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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似无限透明的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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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书籍名:《近似无限透明的蓝色》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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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觉得很累?"

        "嗯,太吵人了.不过如果有晚会的话,我还想来,这样的机会不多呀.真没意思,早晚得结婚."

        "怎么,你打算结婚吗?"

        "当然啦.你以为我不想结婚吗?"

        十字路口有一辆大卡车突然往右拐弯,扬起许多尘土.

        "怎么开车哪,真不像话."邮递员停下自行车,揉着沾满灰尘的眼睛说.

        "阿龙,你管管良子,那家伙老打阿开.他喝醉了就打人.你说说他."

        "是真打吗?闹着玩的吧."

        "什么闹着玩呀,有一次阿开的牙都被他打坏了.良子一喝酒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你一定得说说他."

        "你家里人都好吗?"

        "还好.我爸爸身体不太好,我哥哥,你也认识的,是个本分人,所以我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不过,我家里人近来已经不太管我了.我告诉他们找的照片登在杂志上时,我妈妈很高兴."

        "已经到夏天了,你不觉得雨下得少了吗?"

        "是啊,阿龙,伍德斯特克的电影,你喜欢吗?"

        "喜欢呀,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不想现在再看一遍.这回可能就不会那么激动了.你说呢?"

        "不会的.不过吉米够帅的,太帅了."

        "也说不定还会感动,看过之后又无所谓了,再看一遍也行啊."

        特米和鲍布开着黄色的跑车,驶过我们身边,还"呀一呀一"的大叫着,莫卡笑着朝他们挥挥手,踩灭了扔到地上的烟头.

        "你有什么权利对我这么说话?你到底打算干什么?我怎么做你才满意呢?想听我说我爱你吗?我可以说,没什么的,只是不准你碰我的身体,别对我大吼大叫,就算我求你了."

        "阿开,你想哪儿去了,都是我不好,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不要这样打下去了,你听见我的话了吗?阿开."

        "听见了,快点了结吧."

        "我没打算和你分手,我要去港口工作,横滨那边一天能挣六千圆,不算少吧?我能养活自己了,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你和别的男人睡觉我也不再管你了.上回你和黑人干,我也没说什么吧?总之,咱们不要互相折磨对方了,互相谩骂也没有用.我明天就开始去工作,我有的是力气."

        阿开仍然将胳膊绕在和夫的脖子上.和夫嚼着迷幻药,笑嘻嘻地瞧着他们吵嘴.

        冲绳穿着裤衩从浴室出来,身上冒着热气.他一屁股坐在厨房的地上,打起海洛因来.

        铃子忍着疼,往自己的手背上扎针.

        冲绳见了说道:"喂,铃子,你什么时候学会往手背上打针的?"

        铃子慌忙看了看我说:"当然是阿龙教的了."还冲我使了个眼色.

        冲绳对铃子说:"我说你现在有点不对劲嘛."

        "别胡说,我可不喜欢作爱.冲绳你不相信我?除了你,别人我没兴趣."

        阿开站起来放上一张唱片,把音量开得很大.

        良子对她说话,她装作没听见.良子调低了音量,说道:"咱们谈谈吧."

        "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我想听音乐,你把音量开大点."

        "阿开,你脖子上的吻痕是和夫的吗?对不对?是不是他留下的?"

        "笨蛋,这是晚会时黑鬼留下的呀.你看,这儿还有呢."

        阿开掀起裙子,露出大腿上的一块吻痕结良子看.

        "你这是何必呢."和夫将阿开的裙子拉下来遮住大腿.

        "你腿上的我知道,可是脖子上的是新的.是吧,阿龙,昨天还没有呢,和夫,是你小子弄的吧?干了就老老实实承认,没关系,听见没有?"

        "我的嘴唇可没那么大劲儿.如果真的没关系的话,你何必那么生气呢."

        "阿龙,把音量开大点儿.今天我从早上起就想听这个曲子,所以特意带来的,开大点儿,我听不清."

        07

        我躺在床上没有动,装作没听见阿开的话,我懒得起来去调音响,坐在床上剪起指甲来.铃子和冲绳把毛毯铺在厨房的地上,趴在上面呼呼大睡.

        "我不是光指这个吻痕,问题不在这儿.我是说我们应该互相安慰,互相体贴一些.我们和社会上那些庸俗的家伙生活在不同的层次里."

        和夫一边擦脚一边问:"良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谁是庸俗的家伙?"

        良子根本不看和夫,只低声说了句:"和你没关系."

        我的指甲上还残留着菠萝味儿.脖子好像路了一个东西,挪开枕头一看,原来是莫卡的胸罩志在床上了.

        带钢丝箍的绣花胸罩上还有着洗衣粉的清香,我将它放进衣橱里,又把剪下来的指甲扔到凉台上.医院的院子里有个女人牵着一条牧羊大在散步,女人眼认识的人打着招呼,聊起天来.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女人笑的时候,捂着嘴巴,她的牙齿大概像江户时代的女人那样涂成黑色的了吧.那条犬冲着前面汪汪地叫着.

        "我们互相离不开的.现在我只有你了,我母亲已经不在了.我们的敌人是共同的,我们应该像从前那样互相扶助.我们曾经在京都的河里一起游过泳,你还记得吗?我真想回到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去.为什么咱们总是这样吵个不停,好好地过不行吗?金钱不是关键问题,我们不是一直够花的吗,再说我还可以去工作.莫卡告诉我说,在六本木可以捡到桌子、柜子,甚至连餐具都能捡到.然后咱们再给家具涂上漆就行了."

