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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璧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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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谢家有女

书籍名:《洛璧吟》    作者:江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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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嘉十五年秋。风圻。宛京。

        十一月初九,正是洛冥灯节。时有习俗曰,这一天是魂魄们返家盼顾的日子,只有看见亲人们幸福地生活,魂魄才会安心地离开。于是家家户户制出一盏盏美丽而光泽柔和的花灯悬挂,意在让魂魄们看见自己的生活如花灯般安逸绚烂。

        灯美,景美,这一天,大街小巷总是游人如织。卖东西的小贩,玩杂耍的浪人云集街市。整座宛京城笼罩在一片喧嚣声中,格外繁华、热闹非常。女子裙带留香,男子配饰相击。

        宛京城南,有水名洛,水畔有渡名风陵。

        远离了街市的喧闹,并肩而立一双男女。

        女子白裙曳地、身姿曼妙然而略显清弱,犹似风中的白莲,柔中有韧、洁净出尘。月儿的清芒和着粼粼的波光照亮了她的脸——有美人兮,在水一方。两道弯眉如画,一双明目夺人。眸色略浅,然而澄澈清亮得似占尽月色华光。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映下纤柔的剪影。翘而小巧的鼻子,淡淡樱红的柔唇。乌发只松松绾起,斜斜插了一支庄生晓梦冰纹玉步摇。

        捧了一盏莲灯,弯了柳腰轻轻放在水面。莲灯静静地打了几个转儿、火焰闪了几闪,终是稳下温暖的颜色随波逐流愈漂愈远。

        那女子起了身,目光紧紧跟随着漂远的莲灯,抑或是看向更远处的涟漪水面,寂寂无言了半晌,终是叹了一声似的:“洛水清月,风歌泣露。爹和娘还真是会挑相恋的地方不是?”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问身侧的男子。

        没有回答。她心中一滞,转过脸来看向那男子——抿着唇,脸上带了七分悲戚、三分茫然,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男子与那女子的眉眼有些许相似。然而不同于她的清弱,他极为英挺。眸色更深,黑若寒潭、明若璀星。鼻挺而直,唇厚薄适中,面露刚毅。乌发用一根墨玉簪盘起。月光拉长了他原本修韧的身形,深紫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却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女子垂下眼帘,默默拉起了那男子的手。或许是被一瞬的冰凉惊醒,男子回过神,伸臂揽过那女子,抬手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夜深露重,莫要着凉了。”

        “嗯。”顺从地点了点头,她抬头像他灿然一笑。那一笑,像是牵着整张清颜都灵动起来,温暖得能融化万年霜雪:“二哥哥,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了。”

        是了。该回了。男子有些怅然。

        “哥哥,不如我们赛一场如何?”女子拉着他的臂膀摇了摇:“比谁先到府门,若是你赢了……”故弄玄虚地一停,凑上他耳边:“下回你来找湘泪姐姐的时候我就躲了出去……”

        言罢,调皮地眨了眨眼,也不待男子回过神来便如流云一般飘了个远。

        “这丫头……”男子留在原地哭笑不得,倒也并不怠慢,追着那女子的方向脚下生风跟去……

        “又是我先到啊?好生没趣,二哥哥你输了不打紧,湘泪姐姐却是又要被我打趣了。”  白衣女子笑吟吟地倚在木柱上,嘴里嘟囔着看着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男子,“湘泪姐姐莫要怪我才好,谁让二哥哥你不争气啊……她真是遇人不淑,遇人不淑……”

        “咳咳”,门里门外同时响起两声清咳,紫衣男子一脸无奈地走到她跟前伸手敲了下她的头:“小小年纪胡言乱语什么,总也不能消停几日……”

        “冰儿,虽然你二哥他没有你大哥我这么才绝天下风流倜傥,但你也不能总欺负他不是?”  相府的红漆雕花门吱呀呀地移开,打里面走出一个执扇的蓝衣公子。他大约二十出头,面目清秀透着书卷气,儒雅非常。此时脸上却挂了抹邪邪的笑,打开扇面装模作样地摇了摇。“你们这是上哪儿了,也不说一声,爹和娘可是都念叨好久了。”说罢回身唤过一个下人:“你去知会一声,就说老二和冰丫头回来了。”

        “是,大公子。”下人领命,向后面跑去。

        这蓝衣公子正是谢相长子谢澜钰。

        当今风圻,谢氏可谓声重名显。丞相谢轩祈,和曾经的兵马大元帅江远遥一样,皆是风圻的神话。江远遥以攻无不取、战无不胜威震天下,而谢轩祈则以安邦定国、韬略城府闻名遐迩。当年这二人与当今的昭帝、当时还是明王的叶元嗣结义金兰,叶元嗣最长,谢轩祈次之,江远遥最幼。谢、江二人辅佐叶元嗣击败了当时的太子叶元朗一党,迫使成帝叶衍传位于明王。此后,谢轩祈被封了丞相,一直是朝中的顶梁柱,直至如今。

        谢轩祈膝下有二子一女。长子谢澜钰,字子澈,文治出众,年仅十三便高中状元;次子谢澜清,字翊之,武艺超群,十五岁时孤身领兵平定了金盘山多年的匪患,昭帝龙颜大悦,破格封为左督御;幼女谢澜冰颜色清绝、聪慧非常,更是谢相掌上明珠。相传此女七岁便在昭帝与谢相谈论政事时语出惊人,令昭帝惊诧不已,颇为怜爱;兼擅箜篌,十一岁时在皇后寿宴上一曲《凤华引》,曲惊四座;心质良善,城中多处粥场都是她与父兄商量开办的,宛京城中百姓莫不赞誉。

        “回来就好,快去见过爹娘吧。”谢澜钰说着抬手拍了拍谢澜冰的头,满是宠溺:“冰儿,外边风凉,快去添件衣裳,莫要冻着了。”谢澜冰娇声笑道:“知道,知道,大哥最唠叨了,我们先去见爹娘。”说着笑着拉了谢澜清就往府里跑,“二哥哥,快来!”

