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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 大结局(夜深长梦少年事)

书籍名:《庶女嫡宫》    作者:寒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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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玉安摸了摸儿子的麻袋,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说我们晟哥儿年纪小,聪慧不小。”



        晟哥儿见母亲夸他,不由“嘿嘿”的笑。



        转眼间,十年过去。



        正是草长莺飞的三月,有孩童拉着风筝跑过长街,留下一串笑声。



        枝头的榆钱芽笼在绿烟中,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少女含笑的眼,少年挺拔的身姿,母亲手中的针线,都在岁月深处如陈年老酒,散发出醉人的香气。



        “娘,你歇歇吧,有童妈她们做衣呢,你眼睛不如从前了,仔细别再伤着了。”



        少女拄着拐杖,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到檐下妇人的身边。



        妇人神色恬淡,如长街里墙头那一抹淡淡天光,在日升月落中,依旧保持着曾经的模样。



        “童妈做的和亲娘做的哪能一样,我如今能给你们兄妹两个多做一件衣裳,那就多做一件,我啊闲不住。”



        这话说的齐姝眼睛一红,几乎撒手就去抢母亲手里的针线。



        林玉安的眼睛因为年轻时的那次失明的原因,如今已经眼睛已经不大好了。



        不过三十八岁,看起来格外的沧桑。



        晟哥儿从屋里走出来,见妹妹的拐杖一歪,心口就紧了起来,两步上前抓住妹妹。



        “姝姐儿!”



        林玉安吓了一跳,伸手去拉女儿,却落了空。



        晟哥儿吓的够呛,知道抓住了妹妹的手,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郎中说过了,你不能再摔着了。”



        晟哥儿把妹妹抱起来,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像小时候,每一次姝姐儿摔倒,他就这样把她扶起来一样。



        林玉安见女儿没事儿,这才皱着眉起身,把针线丢在了篓子里。



        “姝姐儿,没摔着吧。”



        她心里有些难受。



        姝姐儿紧咬着唇摇头,“没有,娘你别担心。”



        头上榆钱芽随风摇曳,筛落一地的斑驳光影。



        一如从前,那时候少女眉目娇憨疏朗,明媚动人的身姿如春日的桃花一样引人入梦。



        只是南水庄有桃花,京城没有桃花,而今,大辽也没有桃花。



        大辽的春天显得有些素净。



        浮光掠影间,时间就这么弹指一瞬间。



        多么快啊,光阴逝去如水,后知后觉。



        林玉安眼圈泛酸,泪水从眼角滑落。



        “晟哥儿,你该回大周了。”



        晟哥儿像极了余嘉,眉目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似的,只是林玉安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她看不大清楚了。



        晟哥儿身子在等几年矗立,已经长成了可以让人依靠的模样。



        林玉安摩挲着儿子的肩膀,他跟着魑风习武,并没有那些武夫一样的魁梧身姿,晟哥儿身材均匀,和他父亲差不多高。



        林玉安有时候会不由的恍惚。



        常常把儿子的背影看成已经去世多年的余嘉。



        儿子已经十六岁了。



        他是时候回去了,她知道,儿子有一腔抱负,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把儿子留在身边。



        姝姐儿身子一震,眼泪猝然而至。



        哥哥要走,母亲却要留在这里,她舍不得。



        两个都是她的骨肉至亲,她不想离开任何一个。



        一想到以后想要和哥哥见一面都如同候鸟迁徙,一年能不能见一次都未曾可知。



        这些年来,哥哥总是在她面前保护她,他说过,他的妹妹,只能他才能欺负,别人谁都不行。



        可是哥哥也从来没有欺负过她啊,他永远都是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样子,保护着她,不让人欺负她。



        她越想越难过。



        “哥哥!”



        姝姐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晟哥儿最害怕妹妹哭,见状忙上前去,“好了,别哭了,我不走了,我和你还有母亲,一辈子也不分开。”



        姝姐儿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了,开了闸似的往下掉。



        林玉安也不由的鼻子发酸,姝姐儿回去,会影响到晟哥儿,她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也不想再回那个伤心地了,这样的悲伤也就无法避免的。



        五月里,晟哥儿也该启程回去了。



        姝姐儿晚上和林玉安一起睡觉,到了夜里又哭了一场。



        “娘,我舍不得哥哥,我以后还能再见到晟哥儿吗?”



