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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1-26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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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书籍名:《妖刀记(1-26卷)》    作者:默默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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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无声无息潜入他的寝居、一击将人制住,不惊动外头聂沐二少,当真是谈何容易!

风篁抱着破釜沈舟的决心出手,不料韩雪色毫无抵挡之力,一照面间便被拿住,沉雄的手劲贯透筋脉,毋须封闭穴道,已半身酸软,动弹不得;丹田之内空空如也,

对透体而入的异种真气毫无反应,与不通武艺的普通老百姓相彷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风篁直觉逮到的是个冒牌货,然而无论音声样貌、谈吐举止等,皆是在绿柳村遇着的那名“韩雪色”无误,见阿妍姑娘对他十分着紧,暂把真假韩雪色的疑虑抛诸脑后,只消乖乖交出碧鲮绡,理这身无内功的男子是谁?便是这一念间的轻忽大意,最终中了暗算,风篁懊恼之余,不由暗忖:“我闯荡江湖二十年,自认眼界开阔,却不知有这样一门武功,能将真气藏得无影无踪,如同不曾习武之人。人说指剑奇宫行事诡秘,介于正邪之间,不想连武功也如此怪异,比外道还要邪乎。”却见韩雪色从怀中拿出一只刻着八团金龙的冰糖玛瑙小瓶,尺寸较鼻烟壶略小些,轻轻一摇便发出炒豆似的沙沙响,隐约见得瓶胎内黑影滚动,贮满一粒粒细小乌丸。

聂、沐脸色皆变,聂雨色眉宇一轩,厉声喝道:“宫主!”“别忙,我有分寸。”韩雪色淡然微笑,径对风篁道:“这药叫‘奇鲮丹’,是本宫魏无音长老的独门方子。当年六合名剑一役,魏长老力抗妖刀,与水月一脉的杜掌门成为圣战劫余的唯二之人,他虽保住了性命,可惜经脉受到重创,一身修为几付东流,只得隐居在龙庭山之后,不问世事。

“奇鲮丹是魏长老闲居时翻遍医典,佐以自身创见,大胆尝试而得。药力在体内化开之后,能于丹田中短暂模拟出真气内力的效果,用以推动武技招式,一般的生出威力,并不逊于苦练内功所得。

“然而,药石毕竟是外物,药力生效后至多只能维持一到两个时辰,用得凶便消得快,用得慢也就支持得久些。此药一日仅能一服,若逾此限,轻则损及筋脉,全身瘫痈,从此成为动弹不得的废人;重则鼓爆丹田、脏腑俱创,当场便丢了性命,无药可救。”

风篁恍然大悟。他出手之时,韩雪色曾掩口挪退,可惜劲力身法均有不如,以致功败垂成;如今想来,他便是在那时将奇鲮丹送入,待药力发生作用,才出掌将风篁击退。

思虑至此,风篁浓眉一挑,凛然道:“这么说来,你的内力-”

韩雪色怡然笑道:“我六岁入指剑奇宫,诸长老视我如寇雠,不乏有欲杀之而后快的,能保住性命已属万幸,遑论其它。直到受了风云峡的庇护,魏长老始得傅授我武艺,那也是十来岁的事了,我刚到指剑奇宫的头几年饱受凌虐,经脉受到严重的损伤,今生恐无望再修习内功。”

耿、风二人相顾愕然。

韩雪色初上山的那几年,适逢“琴魔”魏无音隐居,包括应无用在内的风云峡菁英俱都脱离权力核心,嫡系三大髙手中一人破门身死、一人重创半残,龙首应无用又下落不明;放眼旁系,武力称冠的“匣剑天魔”独无年闭关不出,余子皆无一槌定音之能,循环斗争,无休无止。小小年纪的韩雪色沦为斗争工具,朝不保夕,竟被凌虐成残,全身筋脉受创,再无法习练上乘内功。

“四大剑门论剑,我靠的便是这一瓶奇鲮丹。”奇伟的毛族青年把玩着晶莹剔透的冰糖玛瑙小瓶,口吻闲适,彷佛已挥别童年的阴影,说的都是别人家的轶事。

“魏长老说了,他有个法子能将奇鲮丹的药力永远转换成内力,不会随着药力褪去而消失。他自己的功力便是这样恢复了大半,虽不比青壮年之时,也足以笑傲江湖了。

“但那法子非常凶险,稍有差错便会丢掉性命,乃九死一生的豪赌,魏长老顾及我的安危,迟迟不肯透露,始终不放弃改良此法的念头,为我疗愈功体,根绝后患。可惜他老人家中道而逝,临终前我等不及面聆教训,至为遗憾。”有意无意望了耿照一眼,笑容浅淡,眸中饶有深意。

耿照心念一动,终于明白沐云色何以强调夺舍大法的重要,又一直追问他有无师父夺舍之前的记忆。

在魏无音的记忆之中,不只留有前度圣战对抗妖刀的宝贵经验,更有能使韩雪色摆脱困境、毋须仰赖奇鲮丹的大秘密。韩雪色内功不济,只能拼命锻炼手眼身法,他用功甚勤,天资又高,居然别出机杼,练得一身出色的外功剑法,丝毫无负“琴魔亲传”之名,实力足以与风云四奇比肩。

