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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书籍名:《阴阳街》    作者:姜兆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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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前边缘是落差百丈的陡壁,有株古梅就生长在险岸的前沿,盘根错节,疤瘢斑驳,如龙腾虎跃,横刺苍穹,据主人介绍是曾祖大比之年得中进士时从京城移栽,历经几百年沧桑,几度枯荣,近三年没有结过果。众人们以仰慕眼光细细打量,有人突然发现那满是冰凌宛如铁骨桠枝上竟已花蕾都都,有一枝花苞怒放,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在场的无不拍手称奇,道:“红梅绽雪,好兆头!这也是朱家崇尚行善的报应,必有后福!”

            “说哪里的话来,我信源无德无能,家业败落如此,还愧对列祖列宗哩?”“古风犹存,祖德永驻”大家这才注意到说话的是七十高龄的朱鹤先生,因说话时呛了口水,憋得脸色通红,祠堂头首朱鼎臣便给他拍拍背才慢慢缓过气来:“你……你们瞧瞧,这座古坊的石梁上‘仁济苍生’四个字么?那是顺治年间刻的,由于连年大旱,水贵如油,升粮斗金,曾祖每年把千担生谷借给周边饥民,原借原还,不收利息,穷人上门借粮时,豆腐饭吃饱,还粮时酒肉饭款待,坚持了数十年,受惠的百姓为他家树起了这座义门,以瘅善痒恶,流芳百世。不久他家果然出了个贡生,这不是善果么?”“那里,那里!是朱老先生过奖了,如今家业败落如此,有负祖德哩!”朱信源见德高望重的黄老先生还没有出来,怕冷落了他,就告辞了众人,自回后堂陪客去了。人们正在闲聊,远方传来了炮仗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唢呐声,人们听了欢呼雀跃。在屋内待命的一干子执事人员也一哄而出,两厢扇形排开,并准备香烛大小炮仗,等待新人到来。叫人在门前燃起三堆篝火,又吩咐四位接待陪堂的姑娘携带接轿的诸般物事来到古梅树下等候。利市公公朱秋伯早已到现场。刘师师既做媒婆又做了利市婆,眼下随轿迎新还未回还,诸事都由老瘟货张罗。刘师师,有过妓女生涯,好开点子铺,善吃百家饭,爱管闲事。村上人背地里叫她“老乞婆”,就凭她三寸不烂之舌,一手策划了这桩不寻常的婚姻。朱信源还很不以为然。夫人何碧华则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自然成了这场喜事的主宰。

            人们点燃了檐下二串长长的鞭炮,整个场基上空爆竹飞舞,那花轿在吹吹打打的热闹气氛中转出独龙山,经过莲花寺门口,爬上百步阶,刘师师叫轿停在古梅下,但人们很快发现轿顶上的黄绸,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不禁暗中为朱家捏了把汗。秋伯见师师上来,二话没说就一把拖过去私语了一番,吓得他手脚无措,人们也三五成群地私下议论,反而把新人冷落一旁。老乞婆毕竟有见识,忙招呼自己的丈夫,如此这般  交待了一番。秋伯趁大伙忙乱之际溜出,使这次红红火火的大喜庆典出现了不应有的冷场。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夕阳坠岗,夜幕徐徐降临,秋伯和朱鼎臣提着一桶血上来,把花轿周围淋了一圈,然后由最年长的朱鹤先生取下充满着神秘的黄绸,步下百步坡,在溪间小桥头放下,洒上污血焚毁,并压上画有“甲马将军”的斗方。

            朱旺已经更换一新,按照刘师师的调排悠在轿旁,见长辈们提桶洒血,行色慌张诡异,不解其意,就悄悄地问刘师师:“这是什么血?”

            “这是人——你问这个做什么?”师师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过后又觉得得罪这位派上用场的年轻人又会增加变数,脸色也和缓下来,见周边人少,就悄悄地透露底细:“只怪那边前世造下的孽,有个恶煞附在轿顶,还好已用符咒镇住,本来该暗地里买个丫头或叫化子的,取其血洒上轿顶上的黄绸才压得住,可伧促间到那儿找活人?只得用黑狗血代……。”

            朱旺听了目瞪口呆:“罪过!原来讨媳妇也这样造孽,我宁可这辈子不娶亲,也不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天已黑下来了,这伙前辈却怀着不敢张扬的事物折腾得没完,宾客们那里耐得住这逼人的寒气,都悄悄地溜到屋里喝茶烤火。景花孤单地呆在轿里,脚下的铜火燪里的炭火早化为灰烬,如今人们都忙于照应鬼事,却把她冷落在寒风刺骨的雪地里,那花轿也变成了炼狱,真是人不如鬼了。可从阴阳街挑选来的四位花容月貌的陪娘,都在轿前冻得发颤,花容失色,直到农户关灯,月升树梢,才有一拨姑娘媳妇前来掀开轿帘,扶出新娘,并由朱旺抱着,在满天乱泼的红绿米和茶叶米雨下跨过三堆旺旺篝火,在堂前红地毯上放下。

            朱信源深受孔孟之道熏陶,对眼下歪门邪道的作为嗤之以鼻,自到后堂同黄先生品茗对弈,见堂上迟迟不安排拜堂,心存疑惑,只得背着两手站到堂前,见阴阳街竟没人来,就问:“怎么娘家连大舅都一个没来?”

