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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半世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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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书籍名:《[清穿]半世清情》    作者:涧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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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引起了康熙当场的震怒,他认为这是胤禩对自己的诅咒,当即召诸皇子至,公开斥责胤禩。

“八阿哥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伊杀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胤礽放出,数载之内,极其郁闷。胤禩仍望遂其初念,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密行险奸,谓朕年已老迈,岁月无多,及至不讳,伊曾为人所保,谁敢争执?遂自谓可保无虞矣。”

当他们赶到汤泉行在时,九阿哥胤禟已经心急如焚,康熙余怒未消却不肯再见胤禩,胤禩只好在行在外宅暂歇守候。

九阿哥胤禟见到白哥,脸色一下有些不好,蹙眉合上书房门道:“老四在”

胤禩沉默下来,闭了闭眼道:“时间紧迫,我不放心让侍卫送她回和春园。”

胤禟呼出一口气来道:“这一次……我怀疑十之八九是……”

胤禩靠在椅子上疲惫的闭着眼有些失笑道:

“皇阿玛之心,谁也无能为力。我在他心中,始终是辛者库贱妇之子。”

胤禟转过身来,瞪视着他有些痛道:“八哥!”

不过两日,康熙又传谕:“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

康熙此话可谓恩断义绝,而胤禩天寒地冻里几天几夜未睡,加之受到如此严重的打击,回到和春园后,便生了病,却不声张。

和春园是胤禩在西郊的赐园,和彩霞园相距很近,当然与圆明园也是不远的。自从白哥在近期回京,便进入这里当差。

白哥从书房里轻轻合上门走出来,对门口的小纽子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用口型道:

“睡了”

小纽子点点头,有些忧心忡忡。白哥低着头在抄手游廊里走着,回到自己不远的小间里熬药。

胤禩几乎不再回八府,除了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偶尔前来,他再不见人了。

这一年春节,胤禩自然是带着小纽子小扣子出门进了宫。大雪纷飞中,白哥与和春园里的下人们团团的坐在下人房里一起做菜过年。

白哥和丫头一起剪了大红色的福字贴在门上,和侍卫一起在园门前放了鞭炮,雪地里很难点着,点了几次才炸响,和春园里也有了久违的欢笑。

菜色不精美,人也不尊贵,但热热闹闹的也有了过年的气氛。

一桌子人吃的正热闹,白哥也带着笑坐在一起当差的小丫身边捧着饭碗,她吃了一口饭,目光正看到小丫,却见她脸上明显是愣住了,顺着她目光一看——

门口分明站着八贝勒胤禩!

他的背后是如鹅毛般纷飞的大雪,他的冬冠上,披风上都落了雪,还没有划开。站在热闹的下人房门口,却显得分外孤寂。

渐渐的大家似乎都发现了,所有人都在瞬间寂静下来。也许,在这刹那,也没有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天色,他原不应该回来的。皇宫和贝勒府里歌舞升平,他却站在此处。这样一身疲敝,一身寒意,又有何人知。

白哥默默放下碗站起来,迎到他面前去,为他掸了掸肩头的雪。下人们也都唤着八爷,齐齐起身给他请安。

白哥轻声道:“八爷用过晚饭没有?”

胤禩看着她不说话,嘴唇有些苍白,如瓷的面颊上泛着不正常的色泽。如慢镜头一样,他就这样往后倒去,惊得白哥一下伸出手拉他,周围一片“八爷”的惊呼声,幸好小纽子和小扣子也在身后一下扶住他身子,一片混乱。

胤禩病了,极其严重的伤寒加肺炎。

正值严冬,病况十分危急,大夫多次交待照顾须十分小心,胤禩也不愿向府里透露,不愿回府。因怕肺炎传染,下人们又有些自危。白哥和小纽子为了日夜照顾他,在他书房卧室外摆了张小榻,轮流值夜。

他很安静,两只澄澈的眼睛像是会说话般,有时靠在床头摩挲着一个旧荷包也能半晌。每每白哥喂他喝药,他从不说苦,仿佛入口的苦涩毫无知觉,越发让人感到心酸。

正月二十九日,康熙谕胤禩“行止卑污,凡应行走处俱懒惰不赴”,停本人及属官俸银俸米、执事人等银米。

这一切的打击和变故,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击而来,宣告了八贝勒胤禩的彻底失宠。

如果说,此时的胤禩已经失去了世界,那么至少,他还抓住了最后一样东西。

163

163、尘封的往事...

