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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塘西风吹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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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书籍名:《莲塘西风吹香散》    作者:秋姿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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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殿的偏殿里,燃着浓浓的檀香。

        小王公公领人去斯盈殿传了口谕,赵充仪沐浴、更衣后,被一顶宫轿抬至秋风殿,小王公公伸手扶出赵充仪,道:“娘娘,陛下还在书房看书呢,让充仪娘娘在寝殿候着,充仪娘娘要是困了,就先歇了吧。”

        赵充仪诺了一声,随着小王公公进了寝殿,一进去就闻到浓烈的檀香,熏得人有些发晕,便问道:“陛下很喜欢燃檀香么?”小王公公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今日陛下又燃的浓了些。”

        赵充仪坐在鎏金龙塌旁,强忍着过于浓烈的檀香,等到子时,仍不见季涟过来,便又怯怯的叫了小王公公来问:“陛下每日都如此忙么?”

        小王公公尚未回答,旁边响起了一个疲惫的声音:“小王,把烛火灭了。”——正是季涟过来了。

        赵充仪忙起身见礼,黑暗中看不见季涟的脸色,只听得他似乎走近了床榻,传来轻轻的一声:“  记得,……你是琅琊人?”

          赵充仪心中顿时感动,自进宫以来除了偶尔在孙贵妃那里得见她颜,便不再见陛下对自己问候半分,没想到陛下竟然还记得自己家居何处,便答道:“正是。”

          季涟又问:“听说你字写得不错,一向是学什么字的?”

        赵充仪摸索着走近龙榻,渐渐分辨出塌上季涟的轮廓,他已褪去外衣,靠在雕着蟠龙纹的床栏上,脸色似有些疲惫,赵充仪又答道:“臣妾在家一向是学严少保的小楷,有时也临些前朝的碑帖。”

          窗外透进一丝凉风,吹的碧纱浮动,香罗帐也随之轻摇,赵充仪觉着自己脸色些微有些发烫,入宫这几年来,自己早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得沾雨露的情景,带进宫的乳娘也早已把葳蕤初开时要注意的事项说的自己都能倒背如流了,却没有想到初到秋风殿时是这样的情景。

          秋风殿……现在吹的可不就是秋风么?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季涟闭目斜在榻上,闻到因秋风而有些散落的檀香味道,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昨天之前,似乎很久都没有歇在秋风殿的这个寝殿了——除了小时候有几次皇爷爷带他宿在这里之外。

            那个时候皇爷爷教他念一首辞,那辞名就是这个寝殿的名字。

          那个写这首秋风辞的人,经历了什么,才会写出“欢乐极兮哀情多”这样的词句?少壮几时兮奈老何——自己尚年轻——连而立之年都不到呢,为何也会有如此感慨?

            他不喜欢这里,透过窗棂能看到遥遥的地方似乎是明辉殿——另一边是南薰殿……

          赵充仪见他只是闭目不语,半晌才鼓起勇气轻声道:“陛下……”

            黑暗中那个人伸出一只手,摆了摆,道:“过来吧。”

              她惴惴的靠了过去,陛下的身躯微有些发凉,她想。榻上的那个人拉过她,十指成梳穿过她的发丝,她来的时候沐浴过,只拿发带束了头,黑暗中那个人的手轻柔而熟练扯掉那根发带,在发间抚弄起来,流出一声似乎是很满足的喟叹。

            罗裳暗解,衣带轻分。

            她紧咬着唇,痛与欢欣交缠着,她似乎听到在叫自己的名字,却又听不真切。

            第二日起来时,赵充仪猛然发觉时间已不早了,有些惶恐,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赵充仪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昨天晚上的一切,似真实似虚幻,让人怀疑是否真的曾经发生过。

            头一日早上她还听这前几日里谢昭仪承宠时,似乎并不得圣心,半夜便被送回来,她  昨日接旨时,心中很是不安了一阵子,陛下的目光,真的落到自己身上来了么?

            见她醒来,余公公忙上前来道喜,又告知她今日一早陛下就去内朝了,特地嘱咐不用叫醒她,让她自己醒来的。余公公着人来替赵充仪洗漱梳妆,叮嘱她去拜见皇后娘娘和孙贵妃。<

            赵充仪一面回想着昨夜季涟在自己耳边的零星细语,一面穿好戴齐,从榻上找出昨日被摘下的发带,发带在她手指尖缠绕,如同夜里他用手指绕着她的发丝一般。

            余公公在一旁,口上赞叹着她好福气,心中却隐隐觉着也有一丝不安——

            昨日夜里,赵充仪承宠后睡下,陛下却在榻上反复难眠,换了去书房的卧榻仍是辗转反侧,待到丑时二刻的时候,带着小王公公偷偷的去了长生殿,余公公心里琢磨着他一时半刻,恐怕还是惦着孙贵妃吧……只是这赵充仪的待遇,好歹比谢昭仪要好多了。再过些日子,陛下便能渐渐的好了吧,余公公这样想着,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赵充仪出殿时,宫轿早已收拾好了,先抬了去了蓬莱殿,江淑瑶见了她,神色颇有些黯然。前几日谢昭仪来时,娇艳中带着几分凄色;今日这赵充仪却是脸色红润,眉目含情,行动间颇是无力——陛下昨日想必待她极体贴吧?谢昭仪、赵充仪、下一个是谁呢?只是不论是谁,似乎也和自己没有关系……

            她心中甚至对在长生殿的人萌发了一丝同情——她注定了是个冷宫里的皇后了,四载夫妻,除去必要的仪典,说的话有没有四句都是一个问题。对于他的回心转意的奢望,已经在他登基后的那场立后之争中彻底破碎,于是她只求平平安安过日子了——然而长生殿里的那一位,却如依附乔木之丝萝,一旦乔木坍塌,那丝萝又如何得存?