然而,欲以外门武功压制一流高手,实非易事。“韩雪色内力暴增”一事,在龙庭山便如“琴魔伤愈并恢复功体”一般,对各系造成莫大的心理压力。在他们看来,风云峡的能为委实深不可测,但凡心有不服时,总能因此详加考虑,未敢轻易发难。当魏无音的讣讯传上龙庭山,长老中只有平无碧轻率出手,余人皆抱持觌望的态度,盖因风云峡之威经年累月,已成一道无形屛障,若无十成把握,谁也不想冒险争先,平添无谓牺牲。

一旦奇鲮丹的秘密为人知悉,韩雪色……不!甚至该说风云峡一系能否雄续威慑奇宫,在琴魔死后依旧维持表面的共主地位,答案不言可喻。风篁听罢沉吟不语,片刻才道:“此事该是贵宫最大的秘密,说与我这个外人知晓,韩宫主意欲何为?”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聂雨色举手附和。“你知不知道这两个人要一次灭口相当麻烦?分作两次不好么?你真的非常不体贴下属啊,宫主。”说着从怀里掏出了朱砂黄纸,蹲在地上开始画起符录来。

沐云色看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好不容易回过神,小心翼翼问:“师……师兄,你这是……”

“少啰唆!还不快打条黑狗来?”聂雨色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待布完这个‘九龙齐飞’的咒杀之阵,房内诸人非我鳞族血裔者,都要爆体而亡,化作一滩脓血,相当省事方便。我一直想试试看效果怎么样,可惜在宫里没有机会。”

“……这样会连宫主一起杀掉喔!”

“麻烦!”聂雨色“啧”的一声,又随手加了几个难以辨别的怪异符号。

“这个‘胁翅咒’可以保护毛族血裔,不受九天龙落、飞扑撕咬的伤害。”

“那怎么好意思?”风篁亲切挥手。

聂雨色抬望一阵,低头把符号抹去。

“……还是通通都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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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理他。”韩雪色笑道:“我二师兄的奇门阵法、遁甲术数非常厉害,但他从《绝殄经》里考据钻研出来的那些个古咒大多是西贝货,跟巫亲祈雨差不多,杀鸡取血画符作法的好不吓人,只是从来都不管用。”

“绝殄经?”耿照心中微微一动,却不知异样何来,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奇怪。

韩雪色倒是神色自若,点头笑道:“是我宫中自古流传的一本小书,记载许多光怪陆离的事,如乘踽飞行、隐沦变化、分形定身等,非常有趣;说是经籍,其实大多是残篇断简,读着甚是解闷。我幼时有一阵被锁在藏经楼里不见天日,触目所及,只有一方漏孔,透入些许光亮,那时伸手能构着的书册,每一卷都看了不下百十遍。老二,那《绝殄经》全宫上下大概数咱俩瞧得最多了,你说是不是?”

“哼。”聂雨色抱膝画符,连抬头都懒。

耿照啼笑皆非。

聂雨色精研算学,排设的奇阵在旁人看来奥妙无方,直如妖法,不料他本人却沈迷神僳方异,敢情是真想从《绝殄经》里钻研出法术来,一经韩雪色抖出,居然乖乖闭上了嘴,看来脸皮奇厚如墙的聂二侠也非是全无罩门。

韩雪色轻描淡写几句,可知幼年在奇宫的人质生涯之惨淡,实不足外人道。风篁不由生出恻隐之心,再加上韩雪色直率磊落的姿态,容色稍霁,拱手说道:“宫主放心,风某在此立誓,但教肝脑涂地,这秘密决计不由风某口中泄漏,此世他生,无有绝期。”

“既然说了,便没有信不过的意思。”韩雪色怡然笑道:“说这些,只是想让二位知晓:我的人生在十几岁之前,可说暗无天日,即是下一刻死,丝毫也不奇怪。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无用之人,直到遇上风云峡的师傅、师兄弟们,以及我的阿妍,韩某人这条贱命方得露出曙光,重新有了价値。”

他怀里的女郎面泛娇红,纤纤玉指轻抚着他的唇瓣,露出爱怜横溢的神情,柔声道:“韩郎,你莫这么说。世上……世上没有什么人,生来就是比他人低下的,毎一条性命对珍爱它们的父母亲人、乃至知交友朋来说,都是无比贵重,千金难易。”韩雪色捏紧了掌中的碧鲮绡,缓缓摇头,沉声道:“不,阿妍,人生来就有贵贱之别。独孤容把这带子赏赐给妳,让妳做他未来的儿媳妇时,妳我就注定无法厮守;纵使后来这条带将妳带来了东海,带到与它失散已久的九耀皇衣之前,这衣带之缘仍无法将妳留在我身边。”我若是西山韩阀之主,手握天下精兵,便要为妳打上一仗,那也是在所不惜。但我什么都不是,只能眼睁睁看妳离去,一别十数年,至今方能重聚。“阿妍与他相对无言,俏美的面上虽还勉力挤出一丝安抚似的微笑,眼眶却已泛红。韩雪色抬起头来,笑意凄苦,遥对风篁道:”风兄,我没什么城府野心,我只是个连心爱女子都留不住,一点用也没有的男人,我迄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求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