        "咱们可以存好多钱,我一工作就有钱了,你还可以养只小猫.你不是想要一只灰色的猫吗?我给你买一只来.我们还要搬家,这样可以重新开始,这回租一间厕所在房间里的公寓."

        "我们还可以租一所房子,让莫卡和冲绳他们和咱们一起住.这一带有许多美军建的有很多房间的小楼.这样咱们每天可以举办聚会.阿龙认识的外国人正打算卖辆车,我把它买下来,再去考个驾照,咱们就可以去海边兜风了.多有意思呀,阿开,你说呢."

        "我母亲死的时候,我并不是对你冷漠,你要理解我的心情,反正现在母亲已经不在了,我只有你了,好不好,咱们从头开始吧."

        "请你理解我,好吗,阿开."

        良子想摸摸阿开的脸,阿开恨恨地推开他的手,低着头笑着说:

        "瞧你说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脸皮真厚.我和你母亲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你母亲.我和你在一起时,总是厌恶自己,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感到自己好悲惨,我不愿意这样下去了."

        良子讲话的时候,和夫拚命捂着嘴不笑出声来.他和我对视了一眼,当阿开发牢骚时,他实在忍不住笑起来.

        "良子,这样吧,如果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就先把我的项链从当铺赎出来之后再说吧.那是我爸爸给我的,先把它还给我再说."

        阿开哭起来,脸一抽一抽的.和夫这才止住笑.

        良子说:"你怎么这样,是你同意去典当的呀.你说要去买药吃,是你先提议去卖的呀."

        阿开擦着眼泪说:

        "你别再说了,你就是这种人.你大概不知道吧,后来我一直在哭,回来的时候,你还唱歌呢."

        "你不要哭,我马上给你赎回来,我一工作就有钱了,别哭了."

        阿开又是模鼻涕又是摸眼泪,无论良子说什么都不理睬他了.对和夫说:"咱们出去呆会儿吧."和夫指指自己的腿,说太累了,不想动,阿开硬把他拽起来,和夫见阿开眼泪汪汪的,就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阿龙,我们到屋顶上去.你呆会儿来给我们吹笛子听,好吗?"阿开说道.

        门关上后,良子大声呼叫阿开,不见阿开回音.

        冲绳脸色惨白,哆哆嗑噱地冲了三杯咖啡端过来,手抖得把咖啡洒到了地毯上.

        "良子,喝杯咖啡吧,你真让人同情啊.管她呢,她又能怎么样,来,给你咖啡."

        冲绳把咖啡递给良子,被良子拒绝了,冲绳嘟囔着:"随你的便好了."

        良子无精打采地对着墙唉声叹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厨房的地上躺着铃子.她伸开两腿,像狗似地卧在那里,偶尔抽动一下身子.

        良子瞥了我们一眼站起来,想要出去.他看了看铃子,对着水龙头喝了几口生水就打开了门.

        我叫住他:"喂,良子,别去了,留在这儿吧."他没理我,关上了门.

        冲绳苦笑着咂着嘴说:

        "那两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了,良子自己还不明白这一点,蠢驴.阿龙,你打不打海洛因,这个挺不错的,我这儿还有一点儿."

        "不打了,今天有点儿累."

        "是吗,你要练习长笛吗?"

        "一直没吹了."

        "你将来不是靠它吃饭吗?"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反正现在我不想吹.没有兴趣."

        我听着冲绳拿来的唱片.

        "你怎么这么无精打来的呀?"

        "没有啊."

        "前几天我见到黑川,那家伙说他现在特别绝望.我听不懂他想说什么.他去了阿尔及利亚,还参加了那里的游击队,不像我这种人光说不做.你和他的想法一样不一样呢?"

        "黑川?我和他不一样.我只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小时候还有些意思,可是现在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所以我想以后要多见见世面,长长见识."

        冲绳沏的咖啡太浓了,没法喝,我又兑了些开水.

        "那么,你想去印度吗?"

        "干嘛去印度?"

        "去印度增长见识呀."

        "为什么非要去印度呢,没必要.在日本就可以见世面,用不着去印度、"

        "那么你想过警察局了?想进行各种尝试吗?天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不过印度是不会去的.我没有想去的地方.最近,我常常一个人从窗户里看外面的景色.看下雨,看飞鸟,看路上的行人.我能这样看好长时间,很有趣的.我所说的长见识就是这个意思.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那些景色特别新鲜."

        "别说那么老气横秋的话,阿龙.觉得景色新鲜是老化的标志."

        "乱弹琴,我说的是另一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你比我小,不懂得的.我看你还是学长笛吧.你必须这么做.别和良子那种傻瓜来往,好好学长笛吧.有一次我过生日时,记得你还为我吹过呢."

        那次是在铃子的店里,我听了特别高兴,特别兴奋,真是难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感觉是那么温馨.我不会表达,反正就好像和争吵过的人重新和好时的那种心情.当时我想,你是个多么幸福的家伙呀,真羡慕你.是你使我产生了那样的心情的.实际上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我只是一个没用的吸毒者,海洛因一接不上,就难受得受不了.我有时真想为了吸到海洛因去杀人.我觉得有某种东西存在,我是说我和海洛因之间应该有某种东西存在.我浑身哆噱得疯了似地想打海洛因,可是只有我和海洛因的话又似乎缺少了点什么,打了针之后便什么也不想了.缺少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