            江淑瑶自嘲式的摇摇头——她替自己担了三年的心,如今才履完薄冰——竟替人发愁起来?况且……就算如今这般境况,那个人依然心心念念的守在长生殿,不肯有丝毫回顾——这样比较起来,究竟谁更幸福?

            赵充仪低低的向她谢恩——真不知有何恩可谢,还不如谢昭仪那样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性子来的爽快,江淑瑶微笑着向赵充仪道了喜,又着她注意身子,讲了几句之后二人均是无言,赵充仪便告了退,又坐着宫轿去了>长生殿。

            赵充仪在宫轿里看见小王公公在门口,猜度着必是陛下在里面,寻思着陛下也并非薄情之人,并不因孙贵妃不能生育而冷落了她,心中甚至闪过一丝念头,如果不育的人是自己,不知会怎样?想起这个又觉得不详,连忙摇摇头止住自己的念头,忆起昨日枕边的窃窃私语,赵充仪脸又有些微红,旁边的宫人便扶了她出轿,小王公公早入内通报去了,马上回转来说孙贵妃召见,请她进去正殿等候。

            赵充仪在正殿坐下,不多时便见玦儿出来了,果然季涟陪在她身边,微笑着看着赵充仪,也不过说些保重身体云云,玦儿又加了几句尽心伺候陛下等话。

            赵充仪愣愣的看着季涟和玦儿温和平淡的面容,心里无端的发起怵来——她垂着头慌忙的微摇几下,努力的告诉自己——宫里知道孙贵妃和周昭媛一起垂钓的多了去了,她不过在众人闲聊时随口说了几句而已。

            可是看到季涟黒黝中偶尔无意识的透出的几丝狠厉目光,她又不禁胆怯的问自己,当时当真是——完全无意说出来的么?她清楚的记得,当时佳雯诧异的瞟了她眼,然后默默无言——这几个月更是冷淡以对——也许只是她自己的猜测……

            她坐了一阵,见季涟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叮嘱,便回了斯盈殿,周昭媛上来打趣了几句,她闹不过周昭媛这般小孩子气,又小睡了一会儿。

            长生殿里,季涟头搁在玦儿肩上,一手搂着她的腰,手手去拔她头上的簪子,闭着眼,在她耳边低语:“玦儿,一样的香梗米,怎么你这里就煮的香呢……尚食局的人送去秋风殿的饭真是难以下咽……”,他嘟嘟囔囔的,活像被大人冷落了的孩子。

            初七夜里传的是周昭媛侍寝,宫里人不禁赞叹起那斯盈殿的风水,陛下常年独宠孙贵妃,这些日子因子嗣的缘故渐渐分薄了些雨露,最早得幸的三人中,赵充仪和周昭媛都住在斯盈殿,又有人传言是那日赵充仪伺候的好,她因和周昭媛同居一处,感情深厚,所以向陛下举荐了周昭媛——不然缘何周昭媛同孙贵妃交好多时,也不见承宠?

            只是这一夜也过的不甚安稳,听说周昭媛进了秋风殿不多久,又被送了回来,似是未承恩泽——谁知道呢?因为并不见陛下责难,周昭媛回去之后却神色惊惶,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初九那日,玦儿再去拜见太后时,便觉人数似乎比往日里多了好些,之前只是隔三差五的几个妃嫔聚在一起去陪太后说话,这日似乎人是到齐了,想是大家都知道了陛下开始宠幸其他的妃嫔了,这次陛下也能随着孙贵妃一起过来,好在陛下面前露两眼——玦儿瞟了一圈,发现周昭媛并没有来。

            众人见张太后的气色似乎比前些日子好些,口上就称赞了一番,张太后笑道:“哀家前些日子身子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听得玥儿那孩子的事情,心里伤心,所以好些日子不痛快”,玦儿脸色稍黯,又迅速恢复笑容向张太后致谢,张太后继续道:“涟儿这孩子,一向都是极孝顺的,只是在子嗣上未免福薄些,他又一向和玥儿感情是至好的。好在哀家听说涟儿这几日已渐渐想开了些,这也是你们的福分,若能为涟儿诞下一儿半女的,哀家心里也再无什么遗憾了。”

            张太后拉着玦儿道:“现在有雪茹她们为你分忧,你肩上的担子也没那么重,平时还是多保重身体,免得涟儿心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