            “古人道重天空各乡风,东乡人倒不讲究这个礼呢。”正忙得团团转的老张婆忙上来解释。打消主人的疑虑,防患于未然,生怕丢了到手的酬金。

            “屁话,自古以来都是看新娘先看大舅,大舅不肯来,必有原故,你们是否得罪了姜家?那上横头大舅座位都空着,这不让人看笑话?”

            “天地良心,我们为朱家能讨回这房好媳妇以传宗接代,什么心计都用上了,还用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呢,你以为这几个媒钱好赚的么?再说那范氏还是我的姐姑呢,我一手托两家,结果两头索面没吃着,反而两头触“霉头。”

            师师见势上来解围:“阴阳街人最重拜三朝的,没数到回红时节五个大舅一道送妹丈过来哩!”朱信源一看到她狂妄得意的法相心里就很不舒服,于是横了她一眼,便转到后堂去:“让你们去拆腾吧,我还落得眼不见,心不烦呢!”宾客们见堂上还是瞎灯黑火,只有围着自个席上那支三排烛发牢骚:“还说朱家有章程,连拜堂这么大的事都不见家主出来主持,让这个‘天下无’老乞婆瞎捣鼓,这可是绝无仅有的笑话……”

            新娘站在地毯上,披霞戴冠,那红头盖蒙住视线,像布袋卖猫一样被扔在无人理睬的场合。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净手,显然已不能自持,还好有朱旺和四个陪堂扶住。后堂忽然转出刘师师带领男方陪堂出现了,并笑嬉嬉对本地来的姑娘们说:“现离拜堂时辰尚远,你们快陪阴阳街来的姑娘去洗脸净手,趁便看看绣房,有不妥之处还请指点哩!”

            跟景花来的四位陪堂姑娘原不该离开的,可七十里路程脚都走肿了,别的还好说,如再不净手就要熬不住了,再加上对方姑娘热情好客,一对一地被她们“请”走。老乞婆见眼下都是男方宾客,正好行事,打开照壁后门,把燃得通亮的高台龙凤烛搬上大堂,摆上祖宗的香案,把经过刻意打扮过的朱兴拉出来,就草草地拜了堂,连鞭炮都没放一串,待陪娘们净手回来,新娘早已由朱旺扛在肩上送进洞房,到此,她们还错认面貌清秀的朱旺是姑爷。

            朱兴再也没有露面,在交际场合全由朱旺抛头露脸,敷衍了事,二十五岁的他长得眉清目秀,自幼跟堂兄读了几年私塾,自双亲病故后,生活放荡,要不是伯父管教,那一份不错的家当早就输在赌博场上了,因此视伯父家的事为己事,自然做得天衣无缝。此时,他在洞房里陪女眷们喝了一会酒,又到大堂各桌代朱兴敬酒应酬,酒拳功夫也还说得过去,但在四十多桌酒席上敬酒是儿戏么?直被灌得酊酩大醉,方由朱信源扶进自己的房中睡下。

            景花一直呆坐床沿,因没人来闹新房,陪娘们落得席间享受,由于不让新人进来喝交杯酒,老乞婆按礼数端来四只甜汤圆,被老张婆碰上,一把夺过去掷进泔水桶:“我看免了,遇到这么灾星,晓得今后会怎么样?我们拼死拼活地促成这门亲事,还要瞧家主的冷脸,真是黄胖舂年糕——吃力不讨好!现在我们终于把这颗粉头弄到家了。花瓶倒了自己扶,大家都瞒瞒生人眼罢,你还当真不成?”

            “你说得倒轻松,前门进来,后门就溜走,媒酬到手,见火不救!可我本乡本土的,不当真又该如何?”

            “什么媒酬?才贰拾两,连草鞋钱都不够,你晓得阴阳人是好惹的么?别说费了脚力,那耗费的嘴沫都够三个大后生挑的,晓得如此,我也不来兜揽这个晦气?”

            “你也得拍拍胸口问问自己的良心,起初我俩合计时光,我那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被野狗叼去不成?”

            “你也别在拐子面前卖‘乖’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碧华当初叫送来一百二十两,可转到了我手,只有五十两,那七十两不知谁拿去买棺材,我是下山虎哩,哪斗得过地头蛇?”

            过道里有人来,盛大的婚宴业已接近尾声,两人交换了眼色,也就各自离去。

            景花挨到子夜席散,也没有人来过问一下,直到老乞婆把堂上拜堂烛移进来举行送桂房时才说:“请姑娘们上老房歇息,姑爷怕羞,有你们在场还不好意思进洞房哩!”

            阴阳街的姑娘都还年轻,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都不自觉地被人摆布,跟着何氏上了老屋。

            支走陪娘,师师才从暗处叫出朱兴,一把推进去,随手反锁了门:“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强,眼下就看你男子汉的雄风了!”

            李师师刚离开绣房,又想起了什么,就忙踅了回来,这个过惯了风花雪月的媒人毕竟花心不衰,有见教。请看下文。

            第二十六回          窘郎结难解回红日蛋      千金笑相知萍水时

            送完桂房、刘师师意犹未尽,又悄悄地踅回来,偷看洞房里一般都有的撩人的风光,她通过门缝看到这个不争气的木头还在那里打桩,连一点男子汉的勇气都没有,恨得她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