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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书籍名:《阴阳街》    作者:姜兆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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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一旁的朱兴对他们的生意经毫无兴趣,见景花进房也跟了进去。在厨房忙碌的婆婆见丈夫头发都白了,还在那儿与年轻人称兄道弟,筹划那些早已背了时序的实业,好高骛远,把手头该做不做,敢情连大年都不过了。再看看那三十来斤大豆已胀得皮破肚裂,很是心焦,就在厨房里自磨自添的干起来。景花听到磨声,过意不去,就上去添豆,那白花花的浆水从磨口线上流挂下来。

            这副青石老磨顶沉的,朱大妈不如先前了,磨了一阵就上气不接下气,朱兴见景花过来,也随尾而至,上去换了母亲,由于人矮架高,磨了一阵就满头虚汗,景花见他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竟推不快磨,用食指刮脸羞他,他脸一红,停了下来笑道:“我从小读书,还没推过磨的,此磨特重,不信你来一试!”

            “这有什么,我们家是长年做散粉的,那二嫂还弱不经风的花旦哩,还不是跟着推磨!”景花把装豆的秧盆连勺子递给他,一上去就把大石磨推得飞快……

            景连见景花进去就坐不住了:“伯父有关置办作坊事宜容我回去同诸兄长讨个谱儿再行筹划。”说罢起身来到厨房,一把夺过磨推,把景花推过:“你歇着!”

            景连身材魁梧,常年劳作,把磨推得飞似的转动。朱兴哪里跟得上节奏,把水豆都点不进磨孔,景花毫不客气地接管,却能配合得天衣无缝,朱兴自觉没趣地被退出局,老两口把这一切都瞧在眼里,只有暗地伤神。

            三十多斤豆很快就磨好了,在家兄弟姐妹七人,做事也免不了有时推诿,劳逸不均,唯景连事无大小都会去兜揽,哪怕最繁重的家务也会抢先,在这种特殊的家庭中历练成才,这已成了阴阳街众口交赞的一把理家好手,因此做豆腐压千张都是拿手好戏,何况有了景花陪同。

            景连干活上了劲,满身燥热,干脆脱了毛青棉袄,只穿了件对襟白衬衣,更显得年轻英姿。一放下磨就去劈柴烧掏锅,烧开生浆,用十字架兜网滤好浆水,拿着大锅铲,一边施放盐卤油脚,一边掏浆,待浆水凝成羽毛状时,再浇进模里,适当加物挤压,挤掉多余的水分,不久透开布袱,就成了可划块的年豆腐。自此以后,朱兴醋意顿消,由嫉妒转为佩服。

            这两年来朱家盖了新厦,又讨了新媳妇,不仅花光家底,还脱头不少,不得不把八十多石田地出租的出租,典的典,留下为数不多,几位长年短工都辞退了。年关逼近,老爷已衰,儿子生来单薄,炭火不旺,田头浪着不说,连置办年货人手都不足。朱家母有心留下景连。正中景连心怀。心里热乎乎,做事也更认真了。

            景连做完豆腐,就砍竹扎把,把两处房屋里的蓬尘掸掉了。其实新屋里无尘,只是造好后有半年没住过人,成了冷屋。冷屋自然有野猫出入。野猫山人普遍认为,野猫是魉魉的宿主。人称“野猫迷”,老人们一提到它就像谈虎变色,甚至不敢正面称谓,只说“那东西”,并一提那东西,晚上就可能来报到,因此某人提那东西,周围的人就会毛骨悚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老人说只要那东西附身,人想什么就会变什么来满足你的欲望,最常见的变成俊男艳女,同姑娘或小伙子睡觉,当你与它对口时就会吸干你的津液,慢慢干涸而死。因此村上有了这种症状的病人都秘密转移到宗祠或莲花寺,因为那里有了祖宗或菩萨保护,那东西才不敢进去哩!掸尘是除尘逐邪,尘同陈字谐音,就是除‘陈’换新,来年清吉的意思。所以家家重视,有的还要择个黄道吉日进行,因而掸尘成了民间春节的一道序曲。

            掸尘是一项极肮脏的生活,景连被景花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乘下两眼睛,全家动手。把屋里吃的用的都有夏布等盖好,好免飞进灰尘蛛网。尔后大家跑出屋去,再由他由从上到下细细打掸扫刷,直到无灰无尘,整体清爽清洁为止。尔后才把菜柜、桌椅、应有家什用器具,包括烛台、灯盏都泡进茶子饼制成的碱水里,擦洗干净晾干后移放原位。等天晴朗时,还要把所有衣裳五服、被褥、蚊帐再行洗晒、整理。景连和景花掸了老屋里的蓬尘后,一些地面的生活让两老及朱兴去做,自己陪连哥到新屋里去掸尘。

            景连正要备梯上梁,被景花一把拉住:“这屋是全新的,连一点灰尘蓬丝都没有,莫非上去寻野猫迷?”

            “过年过节的,少讲句不吉利的话吧,那东西可灵验哩,你口没遮拦的,说不定它今晚就会变成一个极风雅的书生把你迷去呢!”