        谢澜钰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敛起笑容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妹妹,很多时候都让他看不清楚。那样灿烂的笑容背后到底藏了些什么……他暗暗攥了拳,今晚,要再翻几本医书!

        厅房里。谢家夫妇早已等候多时。

        谢轩祈如今四十有三了,眼角眉稍爬上了细细的皱纹。年华逝去,当年的玉面书生也不复年轻,却仍显得气度不凡、俊朗如昨。谢夫人柳氏,是江南柳家之女,闺名含瑶。虽年过四十却仍然清秀美丽、端庄静雅。这些年操持家中大小事宜,真真可谓良母贤妻。谢澜冰的眉目与她有几分相似。

        见爱女拉着儿子冲了进来,他二人也都松了口气。谢轩祈故意咳嗽一声把脸一拉:“清儿,你把你妹妹带去了哪里?”谢澜清刚要答话,谢澜冰已笑着跑到谢轩祈身后帮他捏起了肩;“爹爹,爹爹,你莫生气嘛,不是二哥哥的错,是我一定要拉他出府看灯的,今日不是洛冥节么!”谢轩祈重重哼了一声。

        谢澜清跪下问安,“是清儿忘了回禀爹娘,清儿的不是。”

        柳氏忙拉了他起来,数落着“你也是,你妹妹淘气你也由着她胡来。”

        谢澜冰把小嘴一撇,撒起了娇:“娘,我几时淘气了?整天闷在府里好生没趣,今日又是洛冥节,所以央二哥哥带我去看灯嘛。我在外可是吹了风,回府没添衣服就来问安的。您这一怪,我心里一难受,可就……咳咳”说着竟捂脸咳了起来。

        柳氏心一惊:“冰丫头,你别吓娘啊。”

        谢轩祈心一紧,回身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胡闹,下次看你还敢不加衣服就来请安不!”

        谢澜冰却止住了咳声,眼睛眨了几眨:“爹和娘没生气还绷着脸做什么?也不许怪二哥哥啊。”

        谢轩祈和柳氏俱是轻轻舒了口气。

        谢轩祈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点她的眉心:“你这孩子!小心着点身子,真冻着看我怎么收拾你!”柳氏也连声附和。

        谢澜冰吐了吐舌头,但笑不语。

        谢轩祈唤过谢澜清:“清儿啊,你先送你妹妹回去看她加件衣裳再来我书房,我有事要和你说。”

        谢澜清应了,与谢澜冰一同退了出来。

        “哥哥,你猜,爹找你是为了什么事?”直至确定厅房听不见了,谢澜冰才轻轻问道。

        “我也不清楚,按理说爹说去书房谈定是要紧的事了,然而……”谢澜清皱了眉,沉吟片刻:“我实在想不出。”

        “哥哥,三天前你已满十八了。还记得那年皇上封你左督御时曾笑言你有几分像他的一位故人吗?还说要许一位公主给你。爹爹说你年纪仍少,谈婚娶过早,推脱了皇上的意思。”谢澜冰眼中笑意隐去含了丝嘲讽的厉芒:“怕是,皇上又要旧事重提了呢。若是他对你起了疑心,一定会说要把瑞和公主指给你。爹唤你去,大约一是征求你的意见,二是和你一同想出对策。”

        谢澜清脚步一滞,侧脸看向妹妹,声音里浸了几分寒意:“我定然不会娶瑞和,爹应该知道的。”

        “哥哥,其实绾卿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该迁怒于她这么些年。”谢澜冰轻轻叹了口气:“我不强求你,只是,你莫要表露得太明显。”

        “我……”谢澜清压抑住心中涌动的悲楚,抿了唇。

        “哥哥……”谢澜冰牵起他的手,紧紧握住:“你还有我。”

        感受到她的坚定,谢澜清心中柔情渐起,点了点头,手抚过她的秀发:“我知道了。你回去记得让霜袖她们给你煎药。”

        “好。”谢澜冰松开手,“你去罢,莫让爹爹久等了。”

        习武之人听力比常人优越许多,谢澜清走出很远忽然听见身后有压抑的咳声,他回身走了几步,隐隐见回廊远处妹妹一手支着柱子剧烈地颤动着身体。他心中一痛,刚想过去,忽被一只手拉住:“别去,她就是不想我们看见,你便遂了她的愿罢。”

        谢澜钰把谢澜清拽到回廊边的树荫里,从怀中取出一个药囊:“你一会顺路把这个交给姑姑,让她每日用一丸在给丫头煮的燕窝粥里。”

        谢氏兄弟都从对方的表情里读出了忧心。二人并肩看着回廊那头,谢澜冰渐渐平复、清弱的身形远去了,谢澜清猛地转过身来问谢澜钰:“你看她……还好么?这样下去……”他有些说不下去,眼中隐隐有了泪光。

        谢澜钰紧颦了眉:“你莫急,只要那毒不频繁发作,我总有办法的。”

        “你是苍颜医神最得意的弟子,连你都不确定能医好她,她……”谢澜清几乎是失声道“不管怎样,我只有她了,我决不许她有意外!”

        “二弟!”谢澜钰厉声斥道:“你要知道,小妹不只是你的!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医好她!”

        谢澜钰陡然严厉的目光让谢澜清猛地清醒,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对不起,大哥,我失态了。我只是看她这样心里难过。”

        谢澜钰面色带了一丝悲悯,拍了拍他的肩:“爹还在书房等你,快去吧。”

        谢澜清稳了稳心神,健步向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