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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书籍名:《阴阳街》    作者:姜兆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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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仔细检查了作坊,有不如意的地方进行整理搬移。并吹灭了灯火,关好大门,朝外望,忽然发现塘塍上有个影子在游动,就悄悄地走过去探个究竟,竟是玉林,心里骂道:“这狗日的小娼妇,在这么隐蔽处鬼鬼祟祟的,分明是与野汉子偷情,就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哦,原来是大伯呀。我当是谁呢。”玉林一想到那两位在塘里洗澡,要是被发现,那是兄妹乱伦之罪,按族规要开祠堂门,不是沉塘就是活埋,非同小可。因此心里发怵,主动上去搭讪,还千方百计挡住他的视线。尽量遮掩过去:“我刚才推了磨,汗渍渍的,想到塘边洗洗身子……”

            “说啥,你在作坊毁杆渎神还嫌不够,还要猥亵塘神?那是要斩脚砍手的!”

            “恕我年轻不懂事体,其实我也不是有意的,况且还没有下水哩!”

            景前在朦胧月光里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而且神色慌张,说话吞吞吐吐,拦来闪去,定有隐情。忽然省语,那奸夫笃定在她身后的竹林里,心头恼怒:“滚开,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想瞒天过海吗?”

            景前一把拖开她,仔细瞧去,透过竹林,塘弯里竟然有一对赤裸裸的男女爬上来。他不看还好,一看就吓懵了……

            景前一脚踢开家门,直奔母亲的房间:“出事了,亏你还睡得住!”

            “出了何事,为何如此慌张?”

            “你养得好女儿?全都被你宠坏的!景前气呼呼地把景花和景连的事说了。范氏听了呆了半天:“女大不中留。你也不必再张扬了。赶早给老张婆捎个信,叫她把树丛沿朱家公子带过来,如果瞧得过去就允了这门亲事,择个吉日,年前就过门完婚,免得夜长梦多,万一闹出事来,我姜家的基业也就半途而废了!”

            没隔几天,那老张婆欣然上门,她是兰溪女埠人,是范定金的二嫂郑月贞的胞妹郑月艳,年轻时在“春香楼”挂牌卖春,年老色衰,才嫁给城里的摊贩张汝明,因而又叫老张婆。她上桌两碗陈年老酒灌下肚,兴高采烈地说:“范大姐,你家的事我那有不上心的,那树从沿二百来户人家再熟悉不过了。这位未来贤婿叫朱兴,是开明绅士朱信源独子,今年二十四岁,知书达礼,品貌是千人传的,且有良田百石,是当地屈指可数的大富豪。朱信源忠信礼义立身,极有声望,凡村坊事无论大小都向他讨教;夫人何碧华,原马达镇大户人家出身,贤惠待人,虔诚事佛。范大姐,你想想,你娘是我远房的姑妈,排起来都是亲戚,胳膊总要往里拐的,我还会帮人家说话么?’”

            “别的倒不计较,只是女婿的品貌要端正,且能遵祖训!”

            “那朱公子心地善良,怜贫惜老,路上捡只鞋子都要张挂路口,逃家来的鸡都要擒着挨户问归,那人品是邻里三姓都有口交赞的。你若还信不过我,隔几日把他领来你瞧瞧,当面探个虚实,满意再订婚如何……”

            范氏被她说得一头水雾,又想心急喝不得热粥,还得当面看过再作定夺,主意已定,包了五钱银子,送走了媒人。

            自从他俩荷塘偷情被发觉后,家禁极严,景花拘禁在堂屋方寸之地,不许跨出半步。范氏寸步寸盯,做任何事情都逃脱不了监视。景连被勒令搬出阁楼,大哥吩咐:吃住都在作坊仓库,不经特许不得回堂屋。这对热恋的情人虽近在尺咫,却如隔着九重天,别说在一起干活说话,连见一面都难。杨玉林虽然有心成全,但如今动不动就被大伯训斥,又横遭大伯母的白眼,婆婆也有意对她疏远。她才真正成了不受欢迎的“路人”。好在她胸怀坦荡,无私无畏,也不同他们一般见识。况且丈夫在家庭颇有威望,旁人也不敢肆无忌弹地为难她罢了。

            景花圈地为牢,失去与外界的联系,但无法断绝与意中人刻骨铭心的思念。在万般无奈下只得把注意力倾入书海。几个月来都悠在景连住过的阁楼。打开所有的书箱,也找不到自己爱看的书。什么四书五经,中庸大学,也不知道背过多少遍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酸溜溜的说教,全无新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翻到了一部《石头记》。奈何已残缺不全,连目录都已脱落。但细细读起来却意趣无穷,脉络清晰,跌宕起伏,果然是宏章巨篇,竟废寝忘食地读了三遍,还爱不释手。她觉得捧着的并不是残缺不全的手抄本,而是一个令人神驰而战栗的人类社会的缩影。那贾、黛的悲剧无疑给她与连哥的情缘投入阴影,尽管书中的背景和人物离现实已远,但还是勾起她不祥之感,她再也不敢看下去了……

