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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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死了？”莹莹大吃一惊：“难道遇上云峰端的散仙了？”
“她是自杀的！”伍蕨青摇摇头叹气道：“唉……做为一个妖族，背负太多的感情或许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这……？”众人一听都有些诧异，莹莹走到伍蕨青面前激动的问道：“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妖族的所有兵力全部集中到了狮魔山，我们很顺利的就到了云峰端。”伍蕨青说道：“我们一进到山洞就见到整个响尾蛇族正与看守他们的虎族士兵一起寻欢作乐。大家都在庆祝金啻与扶越的大婚典礼。当蛇族中人看到扶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还一度认为扶越是以妖后的身份过来接他们离开的，众蛇族高兴得将她围在中间吵闹着要她带大家去享受人间繁华。可是他们一听说扶越竟然是中途逃脱出来的，而大婚典礼更是因为有人捣乱而半途中断了。整个蛇族都沸腾起来。他们中立即就有人站出来指责扶越不顾蛇族的利益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与狮王联姻。几位长老更是命令扶越马上原路返回帮助金啻铲除逆谋之人，再向妖族证明自己的忠心，一定要把妖后的位置紧紧的握在手中。”
“在这种时候他们不想着如何逃离战场，竟然还鼓动扶越重返妖界大军！”莹莹喃喃低语：“妖族果然是好战的族类！”
“是啊。几位长老轮番上阵给扶越讲解各种厉害关系。他们说现在整个族内只需要她一人在大帐中指挥千万妖族攻打人间，而打胜之后，蛇族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坐享其成。扶越不但是高高在上的妖后，整个响尾蛇族也可以跟着风声水起，虽然屈居于狮族之下，却也可以凌驾在其它妖族之上。连狮族都要派出兵力参加战斗，而他们响尾蛇族此时却窝在这样极乐的山洞里等着瓜分天下。这样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扶越却想不通。此时将整个蛇族迁去其它地方还得重新开垦新的领地，适应新的生活环境，更别说还要对付领近的各妖族。两者相较下来，他们当然情愿留在云峰端的山洞里等着妖王攻下人间。”伍蕨青回想起在山洞中众妖族向扶越一起发难时的话语，很无奈的摇摇头。
“就因为这样，扶越她就自杀了？”莹莹还是不相信：“既然他们执迷不悟，那又何必再管他们的死活！不如就此一刀两断，扶越本就是隐居深山独自修练的。她大可以一走了之，从此不再过问蛇族的事就是了。”
“呵呵！”苍虹轻笑出声：“那若是你，你能放得下你的狐族一走了之吗？”
“这……”莹莹被这么一问，一张张熟悉的脸便浮现在自己眼前，那些都是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族人，他们曾经抱过她，与她一起玩耍修炼，更是关心她支持她的亲人啊。见到他们走向一条不归路，难道自己真的能狠得下心肠不管不顾！想到此也不自觉的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伍蕨青叹气道：“所以扶越当时也是这样的想法，她苦口婆心的给蛇族讲了许多道理，甚至还将千年前的妖军大劫都搬了出来，可是整个蛇族除了见到这场战争为他们带来的巨大利益，其它的一概无视。最后，扶越选了一个最直接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她将碧色丝带刺进自己身体的时候笑着对他们说，如今没有了扶越，响尾蛇族就无法再在妖界大军中立于上等妖族的行列，而且这次在大典上的背叛已经足以让金啻有借口灭掉整个响尾蛇族。所以响尾蛇族再没有本钱在妖族内颐指气使，甚至还有灭族的危险。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到所有蛇族弟子杀死了看管他们的虎族士兵作鸟兽散逃出了云峰端向山林深处盾去。”
“用自己的命换取整族人的安全！”莹莹低喃：“见效最快的办法，却也是最绝望的办法。”
“扶越死的时候一个蛇族弟子都不在她身边，我见到他们全都离开了才从黑暗处走出来。那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伍蕨青说道：“她说她修炼了千年，只修出一颗心，可是这颗心却重得连她也承担不起。只愿来生做一棵无心的树。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说你们之间的比试是你胜了，她输得心服口服。”
