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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面不寒杨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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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二十一章 秋瑟瑟(上)

书籍名:《吹面不寒杨柳风》    作者:醉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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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羽的武功精进得极快,自从那日九曲桥上被宁王的影卫轻易放倒之后,他不但每夜更加刻苦地练功,每日的午后郁怀乡最清闲的时候自己还会躲到僻静的角落加练两个时辰。

        九曲桥上的那件事情之后,柴房的榕树下已不再出现那抹温淡的身影,可是每天夕阳西下,他坐在柴房门口劈柴的时候,总还会习惯时不时地瞥一眼空空的树荫。

        在某日吃了一次大亏以后,丁晨那一伙护院总算识相地不敢再来挑衅,非但如此,偶尔路遇也都会讨好地哈个腰,然后逃也似的跑远了。

        鸨母辞退了一个打扫园子的杂役,从此清扫园内道路的活也交给了刘羽,或许是由于身兼二职的关系,鸨母对他的态度也和缓了许多,不仅每日的伙食有所改善,偶尔还会夸赞他两句。

        刘羽手里的活计虽然增加了,但是由于已经适应了这样辛勤劳苦的生活,不仅熟能生巧,再加上武功进益之后身手矫健了许多,因此非但没有如刚进园那会般需要忙到深夜,反而常常能早早地完成任务腾出时间来替园子里的其他人帮把手。

        一夏的辛劳,他原本如冠玉的皮肤早已晒成了小麦色,颀长的身形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健硕结实起来。刘羽器宇不凡待人和善,又温文有礼,绝不似寻常的杂役那般粗鄙不堪,因此,郁怀乡里倒也颇有几个姑娘、丫鬟秋波暗送,却只被他付之一笑。

        宁王自那日走后似乎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些时候,刘羽手上的活计完成后辰光尚早,就会优游地踱去噙风阁找杨柳风下棋,依然是他先手她后手,然而他输的棋子却已渐渐缩小到半子,甚至,还有过平局。

        随着与噙风阁来往的时日增多,蕊儿对刘羽的态度也渐渐好转起来,并不再动不动就给他白眼和奚落,甚至偶尔看见他衣衫破损还会热心地拿出针线替他缝补起来。接触时间越长,他倒也越觉得蕊儿的性情虽不比杨柳风沉静安忍,但通透伶俐竟也不稍逊色。

        日子,就在这样的宁和安稳中匆匆流逝。

        八月,金风飒爽,秋意渐浓。

        蕊儿吃罢午饭就不知道又溜到哪里去偷闲。

        杨柳风在院中摆好琴案,焚香净手,正自坐下安闲地调弄素泠,心头盘算着弹个什么曲子。

        忽然,一阵急乱的脚步声自院外而来,抬首看是蕊儿,杨柳风正要调侃几句,却见她俏脸惨白眸色凄然,忙起身询问何事。

        蕊儿顾不上喘息已是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颤声道:“刚才,有个京城来的急脚递说,一位士子托他传话给姑娘:说钟以卿钟公子受妍妃一党迫--害已经身陷囹圄,临行前托那位士子务必将此物转交给姑娘。”言罢,她黯然递上手中握着的丝帕,正是月前交由宁王带给钟以卿的那一条,展开,两行血字赫然跃入眼帘:“清风不属意,何故乱情丝”。

        愣怔半晌,杨柳风忽然抓住蕊儿的手道:“快,咱们去找王爷,如今只有王爷能救他。”

        “姑娘,来不及了。”蕊儿含泪道:“那信使说钟公子入狱后惨遭酷刑却中正不阿,他离京之时已有判决下达,说钟公子造谣惑众,以下犯上,诬蔑朝廷命官,已经定了八月初二午门斩首示众。”她哽咽道:“今日,已是初五了。”

        杨柳风如遭重锥般跌坐在椅中,丝帕飘覆在素泠之上:清风不属意,何故乱情丝——两行清俊遒劲的血字刺痛眼眸,久久无声。

        蕊儿抽泣了几声,抬眸却见她呆坐在椅子上,眸光空洞,面容惨白,唇无血色,浑身颤抖,忙上前去抓住她的柔荑欲劝两句,却只觉触手冰冷没有分毫温度,这才慌了神,惊恐地摇晃着她的身子大声唤着。

        良久,杨柳风才缓缓移动目光望向蕊儿,却忽然起身反手用力地抓住她的双臂,全然不顾指甲已嵌入她的肉里,只哑着嗓子道:“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