            “我已经被他迷醉了,巴不得夜夜如此,让你吃醋!”景花帮他解装,并在他被染黑的脸额上亲了一下:“今晚我还想让他迷个够,我要死要活抗争,还不是为了这个‘东西’吗?”那景连被她娇谑俏嗔中夺了掸子,关上大门,在洗漱间早已备了两桶热水,替他脱去衣服,趁着天黑替他擦洗,景连不肯,景花哪里由他:“怕什么,天这么黑,关着门哩,又有堂门隔着,谁看得见?”“万一妹夫来了怎么好?”

            “他?”景花冷笑一声:“掸蓬尘又脏又累的活路。逃避还嫌爷娘生脚少呢,他会来?”

            等两人洗完了澡,掌了灯,景花回房翻箱倒柜,把新衣裳拖出来给他换上:“这些都是为新郎官备的嫁妆,可那个矮脚虎哪有福气穿呢,这叫歪打正着,你正合身!”

            两人正在房里更换衣裳,外面有人敲门,欲知谁,见下文。

            第二十九回        感心诚迷途存天理      没奈何违心当风墙

            景花前去开门,见朱兴来请吃晚饭。于是她让景连同妹夫先过去,自己留下替他浆洗衣裳。席上摆的多是午饭吃剩的陈菜,大家都在忙碌,那有功夫烧菜?只是油辘辘的酸菜卤滚豆腐嫩滑可口,是太子坡的名菜,还有从雪地里挖出来的油冬耳配饭也非常对口,景连就先吃饭,可朱大爷忙给他和朱兴斟了酒:“小老弟真是将门出虎子,做了豆腐又掸尘,样样拿手。我们兴儿有你一半能耐就好了。眼下年关逼紧,还有许多重活没做,不怕你笑话,那栏里的猪牛粪已存半年,也没力气挑。”

            “伯父,农家一般都是力气活,我营农出身,没别的本事,仅有些力气,如用得着只管吩咐。”

            “好,爽快,来干一杯!”他举杯一口喝了,说:“我们有个不情之请,你能否留下过年,凑凑人头?我们一家三口过了三十余年,今年给我们热闹一下,借你的彩头,说不定明年还会添个大胖孙子呢!”景连心中有鬼,竟吓了一跳。顿刻脸红耳热,其实朱老爷因景生情,出于诚心,并无他意。可朱兴吃醋了。刚好景花进门,见丈夫耷拉着脑袋,上了面火,知道他的心病又犯了,就温存地挨他而坐,用那纤纤玉手,温柔地探试前额:“哟,头脑发热,是否昨夜踢开了被,受了风寒,还是酒喝多了?回红那晚贪杯,吐了一夜,连我都替你难受呢,今天不要再喝了,会伤元神的,这酒我代了!”于是端起酒杯说:“五哥,你今天做了重活,辛苦了。我代表公婆和他敬你一杯!”说着就慢慢地饮完,还亮了底。

            两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热在心头,他们都是过来人,什么事没经过?一般新婚女子对丈夫照顾得如此细心,体贴入微,为数不多。再说自己的儿子如此萎琐不成器,却用不光彩的手段娶回,她不但没有积怨,反而如此知冷知热。这样好的媳妇真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自此对她有了好感……

            饭后就茶,朱老爷又和小老弟聊上了。朱兴自回红回来还没有过好心情,提不起神气,景花只好扶他回新屋歇息。外面朔风扑面,云拽走月,寒气逼人,日上踩出的残雪泥泞路又冻结回去了,景花那双刚换上的粉红新钉靴踩得咯吱咯吱的作响。及进了屋,她扶朱兴床沿上坐了,掌了灯,自己上去关好了门,然后紧紧地靠着他的肩膀坐着,把他的双手拉过来,悄悄地问:“你说,我对你好不好?”“好!”朱兴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地说:“可是我不配,也对不起你,我有‘那个’,把你拖累了。”“我已知道,可现在米已下在你锅里,迟煮早煮还不都是饭,有‘那个’就去医么?”“不是没看过医生,也吃过不少药,但试过各种处方都不顶用,父母指望我传种接代,恐怕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朱兴情绪低落,内心痛苦:“你会不会离开我?”“你说呢?”“我求求你,不要离开,你一旦抛弃了我,我的精神就要崩溃了。还可能就无法活了。”“你以为我不离开你就有救吗?你又为什么不设身处地地为我想一想?你这个样子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我是一个虽不完美,可完全正常的女孩,一个五体健全的女人需要什么?你考虑过没有!当然,你一定要我不离开也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只要能同我做夫妻,我什么都会答应的。”“我别的没有奢望,就是要有个孩子,是我们共同抚养的孩子!”“可——,可是我在目前的情形下是无法满足你的,除非借——”“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她忙用手掌把他的嘴护住:“事实上,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还用打破沙锅问到底吗?”“可又谁能替代我呢?”“是谁对你来说还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有这个海量就行!”“海量,哪个男人有这个海量?但我晓得,我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可我也是人,想得到男人可以得到的一切。如今我对你是不公平的,我有愧于你,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折磨着我的灵魂,我完全知道,我能霸住你的人,但永远留不住你的心,我同意与否完全一回事,只要你留在朱家,做我的妻子,我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