“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告诉她其实我们也是有心的。”莹莹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她相信了我的话，却赔上了自己的命。”
“若她不信你的话，就赔上整族的命。”墨篱简单的接下一句。
“这是她的缘法，你就不要再自责了。”慈善和尚走过来安慰道：“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们就要回人间去了。让百姓能够早日回到故土重建家园。”
“出来了这么久了，我也该回去了。”苍虹看看天色又望望众人道：“鹏族那边的封印还没解开，我要回去研究一下。那就此别过了，等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再聚吧。”说罢震震翅膀飞向远处。
“那我也要走了！”南霁云左右看看说道：“先回秋野看看，秋野边境有几座城池毁得不成样子。也许能碰巧遇上君主捞个一官半职什么的。这主意不错，我先走了，有事再传书与我吧！”说罢愚意不明的对着墨篱笑笑闪身消失在众人面前。
“莹莹，你和我们一起走吧。”丁然走过来对莹莹说道：“若你不想呆在万佛寺，我与大师商量让你留在杜鹃谷与我做伴。况且还有我师傅在，她也会指点你的法术，你觉得如何？”
“我吗？”见到众人离开，莹莹这时才感觉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虽然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心里像少了一块什么东西，此时被丁然一问才想起自己曾经向慈善和尚要求留在寺内的事情，不禁抬头看了墨篱一眼：“我自然是和慈善大师回万佛寺。上次在那里住了几天，感觉整个身心都很舒服，人也很平静。我想在那里修炼一定会事半功倍的。人间一直是我向往的地方，能在那里长住也是我的愿望。那……墨篱你呢？”
“你还是要回到人间吗？”墨篱听着莹莹的话，开始还有些期待，可听到最后一句时，双眼略有些失望的说道：“你还是这么喜欢人间，事情一处理完就首先想到回那里去。”
“是啊。那里是我的梦想，如今也一样。”莹莹憧憬着回到人间后的美好生活笑着说道：“恩，你也要去找她了是吗？那我们恐怕很难再有相见的时候了。真有点舍不得你。不过等我有空回狮魔山的时候一定会来找你的。到时候你别避而不见就行。呵呵。”
“一定！”墨篱深吸一口气简单的答了一声扭头看向远处无尽山岚。
“呵呵，事情已经圆满结束了。我也该回狮魔山西麓了，还得通知族人们回到领地。”伍蕨青淡淡一笑拱手道：“那我也告辞了。它日玉姑娘再回狮魔山时别忘了来我们青龙族做客。”说罢转身从山道处离开。
“墨篱兄！”丁然看看莹莹再看看墨篱，走上前去站在他身边说道：“我与大师都会好好照顾她的。等人间的事情完结，大师会与众法师一起为她解去禁咒，那时候她想起一切就不会这般说话……”
“不用说了。”墨篱挥手打断丁然的话：“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保重。”
顺着风丁然的话说得极轻，莹莹正待上前一步听他们说什么，却见到墨篱一挥手转眼间飞上半空向着狮魔山深处飞去。望着他消失的地方，莹莹有一瞬间的愣神，那个男子该是飞去找那个狐族姑娘了吧。也许这便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想到此心中不自觉有一丝苦涩。待到丁然走过来摇摇她，她才回过神来歉然的对丁然笑笑，与他们一起扶着重伤的弟子一起飞回了人间。
五十年，在莹莹眼里不过眨眼的功夫。只是在这五十年里，人间重现昔日的繁华，慈善和尚也在十年前圆寂。万佛寺里每日仍是香火旺盛，若有似无的诵佛声从山下传进她居住的小院内，院中那棵她来的那年种下的茶花树也已经花开数度。
此刻晨间的第一缕阳光就透过那茶花树的缝隙落到莹莹的窗前。她推开窗户便见到满树粉红，粉嫩的花瓣被阳光渡上一层金色的光一颤一颤的在风中微摆。信步走出房门来到树下，顺手捻过一朵刚被风吹下的茶花拿在手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样微微的笑了。
“迦叶尊者捻花一笑悟道。不知道玉施主此刻一笑又是悟到了什么？”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莹莹转过身去就看到院门处立着一披着袈裟的老和尚也微笑的望着自己。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莹莹捻动着手中的花走过去：“此刻我的手中到底是花呢？还是万千世界？是一朵还是数朵？”
