过，你以为你这样死了就能求仁得仁求义得义么？”
她幽淡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残酷，接着道：“你错了，无论你从前怎么尊贵，但是你现在不过是一个白吃白混的无赖，死了，也依旧是一个无赖，没有人会赞扬你的高风亮节，没有人会相信你是舍生取义，因为你的生命从此而终，结束于一个卑贱的终点，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没有机会翻盘，爱你的人会以此为痛，恨你的人会以此为乐。”
满意地捕捉到刘羽眸中闪过一丝惊惶，杨柳风缓缓地接着道：“所以死才容易，因为从你死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再也无法被改写。一个人一辈子是高贵还是低贱不是看他生在怎样的襁褓里，而是看他葬在怎样的墓穴里。”
看着他眸中闪烁的沉思，她忽然别过脸去盯着地上被踢翻的木桶和扁担悠悠地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扁担都要用竹子做而不是用金丝楠或者黄花梨这些上好的木头做么？”
没有等他的回答，杨柳风便接着道：“那是因为只有竹子的韧性最好，虽然它出身并不高贵，但却懂得何时弯曲何时挺拔，再重的担子也压不断它，而那些高贵的木料，却缺乏这可贵的弹性，稍有些压力就都折断了。”她低笑一声道：“再卑贱的竹扁担只要是完好的，那么就是一个有用的器具，而再高贵的木材，若是折断了，也不过是一堆废物而已。”
心头忽然似在夏夜的闷窒中被一袭凉风拂过，刘羽空洞绝望的眸渐渐清澈明朗起来，他喃喃地道：“再高贵的木材，若是折断了，也不过是一堆废物而已……”
欣然颔首，杨柳风再次温柔地替他擦拭脸上的血渍，柔声道：“人生如战场，你该不会跌倒一次就想做可耻的逃兵吧？为什么不像竹子一样，压得越重弯得越深反弹得就越有力，让所有的人都看见，你不会被打倒，用自己的力量来证明自己，而不是依附于任何人。”
已不再拒绝她的动作，刘羽的眸子中仿佛闪烁着某种亮亮的光芒。
杨柳风起身重新濡湿手巾再绞干，回过来怜爱地再次替他擦了擦脸，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道：“这里是化瘀的药酒，今晚揉上，明天起来就不那么疼了，如果你还是一个男人，就该重新站起来，勇敢地承担起自己应负的责任。”
小小的瓷瓶盈盈一握，仿佛还带着浅淡的体温，就是那么一点点若有似无的温度，却给刘羽本已冰冷绝望的心带来一丝希望和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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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后院传来鸨母骇人心魂的一声尖叫。
杨柳风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向楼下走去，蕊儿急忙拽着道：“姑娘好歹吃完了饭再去吧。”
她推开蕊儿的手道：“吃不下了，我去看看。”
虽只是春天，晌午的阳光却已十分热烈，一个蹒跚的人影跌跌冲冲地沿着园中的小径艰难地走着，前后两个剧烈摇动的水桶中不时晃出清水溅湿了青石小径，赤--裸的上身斑斑瘀紫犹在，肩背处的皮肉却已被扁担的边缘磨破了。
鸨母正跟在后面一手叉腰，一手怒指着刘羽破口大骂。
“妈妈，这大日头底下，跟谁怄气呢？”一个温温淡淡的声音缓缓传来。
他摇晃着的背影陡然努力地挺直。
见到杨柳风，鸨母的气才稍稍缓了缓，指着刘羽道：“风儿你来得正好，你看看，你看看！一个早上，连一缸水都没打满！你再看看这地上，湿成这样，晚上客人来还怎么走路！？”
微微一笑，杨柳风安抚地轻轻替她顺着气道：“妈妈消消气，为这么个小事不值得发火。”
鸨母依旧是气哼哼地道：“我看他就是不想好好干，在这里混吃混喝来了！”
杨柳风耐心地柔声道：“他毕竟是刚上手，有道是熟能生巧，过两天就好了，妈妈每日里要操心那么多大事情，些须小事就交给风儿代劳吧。”
鸨母这才略略平下气来道：“那你认真地□□着他，若是还不好好干活，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话音未落，只听“咕咚”一声，那边挑水的人脚下一滑，一个趔趄两桶水险些翻倒，虽然勉强扶住了，但已各自撒了小半桶。
鸨母这里眉毛方自一竖，杨柳风已向着蕊儿递了个眼色，笑道：“还不快扶妈妈回去，这大日头的，仔细晒着了。”
蕊儿乖巧地连哄带骗半推半拽地陪着鸨母向花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