        蕊儿骇然按住她的唇道:“姑娘不可胡说。”

        凄然一笑,杨柳风慢慢地推开蕊儿,目注那两行殷红的血字,喃喃地道:“清风不属意,何故乱情丝……”骤然,她大声冷笑着一把扫落案前的青瓷香炉,却是用力过猛,身形一个不稳双手重重撑落在琴上,素泠铮然发出一声哀鸣。若千钧巨石压迫在心头,她用力地大口呼吸着空气,眼睛却片刻不离那书着血字的丝帕。

        蕊儿正慌乱不知该如何劝解,却见刘珩已飞步走入院中。

        “王爷。”蕊儿忙上前屈身一礼,欲待说什么,却被他的眼色制止,刘珩示意她退下,于是,蕊儿只得担忧地看了一眼仍自目注丝帕的人儿,惴惴地退出了院门,却终究不敢走远。

        杨柳风,不抬眸、不施礼、不奉茶,甚至,连句问候都没有。

        从未有过的冷淡与不恭。

        刘珩叹息一声道:“钟以卿的事情本王也是刚刚听说,京城那边的安排确有疏忽之处。”

        她依旧不抬眸,唇角却无声地凝起一个讥嘲无比的笑,缓缓落坐琴畔,小心地拿起丝帕在琴案上铺平,再用琴尾轻轻压住,一切停当,杨柳风素手曼然拨动琴弦,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面前的人,根本就没有听见刚才的话。

        深吸一口气,刘珩走到她身侧道:“本王知道你怪本王没有能够周全他,只是当时的情形确实非常复杂,他起拟万民书当街拦驾,以平民身份状告八名朝廷大员,纵然是证据确凿,朝廷的脸面又如何过得去?况且他以一人之身扳倒吴氏一党八名显要重臣,也算是舍生取义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杨柳风讽刺地冷笑着重复道,不抬眸、不停手,任由指下琴声凄凄切切,她冷冷地道:“这样的话王爷遣个下人来吩咐了就是,何必屈尊枉驾事必躬亲?王爷要务繁忙,恕风儿不便相留。”言下之意已是逐客。

        “你!”刘珩不由气结——堂堂的宁王何曾被如此冷落讥讽过?欲待降罪,看着苍白凄冷的人儿,却又狠不下心,怒视片刻,他终是拂袖而去。

        “王爷息怒。”蕊儿忙忙地追上前去——刚才的话她可是躲在院外一字不落地听了个真切,只唬得小脸煞白,看见宁王面凝寒霜地疾步走出院子,虽则惧怕,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去解释道:“姑娘一时糊涂,王爷切莫挂在心上,过几日她自能明白王爷的苦心。”

        “那你就多劝劝她,什么时候好了,本王再来看她。”言罢,刘珩头也不回地走了。

        蕊儿无措地看着那愤然的背影,再转眸看向院中犹自清冷抚琴的人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自徘徊来去唉声叹气,却迎面险些撞上匆匆赶来的刘羽。

        顾不上理会她没好气的埋怨,刘羽只是急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为何琴声如此悲切?”

        蕊儿听问,忙收了怨声,将信使如何带话传帕、杨柳风如何悲怒失仪,连同宁王如何吃瘪离去的情景原原本本地说了。

        刘羽听罢,只是沉吟不语。

        蕊儿无力地叹了口气道:“这可怎么好,一个恼了,一个走了,唉!说不得,只有我夹在当中奔命罢了。”言罢,便欲提步回院。

        却被刘羽轻轻拉住拽到一旁道:“她这是心结,劝了只有火上浇油的分,倒不如容她静静,想明白自然就好了。”

        蕊儿嘟着嘴道:“就只怕等她好的时候,王爷那里便要不好了。”她泄气地歪坐在路旁的一块矮石上,微微失神地喃喃道:“以前,这两个人就像是温暾水,不瘟不火不远不近,各管各的倒也罢了,自从……”她悄悄瞥了一眼刘羽接着道:“自从你来了到现在,倒好似滴水入了油锅一般,一时好了,一时又恼了,这三天两头的竟没了个太平的时辰,难不成真真是人家说的命里的魔星不成?”

        刘羽反倒失笑道:“今日之事与我何干?”

        蕊儿正欲启齿,却忽闻琴声铮然大作,幽咽饮泣化为雷霆万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