“那就要看玉施主心中装是的什么了。”老和尚慢慢走过来与莹莹一同坐到院中的石桌前。
“我心中装的？”莹莹微微一笑看向和尚：“说不得，说不得。与你这出家人说不得！只是我今日便要离开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你在这寺中一呆就是五十年，今日之后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老和尚释然一笑：“师傅他圆寂前曾说过玉施主聪颖过人，在寺中的这五十年更是将藏经阁的典籍看了个遍，该悟的你也早就悟到了，我没有什么提点你的了。只希望今后玉施主能够多多行善，它日得以功得圆满早登极乐之门。”
“哈哈哈，我看你这小和尚跟着慈善和尚什么没学会，就学会了罗嗦。”莹莹不等他开始长篇大论大笑一声道：“唉……没想到我来人间这么久，陪伴我时日最长的竟然是你这小和尚。当日我入万佛寺在后山将你打倒，后来慈善和尚让你来照顾我，你还委屈得像什么样。如今却已经是一寺的主持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这院中只有他二人有说有笑，若是有旁人经过必定大吃一惊，眼见一个十八九岁的美丽女子对着位慈眉善目的得道高僧左一声小和尚右一声小和尚的叫着。而那老和尚也不怒不恼，听着她的话时不时的点头微笑。这和尚正是当年在后山阻劫莹莹的明空小和尚，而如今他却已经继承了慈善的衣钵成为万佛寺新一代的主持。
“呵呵，当日我本是一心做一个武僧的。可是却遇到了你。师傅就让我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也因为这样，我有幸与你一起接受师傅的教诲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明空笑笑说道：“人间大劫过后转眼就已经是五十年。我老了，而你却仍是当初的模样。”
“嘿嘿，缘起缘灭你我也不必强求。只是我这山茶花以后就劳你多费心了。就此别过。”莹莹站起来将手中的花正正的摆到桌上。
“前日收到杜鹃谷来信，丁谷主知道你这几日便要离开，希望你能够去杜鹃谷一趟。他说有些东西要交给你。”看着莹莹纵身飞向天际，明空急走两步大声说道。
再次走进这片雪原时，莹莹被冰冷的雪风吹着，因为体内有了雪晶族的法丹，现在已经不怕被雪光刺伤双眼。只是驻足在山顶时仍会想起当年有个男子用手将自己的双眼蒙住，似乎还能听到睫毛划在他手心时唰唰的声音。轻轻将自己的双手覆上双眼，却没有相同的感受，不禁笑起来，摇摇头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痴傻。
鹃血铃在她刚踏入谷中时就响起。她一路随着那尖厉的叫声飞进天地碑广场，在半空就看到丁然站在那里负手而立，脸上仍是她熟悉的笑容，只是这张脸再不是年少轻狂的少年模样。满头的银发与深陷的双眼再套上宽大的长袍，总让莹莹有种错觉这个年轻时的三流天师真的能够像现在这样仙风道骨吗？
“你老了！”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莹莹有点激动，却还是对他笑笑。
“是啊，可你还是当年的样子。”丁然走过去与她并肩向浓密的林中走去。
“小和尚说你有东西要给我？”进入林中莹莹与丁然也寒暄得差不多了便问道。
“恩，是受人所托让我还给你的。”丁然点点头，随即就有一个道童举着托盘走过来，将东西放到他们坐的桌前便离开。
“这些是……”望着桌上的东西，莹有些陌生。是两片折得整整齐齐却已经泛黄的丝帛，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上面似乎写了些什么。
随手拿起一块丝帛，轻轻展开，映入眼帘的却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墨块，勉强能够认出里面写了些什么，不禁跟着读了起来：“乞天呈三愿，一愿姥祖身体康健，二愿天狼愁眉舒展，三愿莹莹此生快乐无边。”好熟悉的东西，是自己什么时候写的？莹莹望向丁然，丁然却对着另一片丝帛向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生死契阔，与子相说。”轻声念出另一张丝帛上的话，最后一个字哽在喉间好半天才吐出来。字体清秀间透出一股刚毅，丝帛虽然已经泛黄，却仍能看出写它之人当年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下笔的。
“莫鸣……”好半天，一个久违的名字才从她口中慢慢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