白哥自从值夜后睡眠就一直很浅,夜半时常听到窗外沙沙的风雪声,熟悉而陌生。

从前在台湾别苑里,她几乎吃药如流水,一起的侍女小丫对她很是照顾,从昏睡中就一直照顾她起居用药,她发现自己渐渐回忆不起从前的事情。小丫说她是伺候八贝勒爷办差到了沿海,路上水土严重不服生了大病还惊马摔破额头险些丢了性命,八爷体恤贴身下人便留她在别苑里养病。

这一待就是两三年。

台湾的民风很是淳朴,气候也好。别庄里人不多,管家和丫头侍卫们都很和善,绰号上律老人的名医叶大夫也隔一段就来来别庄里看诊。

山清水秀之间过了一年多她身体渐渐好起来,两人就同进同出,一起布置屋子,一起踢毽子,甚至一起做女红。做女红的时候,白哥发现自己几乎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从头再向小丫学。

八爷和九爷极少来别庄,每每都是微服匆匆而过。直到近期被从别庄千千迢迢接回京城来,到了和春园里当差,才长期待在八贝勒胤禩书房伺候。小纽子小扣子对她都很熟络,叶大夫叮嘱的药也是一直吃的,药量已经逐年减少,坚持三年下来身体好了许多,连额头上的疤痕也几乎看不清了。

胤禩很少起夜,起夜时想起是白哥在屋外值夜,他便会自己披衣下床。严冬里,纵然屋内铺了地龙,但对于他这样一个伤寒病人来说,还是太不应该了。

白哥迷迷糊糊中听到屋里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惊得一下从下榻上睁眼坐起来,掀了被子强忍着寒意麻利的去披了外衣,汲着拖鞋就跑到门边去叩了两下门轻唤八爷,没听见回应只好推了门进去——

黑暗里,胤禩一身单衣摔倒在羊毛地毯上半坐着,肩头披着的外衣已经掉落半边,一个圆凳被碰倒在一边孤零零的躺着。

白哥心间一刺,慢慢走过去,将圆凳扶起来放在一边,又缓缓蹲下在他面前,轻轻帮他拉好肩头披落的外衣,想扶他起来。

胤禩在黑暗中静静看着她,声音还带着明显病中的沙哑和疲惫,缓缓道:

“你扶不动我的”

白哥看着他摇摇头,想到他可能看不见,将手掌伸到他面前不温不火的轻声道:

“八爷说的没错。能站起来的只有八爷自己而已,白哥能做的不过是助您一臂之力。”

胤禩沉默的看着她,透过淡淡的光线看着面前这个女子,而窗外还沙沙的下着雪。

他想起他额娘去世的第三天,九弟到了书房里只说了一句:怕救不活她了。

他穿着一身孝服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祭文说:我额娘已经死了,我不能再看着她死,看她一个人孤零零死在这冰冷的皇家里。哪怕倾尽所有,也绝不能让她死!

她的身体极为虚弱,伤痕累累又染着重病,陈年旧伤的复发和近年新病的叠加让人无从下手。为了隐蔽行踪,为了唤醒她治好她,也当真是倾尽全力。换了多少名医术士,勉力支撑,还是性命垂危。终寻到行踪不定移居台湾岛的名医上律老人叶天士,他诊察了她的全身情况后只对他说了一段话。

“八爷可知为何名医术士治不好这位姑娘?如若只是身体重伤,心灵无碍,可以保命;如若只是伤心,身体无碍,也可救治。偏她身体新病旧伤累累相加,昏迷中还满心充斥着伤痛,两者相加,神仙难治。但……真要保命,也不是没有办法。”

“如果能淡化甚至消除她心中的思绪记忆,治愈她身体各种病情的几率就会大很多。当然,这样治愈后,消退的记忆可能永远也找不回……请八爷必要谨慎定夺为好。”

如今,她真的好好活在面前,和多年前几乎并无二致。纵然忘了所有,依旧是这样柔韧而安静,甚至更开朗。在最黑暗的时候仍旧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一般温暖了他整个世界,说着最心有灵犀的清浅话语。

他也是有私心的,随着她身子越来越好,他也不希望她再想起什么,忘了不好吗?把一切都忘掉,忘掉他,也忘掉自己对她曾经种种无法言说的郁气和伤害,忘掉所有的害怕和痛苦,重新开始。

她终于能活下来,他也有了从头开始的机会,给她最安稳的一切,让她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日后,她还会陪他一起走向这帝国权力的巅峰,他会让她成为所有女人都仰望的幸福女子。只是如今,这巅峰他还能站上去吗?

他就这样看着她,沉默了许久,一幕幕尘封的往事像零落的片段般在他脑海里回放着,她却一直安静的等着,伸着自己纤细的手。

当他终于伸出自己的手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掌心,她也同时扶住了他另一只手臂,不过是不约而同的用力,她用尽了自己的力量成功的将他从地上扶起。

他紧紧握住这只手,这只他等了太久的手。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木兰围场的狼群中,他紧握着她颤抖的手,她,不再记得了吧。

白哥将他扶回床上,将厚厚的被褥快速的给他盖好,又恭谨的试了试他额头轻轻道:

“大夫交待说八爷的病不好不让下床,以后想起夜请八爷记得唤奴才或小纽子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