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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花逝(3

书籍名:《关情》    作者:千岁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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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声幽怨,倒也有趣。阮梦华一乐,暗骂自己多想,紧绷着的身子松弛下来,便也抬头望月,大概估摸了下时辰,怕是已近子时。她一向觉得紫星殿的这几扇花窗造得极不好,高长且窄,一眼看出去,只能看到小小一片园中景致,今夜就着小窗,看着半轮明月,忽然有一种夜静人寂之感。

        她想起午后的事,又觉颓然,虽然她没让阿姊占到便宜,但心里却极难受。突然觉得饿极了,又不愿与云澜窗前并立,便转到桌前,拿起筷子待要吃饭,却又犹豫起来,这饭菜不知有无问题?

        他也跟了过来,一看便知她心有顾虑,调侃道:“怎么不吃啊?是不是嫌菜凉了?”

        “不是,我突然又不饿了。”话音刚落就腹鸣不止,恼得她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对着一桌子好菜暗咽口水。

        云澜继续游说她道:“丫头,不是我说你,做人不要太过较真。我好心好意送来了饭菜,你却连个谢字也没有,还满心防备。来,我先替你试菜,在我面前用不着假装斯文秀气,只要做你自己便成。”

        “笑话,我怎么就不是我自己了?这怪不得我,半夜三更有男子闯入卧房,是女子都要防备万分,啊对了,你把外面的人怎么了?”

        “不要紧,只是让他们睡个好觉,方便你我叙话。”他边说边吃,每样菜都当着她的面尝了一点儿,又斟了杯酒喝下,道,“如此你可放心?”

        她还是摇摇头,犹豫半晌道:“我听说毒药都是有解药的。”

        若是菜中有毒,他大可事先服用解药。

        “我害你做什么?”她立马一脸“我怎知道”的表情,云澜有些无奈,“风华夫人曾言,你天真可爱,最是容易知足,自小便不爱哭闹,也不喜与人计较。我现在真怀疑,你是否她口中的小女儿,从何处听说了这些东西?”

        “很容易啊,若你自小没人约束着,成天出去游逛,万事都会懂些的。”这几年她年纪大了,胆子也跟着大了,一年之中那么长时间,她总得出几次远门散散心。再说了,杏洲别院里一直养着仁帝派去的羽林卫,有这些人跟着,去哪里都不怕。

        她思量再三,明知不可信他,但忍不住饥饿,还是拿起筷子吃菜,边吃边为自己找借口:依这位大叔的功夫,不必在菜中下毒也杀得了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菜是好菜,确实有几样自己一向爱吃,味道也与平日御厨所做的不同,她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总之要好上不止一筹。

        云澜听了那番话,慢慢品出味来,想她一个小女孩独自待在杏洲,身边没有人能约束她,想干什么便干什么,虽然恣意,总觉带着股凄凉味道,不禁道:“看来风华夫人一直不知你在杏洲是怎么过的。”

        许是饿得过了头,她吃了一点儿便觉得不怎么饿了,与他说起话来:“此言差矣,母亲自然是知道的,但我年纪尚小,贪玩也是有的,何用管束?”

        “话不是这么说……”

        她歪歪头打断他的话,“你果然老了,啰里啰唆的。我一直未曾问过你的来历,不如今夜我们把酒畅谈,如何?”

        他把酒壶一倾,半天才滴下一滴,笑道:“只怕要让你失望了,你还懂得喝酒?”

        “莫要小瞧人。”

        “我哪敢小瞧你,初见那晚你弄得我焦头烂额之事,至今还记忆犹新呢。丫头,虽说当时是我大意,可你手中的物件也挺不凡,拿出来让我瞧瞧?”

        她有些得意,摇头道:“不行。其实就是给你提个醒,以后别总一副风流舍我谁家的模样,不定哪天就吃了亏。”

        他装做心惊,故意凑趣地道:“看来以后真要离你远点儿。”

        那样倒好,她正求之不得。不知是否她多想,总觉得他在不时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且能轻易看穿她的心事,这一点让她有些烦躁。

        但他接着又道:“不可,若我走了,你又该如何是好?”

        “什么我该如何是好?”

