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连绵峰骤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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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醒来,已是五日后的事。
迷茫茫无主间,不知身在何处。
两道弯月眼睫颤颤睁开,无华迷茫支撑着坐起身,一旁小婢先是一惊,而后急忙冲来,边小心扶着她,边惊喜道:“王妃您总算醒了,这就好。”
唔?
无华由她扶着支起身子,紊乱的记忆一点点拼凑回来,举目四顾,果然……那人不在。
将话说到那个份上想来也算撕破了脸,日后,当真是相见不如不见了吧?
而自己如今的身体,怕是也支撑不了许久……
这么想着,无华突儿觉得有些怪异,原本郁抑的胸口好似畅通了几分,按理自己多年积毒何况日前多次催动内力激起了药性,‘静质’与‘梦生’相生相克,却又相依而存,此刻一石千浪,正当是药性互冲愈演愈烈之际,可试着微微调息竟觉一股热力游走,如此不合常理不免令无华暗自疑惑,却是百思不得解。
稍顷,两使女手捧汤药,小米粥入内服侍无华服下。
捧起药碗,想起昔日自己明知是毒仍服下肚时的百般滋味,皱了皱眉,看那色泽与往日不同的药,却想那么多次毒也喝了,又何惧这碗汤药?
一饮而尽,却原来只是些千年野参等温补的东西,立即有使女奉上另一碗小米粥,无华瞧了却是眉头一拢。
使女见她不喝有些张惶起来,无华见了更是烦心,索性道:“我不饿,先撤了吧。”
不料话音刚落,一旁年纪稍小的使女竟是退一软跪倒在地,两旁其余使女见状捧着碗也不免纷纷跪下,却不开口求饶。
无华不明所以,正觉头愈加痛时,却闻外头喧哗,有一男声道:“翯姑娘,王爷有令王妃静养期间不许人打搅。”
翯岫?
无华挑眉,嘴角掠过抹冷笑,却道:“请翯姑娘进来。”
众人皆露失措之色,却想起王爷曾冷声吩咐除王妃欲起床离屋外,其他事不准违逆的话来,又不敢相阻。
莲步轻移,莲衣飘然,翯岫不足盈握的纤腰微弯,俯身道:“拜见王妃。”
“翯姑娘免礼。”无华浅浅一笑,见她不卑不吭的起身,绝色容颜微抬,美目微染愁绪,柳眉情拢带忧,却又是一颦一笑无限风情,含情带怨,正是‘美人蹙蛾眉,不知心恨谁’。
翯岫悄悄抬首,秒目窥看,罗纱帐内,三分病色,更惹怜惜,病而不颓,双眸清蕴,漆黑如潭水深沉,盈盈却又似湖光潋滟,仿佛要将人的三魂六魄都吸入两汪秋水中。
当真是佳人无双——无华虽不喜眼前女子却也不得不认。
她果有过人之处——便是自视甚高,不甘不愿,翯岫亦不能否。
多双眼睛下,翯岫也知不能多留,又是一拜方道:“翯岫此来多谢王妃当日肯信下女之言,方能使翯岫略尽绵力相助王爷。”
听她画里藏锋为自己表功,无华只是淡然一笑:“翯姑娘多礼,我素愚,易轻信他人,只庆幸此番未筑大错。”
翯岫笑脸微僵,似乎不能信那一番明捧暗削的话是出自眼前看似温雅弱不经风的人口中,惊愕之余却未忘来此目的,走前两步,道:“常言道‘礼多人不怪’,下女自己绣了条纱巾委实不堪入目,献于王妃。”
说着捧出条精绣的湖绿纱经来,一使女急忙接了过去,乘大家目光都落在那条纱巾上时翯岫悄悄将一极小的纸团以内劲投入罗纱帐内角落,无华见了却不动声色,待翯岫离去后,借歇息之名挥退使女,勉力起身去拾,摊开一看却心头一震,上仅书四个字:
旧部遭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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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闹了。”
从来沉默是金的仲旋难得开了金口,有人却不领情。
“我不是胡闹。”脆音似任性又似执著,“我爹和姐姐死都是我害的,我…我要回去……”
有些抽泣的声音令仲旋无奈,看着面前曾经的娇女,咬紧唇似故作坚强却仍经不住泪破眶而出的样子,心一软,大手伸出,举在空中,顿了顿,还是轻轻拍了拍弱小的肩膀。
可不安慰倒罢,轻轻抚慰下徐菁却是哭得更大声了。
一条绫巾破空而来,三寸之距便眼看要取其性命,徐菁抽泣中竟是浑然不知。冷眉一挑,仲旋右手护住徐菁,左手一挥,绫巾缠上铁臂却是被阻。
茹眉冷冷一笑:“怎么铁汉也会动凡心?”
“公主之命。”
洛无华曾下令要他们善待徐菁,只是,这仲旋何时如此听话了?
睨着颤抖不已,满面泪水缩在仲旋怀里的人,茹眉伸手抚了抚那泪湿的柔嫩脸蛋,笑道:“小妹妹,姐姐正烦心着,乖,别哭了啊?”
徐菁瑟瑟发抖,不能作声。
茹眉却是蹙了柳眉朝后远眺,但愿…都平安无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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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部遭困?
是阴谋,诡计,陷阱?
