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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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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书籍名:《唐朝一家人》    作者:瓯茶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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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造成的结果只能说明欣兰年纪太小,预想不出夜华的恐怖。

夜华见她露出害怕的表情,继续道:“说到底,你跟我提什么条件?明明少爷的将来全都是由郎君决定。第一,你找错了人;第二,让你一家从此消失,我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做到。如果你还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这一番话淡淡的,带着黑雾一般的气息,叫人不寒而栗。欣兰听了回头便跑。夜华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倒是觉得自己刚刚高估了这个女孩,遂也没了心思再计较这点小事。

但欣兰远非是在逃跑,而是向安儿平日最爱躲藏的地洞奔去。这附近原本有一个地下矿脉,却因为战乱的关系被废弃了多时,被安儿发现以后便成了他的地下王国。

欣兰并不敢独自下到地洞里去。因为她的方向感并不如安儿那样敏锐。这一次,她大着胆子跳下了一个很浅的穴口,却谨慎地在熟悉的范围内徘徊,一边呼唤着安儿的名字。

时间过得很快,欣兰在矿洞里呆不住了。头上一方光亮的洞口也因日落而越发昏暗。一旦失去了光线,矿洞便如地狱一般恐怖。她没了办法,刚想爬出洞去,却见安儿一身脏污地出现在她眼前。白净的脸也不知如何才能脏得如此,一双澄澈的眸子衬得越发白了,里面含了些许泪水。

欣兰松了口气,掏出手帕想替他擦擦脸。安儿躲开了去,道:“我不要走!”

“你必须跟着你爹娘过活。”

“那你跟我一起走。”

“我还有自己的爹娘,如何能跟你走?”

“要是我进了城里,就得跟城里人一样生活。我知道城里人都是怎么过的。那里的人看重的东西,我们不稀罕。我要是变成跟他们一样了,你也不会喜欢我了……”

说着他竟哭起来,哭得十分大声。眼泪就像是晴空中下的太阳雨一般,在乌黑的脸蛋上滑下白皙的痕迹。

欣兰什么也没做,静静地等他哭完。等那哭声小了,她才道:“安儿,我将来要去外面的世界做很多的事,见识很多的风景。不光是锦城,还有很多想都没想过的地方,我都要去,不会只在乡下悠闲地过下去。所以,就算你不去城里,我也是会离开的。你要是想着我对你的好,就快些变成个男子汉,别让我看轻了你!”

“欣兰,欣兰……”安儿第一次感觉到女人的残忍。这一点在他往后的人生总是反复体验,以至于他都有些后悔,为何在这样小的年纪就将迷恋这种事懂得太深。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过年是特殊时期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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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卢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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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宗宝应二年正月三十,叛军首领史思明之子史朝义的首级被送至长安。长达七年零三个月的安史之乱正式宣告结束。

便在这一日,长安重开的梨花春酒楼里,一群官兵黑压压占据了上下两层,把酒言欢,庆祝这漫长岁月之后难得的胜利。

二楼的阁子间专给几个职位高的军官留着。其中一个临窗的阁子里,只坐了两个人。这两个皆是胡人,长相都意外的出众,因而酒女前来替他们换酒时,皆要发一会儿愣,动作也很是迟钝。

好不容易等换酒的女人走了,其中一个才开口道:“我说,你打了胜仗,怎么都不开心?你看这长安,人人都快疯了似的傻乐,就你没个好脸色。要不,我给你说件好事,让你开心开心?”

另一个端起酒盅一口饮下,不屑道:“你能有什么好事?不是生意场子被人砸了,就是又有人跟你抢地盘。我可不是次次都能给你善后!”

“这次绝对是好消息,康摩伽。初七回来了!”

康摩伽一愣,酒盅里的酒差点溢出来。但转瞬他又恢复了常态,道:“这算什么好消息?她回来,就是说孟郎君也回来了。他是长安的地下主人,你也得靠着他过日子。跟我说什么初七回来了,你脑子有毛病了,曹铭昭!”

“我脑子好得很。只怕你是嫌弃人家年纪渐长,没了以前漂亮的脸,所以情义啊什么的,早就烟消云散了吧?”

“随你怎么说。我只让你帮我查师傅从前的案子。你别再跟我啰嗦其他!”

“都说了七年战乱,案子的卷宗都不知去了哪里。你让我怎么查?”

“文书卷宗早就做过手脚,最要紧是找人。没有办法也给我想出办法来!”