        “你这么爱哭,又不知爱惜自己,一点儿小事就不吃饭,我如何能放心。”他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仿佛关心她是天经地义的。

        此人一向在人前如谦谦君子,人后却鬼祟得很,今日之事他定是躲在某处看了个够。阮梦华皱眉道:“云大夫,非礼勿视这句话你该记在心中。”

        “啧,丫头,你若是对着那位大小姐也这般伶牙俐齿的便不会受这许多气。”

        她自觉还没有沦落到要他来关心的地步,但总算他是一番好意,当下摆摆手道:“你不懂,我与阿姊向来不曾亲厚,她也不容易。”

        阿姊那个人,总觉天下人负了她,说话从不留情。如今难得有她中意的人和事,不免紧张了些。

        云澜又笑了,“这天下还有我不懂的事?”

        如此张狂的话语,让阮梦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无奈地道:“这是真的,我也不想这样,我长到六岁才知道自己在上京城还有个家,那里不叫杏洲别院,而叫阮府,嗯,现在是风华夫人府了。自那之后,我就开始盼着秋天快来,通常夏天没有过完,我就急着收拾东西,等母亲从上京派人来接我,每年我会在上京城住两个月,也只能是两个月。所以我说,你不懂。”

        夜深露重,云澜没有出声,静静地听她说话。她却没有再说下去,自顾自地陷入深深的回忆。

        还记得头一回从杏洲入京,她紧张了一路,船行几日她便眩晕了几日,脚踏上实地那一刻,她又欢喜起来,早知道家中有位如同小仙子一般的阿姊,想见阿姊的心倒比见母亲还要急切一些。

        可阮如月不见她,阮家的奴仆把她挡在大小姐的门外,并不曾把她真正放在眼中。母亲虽然呵斥了那些奴仆,却也拿阮如月无法。

        她在杏洲的日子虽然孤独,可未曾有人给过她脸色、逆过她的意,小小如她,性子也有些骄纵,当下大哭一场,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

        后来她明白了,因为阮如月姓阮,而她阮梦华,却该姓夜。

        夜梦华。

        她曾经在心里默念过这个名字,一时恨透了这个尊贵的姓氏,一时又怨为何不能生来便叫夜梦华。一日日地长大,知道的事也越来越多,往返于杏洲上京两地之时,看着流水迢迢,发誓总有一日再也不要如那些冬来南飞的鸟儿一般,年年往返两地。

        如今终于不必再回杏洲了,不必远离母亲与阿姊,仁帝也打算认下她,马上她便能改口叫他父皇,她却来不及欢喜,便得面对邵之思与阿姊的婚事。

        若是阮梦华此时抬头,定能看到云澜眼中有抹重重的忧虑,可在她抬起头那一瞬间,他又挂上平日惯见的不经意地笑,“别管我懂不懂,只是可惜了那盆玉色烟花,唉,这东西再难找到了。”

        她扬了扬眉毛道:“不过是盆花,有什么了不起?邵家不知道想做什么!”

        万事由不得她做主,婚事已经不是她的了,那盆玉色烟花还不还给邵之思,她都没有意见,沉玉把花根切掉,她也觉得没什么打紧,难不成花死了她就出气了?只是没想到阿姊会如此在意,邵家又如此难缠,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要这盆花。可世事难料,早知今日,她就不该认识邵之思这个人。

        云澜突然问她:“你可见过邵家老太君?”

        她摇摇头,与邵之思也只是几面而已,十根指头都数不完,此时真不想再想起邵家。想想今夜她居然和一个男人独自在卧房里吃菜谈话,颇有些不可思议,于是敲敲桌子道:“我说,你该不会打算一整晚都不走吧?”

        “丫头真狠心,居然要赶人。我还想与你彻夜长谈,伴你到天明呢。”他说得深情款款,似乎在暗示她今晚想做什么都行。

        “不必费心了。还有,”她指了指桌上的碗盘,“这些东西你怎么带来的,就怎么带走。”

        其实她是很好奇他怎么把这些菜带进来的。只见他从房中的屏风后拎出来一个红漆描金的大食盒,打开来把桌上的菜一样样收拾进去,忍着笑道:“很容易,不是吗?”

        阮梦华只得“哼”了一声,看着他轻轻跳出窗外,又探身回来,“丫头,不送我一程吗?”

        她上前恨恨地关上窗子,说道:“不送,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