还是……
可惜,出得了王都也离不了郛国。
阴冷之言犹在耳际,一阵晕眩紧随袭来,方清醒过来的身体似不堪此等重负,头重重倒向软枕之际,却被一股温热的力道托住。
靠在似乎永远宽阔温暖的胸膛上,无华眨眨眼,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脸:“你?”素来意气风发的俊脸上染上疲倦的色泽微显灰白,那双流□□眸似也暗淡许多,飘逸墨发有些散乱……竟像是一夜间这人也大病了一场。
察觉怀中人儿,先是一鄂,接着缓缓僵硬起来,勾起抹苦笑,轻轻嗅着清幽发香,然后小心扶那人倚在卧榻上,在那双黑眸投来疑惑的目光时,那抹苦笑早已无迹可寻。
就算再如何心存防备,无华仍不能否认那双金眸瞧着清醒过来的自己所带神色中闪过欣慰……
忽然,晕沉的感觉竟有些退去了,疑惑却是更重,这人……这般的模样究竟怎么?
“你醒了?”略微沙哑的嗓音,叫人不能听出里头情绪。
无华颔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好没意思,想问什么,看着他这副神情却是…犹豫了……
看着她眼中一一掠过惊讶,疑惑,犹疑,鞨逸风笑了,她仍是不信自己,可…这些日子相处她对自己到底有几分犹豫,犹疑总比单单的怀疑要好。
“无华。”轻轻将她额上凌乱发归到耳后,鞨逸风金眸好似浮了层水雾,微笑也不真切,“‘静质’与‘梦生’两味药合在一起,药性极为奇异,其性看似柔和其实霸道不容任何他毒,因此此二药常年服食者其血却可克制其他□□。”
无华心一动,知道他再说些什么,却是低了头不愿与那双金眸对视。
鞨逸风轻吻上乌黑的发丝,“迎亲遭袭我中毒昏迷时,你是用自己的血救的我是不是?”
疑问却是肯定的口气,她不欲答,这也非他真心想问。
“为什么?”顿了顿,鞨逸风方问:“那时为何要那般救我呢?”
“因为……那时你我本是同盟。”闭眼,无华不受那人气息干扰。
“我猜也是,呵,可依旧觉得高兴。”
出乎无华意料外,鞨逸风未见恼怒,反倒轻笑出声,然后,猛然一把将纤弱的身躯紧紧拥在怀中,掌下的人儿,如今这般脆弱,经不得狂风骤雨,甚至一丝一毫的伤害,很想,很想,将她就这般纳入羽翼小心保护,可是,如果那么做了……
温室花儿经不起风吹雨打,可硬要将迎风傲梅,冰晶雪莲置于温室,怕是只会急速枯萎。
“事到如今,你定然觉得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带笑的声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苦涩,“我们相识至今的一切,我们白首同心的婚礼对你而言,呵,或许都只是一个谎言了吧?”
“那么,就算是好了!”
环拥着人儿收紧的双臂松开,扶着无华双肩,四目相对,彼此都在对方眸中。
洛无华永远无法忘记那人一双金眸睥睨天下不可一世,却偏偏要染上两分本不属于他的忧伤,他说:“如果可以,我想一直欺你,用一生来圆这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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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万籁俱寂,紫金香炉中绕出袅袅香烟。
柔软被褥中,纤弱女子双目紧闭,似沉睡,柳眉却是微蹙。
似梦非梦中,无华似醒非醒,她似乎知晓自己在沉睡,却无论如何也撑不开沉重的眼帘。
迷蒙中,熟悉至极的声沉沉响起:“我这就带她走。”
是谁?
谁抱起自己,有力却小心翼翼?
“慢着!”
寒若千年晶冰的声入耳,连睡梦中无华都觉一阵刺心寒意,下意识颤了颤,柔柔欲抚平自己额头微微纠结的手却是出乎意料的温暖。
“若非望她能够安复康泰,你绝无机会活着走出这里。”
霸道的话说得却似家常伴随意,其中重压却令人不寒而栗,悚然心惊,可抱着自己的人却是不屑一哼,便抬腿欲行。
“记住,你绝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从我面前带走她……”
随着最后狠历中混合着复杂情绪的话,无华意识也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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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有人立于城墙举目远眺,看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过城门,逐渐消失在视线内,晚风陡峭,秋深之寒,他却伫立许久,任那风扬卷衣袖,吹乱墨发。
“你若想等那被车轮碾过的痕迹全消失再走,好歹要加件衣衫,如今,呵呵,可是今非昔比了。”
携讥带讽的笑未能换来长立者回眸一望,“我没事。”
不耐烦的话令来者跳脚:“没事,才耗了半数功力,这个时候若再着个凉染个病,你别指望我替你应付接下来那一波波麻烦。”
斜睨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瞭望,“你若无事便去好好留意朝中动向,还有天羽……”与适才柔情截然不同的冷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过也好,此番正可连根拔除。”
叹了口气,吴昊却是欣慰道:“看你恢复正常我便安心了。”前一阵子他几乎以为自己的知己良交当真要一蹶不振了。
一拳挥去,被人以掌接住,相视一笑,吴昊正色恭敬一拜:“臣会尽力辅助王爷兴我郛国大业。”
鞨逸风正自微有些感动,却在下一刻,见吴昊故态复萌,一脸欠扁的凑过来,“既然心里如此不舍为何还要放人力去?”眨眨眼,“成人之美可不是你的作风。”
“欲求先予,何况我当真…不想再逼她。”鞨逸风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小扇来,目光深邃的看着:“她的毒只是一时被抑制,穆善百草,况且总也要全她心愿,让她了结那入骨仇怨。”
“哦?”吴昊不甚理解的瞧着面前好友,总觉得…还是哪里不一样了。
鞨逸风却也不愿再作解释,将珍宝奇葩护在怀中,握在手心,却仍不得不一日日见它凋零,枯萎,一点点入掌中沙般失去的心情,一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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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朝霞透过层层迷雾撒落人间,映耀叶影斑驳时,无华方迷糊醒来,入眼不再是绫罗纱帐,风拂脸颊带来青山绿水的自然气息。
“醒…了?”
对上那满是担忧与庆幸的猫眸,无华愕然,喃喃不敢信道:“倪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