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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璧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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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情定洛水

书籍名:《洛璧吟》    作者:江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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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动,初凉。风中缱绻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少庄”  谢澜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而扬起脸对着卫谦展颜一笑:“还记得我常弹的那首曲子吗?你用箫吹给我听,好么?”

        “好。”卫谦亦宠溺地看着她,依言从腰间抽出玉箫,递至唇边。悠远的箫音漫散开去,女子的歌声也随音而起:

        “烟收云敛,璧水风渡;弦歌一曲,思君如慕。

        雁字不归,争知离苦;青丝相与,念君如故。

        疏星朗月,梦化垂苏;酒入愁肠,怜卿影孤。

        鸾雀探勘,为我情诉;花叶远寄,作卿嫁服。

        发结同心,执手相顾;碧落黄泉,誓不相负!”

        《洛璧风清》是谢澜冰平日最爱拨弄的,故而卫谦也极为熟悉,然而这配词他却是头一回听到。

        “一直没跟你说过。这还是爹和娘当初在洛水定情时,爹为娘作的曲子呢。”谢澜冰歌罢,回眸冲着卫谦嫣然一笑。

        “谢丞相年轻时这样多情呢。”卫谦若有所悟,“难怪谢丞相与夫人这么多年了仍然伉俪情深。”

        谢澜冰闻言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听说当年爹娘琴瑟合鸣,胜似神仙眷侣。碧落黄泉,誓不相负。他们做到了呢。

        正恍惚间,已落入带着淡淡玉檀香的温暖怀抱,手被紧紧扣住,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苍天在上,洛水有鉴,卫谦今日在此立誓——卫谦此生,唯愿与谢澜冰结发执手,碧落黄泉,永不相负!若违此誓,宁可孤老终身……”

        “少庄”  谢澜冰身子一震,侧过脸看向他。眼中带了几分雾气,一闪而过许多情绪,竟是许久无言。

        卫谦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随着时间的流逝,茶色的眸子中却浸了一丝隐隐的紧张。

        谢澜冰垂下眼帘,任娇羞的红晕染上双颊:“我信你”。她信。她想信。

        卫谦似是微微舒了口气,温暖的笑意蔓进眼里,“我去和父亲说,央他去你家提亲。等你一及笄,我们便成亲。”

        “嗯。”她脸上红晕更深,埋了头,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卫谦指间缠上她的发,在她耳边道:“怎么,璧儿也有害羞的时候?五年前抱着我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茶色光芒闪动,尽是戏谑之色。

        被他提起旧事,谢澜冰更是心如撞鹿,就势一推卫谦:“那当初是谁推我跌了一跤?这账今日可要清算?”

        她不知自己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再加上双颊微红,本就清绝的面容平添了几抹娇媚,几乎将人的心魄都迷了去。

        卫谦盯了她半晌,终是拥她入怀朗声笑了起来:“璧儿,我可算等到你长大了。”

        谢澜冰向那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噙着浅浅的笑,微微合上了眼。如果这是梦,那么,让她可以真正放松地做个好梦吧!让时间停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谢澜清远远地望着洛水畔的一双璧人,眼眶止不住的有些酸涩。要离开宛京,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妹妹。方才去流云苑找她,湘泪却告诉他澜冰和卫谦出府去了。他猜到他们必然到了洛水边,便匆匆赶来,到的时候恰巧听见妹妹的歌声——那是爹娘定情的曲子呀!

        那时他不过三岁,娘亲一袭烟萝绿的长裙抱着他娉婷立于府中柳树下,眼弯盈盈正逗弄着他。爹爹大步流星地走来,从娘亲怀里接过他:“别累着你娘,自己玩一会去。”娘亲见到爹爹更多了抹温柔:“那里就累坏我了。”而自己一眼看见爹爹腰间横波笛,便缠着道:“爹爹,我要学爹爹吹笛,娘亲说爹爹吹笛可好听了。”娘亲忙嗔住自己:“别闹……”  脸上泛起娇羞之色。爹爹笑声朗润:“你娘亲真这么说?”自己认真地点了点头。爹爹便取下横波笛,倚了柳树,微眯了眼,悠扬的笛声一层层荡开,直教柳枝轻舞、池波渐荡  。娘亲的眸光亮如天上的星辰,定定地看着爹爹,爹爹也深深地回望着娘亲。小小的他什么都不懂,他只是清楚地知道,没有什么能把爹娘分开……

        他心中五味陈杂竟不能再迈近一步,只是在一边负手而立,静静地听着熟悉的旋律。而后,看见妹妹和卫谦笑闹在一起,他也不自觉地牵起了唇角。他怎能辨不出,妹妹这样的笑与平日里大有不同。这笑是那样自然、直达眼底,让他觉得她是真实的存在。而平日她笑的时候,他却觉得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妹妹是认定少庄了。他不想打扰他们。把妹妹托付给挚友,他或许可以走得放心。

        至少,他想给妹妹留这样一个宁静幸福的夜晚。于是,转身,重新没入夜色之中。

        霜林醉的香气如滴入清水的墨,兀自扩散在这寂静的洛水畔。

        风,又起了。

        卫谦深深吸了一口气,下颚抵着谢澜冰的乌发喃喃:“璧儿,莫不是我醉了,怎么觉得今日的风都有你的味道?”