康摩伽烦躁地扔下酒盅出了阁子,正巧跟个来送酒的女人撞上。那酒女似乎是个新来的,模样还很生涩,脾气也有点倔强,被撞倒在地,只咬着唇,不吭一声。

康摩伽有一阵恍惚,仿佛眼前出现了幻象。他在心里叫了声“初七”,迅疾又开始自嘲,初七怎还会是这般年纪?她早已为人母多年,该有的生涩和倔强一定都被她的男人磨平了。回过神,康摩伽扶那酒女起来道歉,又塞了些银子,便狼狈地下了楼去。

楼下一群官兵见是他来,又纷纷邀他畅饮几杯。康摩伽觉得入喉的酒太苦,便只说了声全场的酒钱由他包下,继而在欢呼声中静静消失而去。

长安果然像疯了一般。大街上,无论男女老幼都在欢天喜地地庆贺胜利。康摩伽带着酒意在街上走着。一个担货郎与他擦肩而过,带着叮叮当当的响声。

康摩伽叫住那担货郎道:“有卖铃铛吗?”

担货郎放下肩上的扁担,殷勤道:“自然有,自然有,军爷要什么样式的?如今天下太平了,都靠得是你们打了胜仗。无论军爷要什么,我都当一点心意送给军爷了。”

康摩伽看着那一排琳琅满目的首饰,突然便没了那份心情,摇摇头走了。可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有个稚嫩的声音道:“娘,这里有铃铛卖!”

“娘可不欢喜铃铛。”

“娘骗人。”

“没骗你哦。铃铛这么吵,时时带在身边,最讨厌了。好了,快点回车上去,安儿。街上太热闹,小心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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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摩伽回头看那对母子时,他们已经上了一辆马车远去了。他突然苦笑了一声,继续走自己的路,就像什么都没发现,什么也没看见一样。

正月的寒风刀割般的疼。康摩伽觉得自己都快被吹得麻木了,耳边全是一个女孩在喊他的名字:“康摩伽,康摩伽!”

醉了,真不该吃那么多的酒啊。要是回到二十多年前,知道她那么讨厌被管着绑着束缚着,他就不会捡她回来,疼着她养着她。那么年轻的自己,竟会对自身以外的生命突然产生那样的迷恋。说是不可思议,还是命中注定,似乎都不太确切。如今他都三十多岁了,既无家世,也无子女,还记挂着过去看不到未来。这样的人生太颓废了些,连他自己都开始厌弃自己了。

就在康摩伽慢慢醒着自己的酒意时,初七却是乘着马车向卢家奔去。打算搬回长安以来,便陆陆续续地发生了许多事。崔母似乎不再相信什么时局,决定从此在锦城住下去,遂也没回来。崔桓和妻子因要侍奉母亲,便也留在了蜀中。回到长安的唯有崔家三姊妹。莲叶要回来是因为从前的夫婿卢定之写信来要复合,莲子要回来便是多年来未曾谋得良人,想来想去也唯有回长安。

可惜这一回来,烦恼便接接踵而至,让初七一点不能在家里闲着。事情的起因便是莲叶带着女儿回到原来夫家开始。原来卢定之在这七年当中已另娶了一方妻室,再将莲叶接过来,她已要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加之她的年纪、容貌已无法与新人媲美,性格又有些懦弱,因而时常遭受欺侮。

每每这个时候,初七便要亲自前去卢家,做姐姐的后盾。可她毕竟是外人,能做到的事也少得可怜。她们的娘家也不在长安,受了委屈根本没个去处。莲叶在卢家除了女儿外也没个盼头,偶尔与妹妹聚一聚,发发牢骚,便再没动静。

初七觉得大姐被家庭折磨得苍老了许多,心中很不好受。今日她带着儿子登门,便一直嘱咐安儿道:“待会儿见到大姨,千万要规矩些,尽量让她高兴,知道吗?”

七岁的安儿比一般的孩子要早慧,对母亲的话也很顺从。他有着可爱的面孔和强大的家族背景,将来便是天之骄子。对这样的身份,他的认知也越来越清晰,因此很是会分辨长辈们对自己的要求。

“娘,要是爹爹他像大姨夫那样,我绝不会让娘亲受一点委屈。”

“嗯,安儿真是可靠的男子汉。”

安儿对男子汉一词十分敏感,因而没有露出对母亲赞美之词的喜悦。他心底里面的女孩,他快忘了她的长相,却还记得她留下的伤痛。

马车慢慢悠悠地到了卢府。初七很快便领着儿子走进这偌大的宅邸。因卢家在战乱中遭受重创,势力早已不能与往日相比。虽这宅子还算气派繁华,但只能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有仆役按照惯例领着初七前去莲叶的院落。中途却因一阵吵闹令他们停下了脚步。初七推测这乃是卢家内部的纷争,不宜介入,便没有多留意。哪知从那吵嚷之地忿忿而来的,竟是久违了的紫鸢。

紫鸢虽年过四十,但容貌却保养得异常好,唯有当年康摩伽留下的疤痕让她的脸有了瑕疵。经过多年,她再次跃入初七的视线之中,身上的傲气一丝未减。此时此刻,她似乎很是暴躁,一路冲撞过来,连撞到的是谁都不曾留意。

初七本来也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可一想到杂耍班子当年的冤案,她突然就出声喊道:“卢夫人,好久不见,怎么就回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