            她是背篓里长大的,那时兄弟姐妹多,父亲忙于族务,范氏半夜起来磨豆腐,她醒了,母亲只好把她背起来继续磨豆腐,甚至连上山耙松针,割茅草,砍柴都被放进背篓带着她。稍大时,因家里无人照料,就叫景明带到私塾念书。教书先生姜文正原是本家,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她不哭不闹也就是了。而且他十分敬慕她的父亲——樟勇为人正直豪爽,这女孩是他留下的骨肉,自然另眼着待。谁知这个大黄未收的女娃竟然绝顶聪明,看书过目不忘,背得头头是道。只可惜是女流,要是男孩,其前程非同小可。十二岁那年,范氏认为女儿是给别人养的,要紧的是女红,女人又不去考状元争功名,就叫回来做帮手,可她人小心眼大,什么事都不来做,整日关在楼上翻阅景明从民间收集到四五箱三教九流的杂书,有不明处就翻翻《康熙字典》,时间一长,就把它背下来了。

            楼下老张婆带来一位白面书生,景花浑然不知。平日里玉林见小姑渐瘦,心里着急,就借着厨值方便,给她做些可口小菜,她动一动就搁下筷子,她整日里想着连哥,那有胃口,只有黯然神伤而已。

            范氏端详了朱家公子,见他品貌清朗,能言善辩,长相神韵虽不及景明,但人才也还难得,心里已有几分肯放。因景花呆在楼上,有诸多不便,便引朱家公子及二位媒婆到玉莲东铺里说话,如景前、玉莲看了满意就可当机立断,订下这门亲事,省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闹出伤风败俗的事来。

            玉林见婆婆带走客人,做了二张她平时最爱吃的霉干菜松花薄饼。送到楼上,见景花眼泪汪汪,就说:“趁屋里无旁人,有事快说。”

            “别的不说也罢,近来闲着做了双云头鞋,你设法转给连哥,他脚上穿的那双还是我旧年做的年鞋,没数连底都磨穿了。”

            堂口传来了脚步声,玉林刚要出大门,不想一头撞上玉莲。

            “这鞋做得真好,是给谁做的呢?”玉莲怕景花走出,忙代姑母赶来把守,她从玉林手中接过鞋,故意出声问道,好让楼上那位听到。

            “这鞋么,你看过就知道给谁做的。”玉林十分冷淡,但她并不发作:“你还不晓得么,我从来没有做过鞋,就请小姑给我那位代做一双,这难道也不可以?”

            “妹妹给二哥做鞋,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没说不可以哩!”玉莲感到今儿气氛有些特别,闻到了火药味。如果不煞杀住这两人的威风,今后,怎么镇得住这一大家子?于是说:“据我所知,小姑子从来没为其他兄弟姐妹做过鞋,也没见过这么好的针指。此鞋的主人未必是二叔吧!”

            “如今我给谁做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有给你们磕头罢了!平日里在母亲跟前说长道短的,把我贼一样防着,我在这个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景花已怨恨地步下楼梯,冲着大嫂说出她想说的话。

            “小姑,你今天是怎么啦?我们是同根抽出的桠枝,同一个枝头上的花果。要是别人不知道你的心,难道我还会向着别人?你和连叔好,我去年就提出过:“一嫁一娶都是一屋里事,省钱又不费事,你自己也听到的,你也忒狗咬吕洞宾,不知好歹呢。你给二哥做鞋有什么稀奇,这些年来,全家人脚一双,还不是都我做的?”

            玉林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她只不过借姑妈的牌子滥用权术的俗人罢了,何必与她一般见识。自己是跑南闯北的,什么样的脸谱没见过?怕她作甚。顶多姜家不待,还混不到一碗饭吃?只是眼下与水轮师还难以割舍。如果与她针尖对麦芒还不是时候。实际上她心里早有另外的对策。就不卑不亢地自到厨房做饭。

            大伯母刚走,婆婆就来了,玉林心生一计,说:“婆婆,小姑终日闷闷不乐,要是憋出病来怎么了得?不如我带她到田畈里采青,让她散散心。”

            范氏对她原有戒心,本来一个好端端的景花,自从她来了后,两人就粘贴在一起,硬支支被这小蹄子带坏的。让他们一起出去还有什么好事么?但如今对女儿确也管束大紧了,终日不思茶饭,以泪洗脸,长久下去也不是万全之策,这个丫头自小脾气犟,除了玉林还没有一个人劝得进,让她带出去开导开导也好。再说女儿的终身大事今日要定,让她晓得难免生事,还说不定搅局,那就坏了。于是就答应了,并叮嘱:“你好好劝她,别跑得太远,早些回来。”

            她们提了只细篾篮,来到西茅堰,这正是清明节她荣获阴阳街花环得主的地方。祖上那株参天的巨枫依然傲岸。景花又重见天日,大自然的无垠的秀丽风光对她来说是多么可贵啊!由于炎夏刚过,一场透雨还给大地一个凉爽,周边的树林和草地都长出新枝绿叶,在湿润的环境中渐渐恢复元气,万物都重新获得蓬勃的生机,鱼儿在河里斗水,双鹰在蓝天翱翔,蜂蝶恋花而舞,一切生灵都在和谐的天地间共鸣欢跃,这一切对她来说多么可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