        谢澜冰把头埋在卫谦怀里,无奈地笑了起来——或许她错了,她原本就不该奢求什么。她甚至不能有一个晚上的宁静。

        “少庄,”  抬起头,声音平静如水:“我要回去了,二哥哥似乎有事找我呢。”

        紧邻着谢相府有一处不甚起眼的宅院,相较于相府的气势恢宏,那灰败的陈旧青石显得有些落魄。从外面依稀可见院中载了不少柳树,若正当时节,碧绿的柳枝与青石相和倒也别有一番静谧清幽的韵致。

        夜深人静。小院内的屋子里却是灯火未熄。

        谢澜清轻轻一跃无声无息地落在院内,脚刚沾上地,迎面而来一股劲风,几道寒光急如闪电直奔他的面门。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身形如鬼魅般跃起,避开三支梅花针,随后将内力集于双掌,接下来人重重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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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双掌一碰旋即分开,皆稳稳落地。谢澜清垂手而立:“师父”。

        “不错,看样子你没懈怠,又有几分长进。进屋罢。”

        谢澜清一言不发地跟进屋内。

        略显昏暗的灯光照在那人身上,他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魁梧、皮肤微黑、环眼阔口,自有一番威严气度。十多年前,江湖中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叱咤风云的武林奇士爱上了一个江南女子,然而那女子另有所爱,且与她的爱人双宿双飞。那位武林奇士不服,与女子的爱人相约于断肠谷决个高低上下。没有人知道结果,然而断肠谷一战后那位武林奇士却从此遁去无迹,亦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当年梦中迷柳烟,惊霜冻雪祈欢颜。奈何不得相随去,暮中谁怀南归雁?

        慕燕怀,慕燕怀,这个名字就快在时光的冲刷下淡去了吧?谁还记得当年“惊霜”剑出、震动武林,青年意气好不风发;然而负剑游历江南,他却在蒙蒙细雨中遇见了她——弱柳扶风,真江南女子!她回眸盼顾巧笑颜兮:“侠士,我这有一把伞,莫要淋湿了。”命丫鬟递伞给他,然后翩然而去。他满心满眼都是她没入江南雨帘的倩影。或许是因为没爱过  ,就这么爱上了。谁知后来……

        “师父。”谢澜清低唤了一声,“爹今日找我谈话,要我离开宛京去两国界上。皇上要我娶瑞和公主,璧儿说怕是皇上终是起了疑。”

        慕燕怀正襟坐了下来,伸手端了茶:“这样也好,近来玉凉频频犯我边境,边州城守孙路昏聩无能,副城守萧允明倒是个文武全才,奈何孙路猜忌他生怕他抢了自己的功,不予兵权于他。我本就打算着遣霜蘅几个去扶助萧允明,既然你要去,也少了些名不正言不顺的麻烦。”

        “是。”谢澜清恭顺地诺道。

        慕燕怀抬眼掠过他,心中微微有几分叹息。有些东西是强求不得的,这个孩子虽然在武艺上极有天分,兵书战策也一点就透,然而在朝事上却缺了几分灵气。不像那个孩子  ……

        这两年风陵骑在那个孩子手里打点得比先前更加周密严谨、有条不紊,现今的风陵六司非昔日可比。连他自己都不由惊叹那个孩子究竟有怎样的一颗玲珑心。

        “除了霜剑,你带霜蘅,霜风,霜月,霜宛几个与你同行。”

        霜蘅性子沉稳有大将气度,霜风灵活机变,霜月长于采集敌情,霜宛精通识毒;有他们跟着,料想不会出什么差错:那个孩子如是与他商量。

        “是。”谢澜清仍是恭顺地诺道。

        “时候不早了,你回吧。”慕燕怀似有了些倦意。

        谢澜清应答着转身欲出屋,走至门边忽听慕燕怀柔软下来的声音:“好好照顾自己。”他有些诧异地回头,柔和的灯光照在慕燕怀有些松动的严厉面孔上,让他此时看起来更像一个慈爱的父亲。

        谢澜清心一暖:“师父……”

        慕燕怀别过脸摆了摆手,起身向里屋走去。

        谢澜清呆立了一会,缓缓离去。

        里屋壁上正中挂着一张女子的画像。江南烟雨画桥,她撑了伞噙笑立于桥边。慕燕怀久久注视着画像中的女子,脸上蒙上了一丝凄哀之色。

        后来……他才知道她已有所爱,而她的爱人亦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他一时心境难平,与那人相约于断肠谷一战。她起初闷闷不乐,然而那人微笑着对她说:“你放心。”她缓和了脸上的忧色。她对那人的信任更让他妒火中烧。一天一夜,他们缠斗了一天一夜。最终他以半招之差输了,却是心服口服。

        他一时羞惭难当,欲寻短见。然而那人拦住了他,道:“丈夫立身,如何不图雄心报国?”他如梦初醒,心悦诚服,遂隐姓埋名做了那人的贴身侍卫,随他征杀疆场。

        他时常能看见她,她亦对他温婉周到,他也就习惯了远远地看着她,她幸福便好。而他自己,若得保护周全她爱人的幸福,可不是就守住了她的幸福?

        他没有做到啊!十四年前……慕燕怀痛苦地合上双目。

        江南柳绿,烟雨犹细佳人去。万般思情,离人难聚!这也是他依然在这尘世辗转的原因。

        “师父,是我。”门轻轻地响了起来。

        慕燕怀一惊,自己竟没听到响动,那孩子的轻功已达这般境地?

        “进来罢。”他从画像上移下自己眷恋的目光,转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