        林玉安摩挲着女儿的脑袋,安慰着她道:“姝姐儿,人这一辈子,总有些不圆满,而我们能做的,就是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因为爱他们,所以我们不能不放弃一些东西。”



        姝姐儿什么也知道,却还是忍不住的落泪。



        “娘,我舍不得……”



        她身子一抽一抽的颤抖着,哭的好不伤心。



        林玉安也被女儿的情绪感染了。



        她这一辈子,都在不断的做出忍让,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初入京城时,那样的锋芒。



        她在南水庄时不动声色的戏耍方大娘子母女,在初入京城后对于王萱柔的反抗,对英国公世子的反击,再酒楼对她们的句句不饶人。



        在对齐氏的伤害回复以致命的反击,那些事情那么的深刻,可如今,却恍如隔世,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棱角被磨的如此光滑,而她,也渐渐的失去了从前的光亮。



        她教诲不过及笄的女儿,让她明白什么是退让,什么是爱人。



        可是却忘了,自己也曾有锋芒毕露的样子。



        难道,女儿就不配吗?



        当初女儿出事之后,她就下定决心,不管女儿成了什么样子,也绝对不会嫌弃她。



        她相信,如今余嘉还在,肯定比她更心疼这个女儿,可她却让女儿处处忍让。



        林玉安忽然觉得自己太混蛋了,她凭什么觉得姝姐儿会是晟哥儿的拖累?



        姝姐儿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的疏忽,可她……林玉安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喊着童妈:“给小姐收拾箱笼,明日一早,小姐跟着少爷一起回京。”



        姝姐儿吓了一跳,眼泪落到一半,面色惊讶的望向母亲。



        “娘,你呢?你不回去吗?”



        心里的刚升起的喜悦霎时被熄灭掉,她咬着唇,望着母亲。



        “母亲走不了了,你啊就跟着你哥哥回去吧,京城还有你们的弟弟,回去之后,去给你父亲上一柱香,给他说一声,母亲不回去了,但母亲不会忘了他,永远也不会。”



        “那娘就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儿?”



        林玉安失笑,“怎么会,还有你宫文叔叔呢。”



        魑风如今已经改回了原本的姓氏,到大辽之后,林玉安曾劝他娶个媳妇,也好给自己留个血脉。



        可宫文却道:“留什么血脉,人在这世上来去赤/条条,有何畏惧。”



        多次劝说也无疾而终,林玉安也渐渐的歇了这个心思。



        如今,她盘下了这柳絮巷的所有屋子,宫文年纪也大了,就在隔壁的院子住着了,训着一群新的手下人,他说:“等我哪天没了,王爷在地下,也不至于担心。”



        林玉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从始至终,魑风都是因为余嘉而不顾生死的守护着他们。



        说到底,或许宫文比她更爱余嘉。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可有一种情感,就是这样的说不清道不明。



        就像当初齐慕北追来了大辽,想要说服她跟他走,她依旧不愿意,齐慕北就告诉她:“你对魑风动了心吗?你以为他是因为你才这样誓死相随吗?你要知道,他比你更爱余嘉。”



        可那又如何,林玉安只是淡淡一笑,她对魑风,有的也只是因为他和余嘉太过相似的气质而不由被吸引,却无关乎男女/情/爱之事。



        听说齐慕北没有回大周,至于去了那里,刚开始她还有一点消息,听说是去了北疆南疆,再后来就没有了关于他的消息。



        这世上的人啊,无非两种,一种是一辈子待在一起,纠纠缠缠至死方休,而有的人,或许一个转身,就是永远,永远不见。



        齐慕北,当初他当下江山,也不一定是为了她吧。



        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去说服他自己。



        或许,当初在王家的时候,那一眼,他并没有认出自己吧。



        或许……



        那么多或许,可也只能是或许。



        她一夜未眠,睁眼到了天明。



        北斗星隐于天幕,曦光挣破黑暗。



        刚起身,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走路的声音,出去,宫文正在摆着早点。



        “今日要出门,多吃一点,不然路上要饿。”



        晟哥儿上前,给了宫文一个熊抱。



        对于眼前这个已经上了年纪,眼角都爬了褶皱的男人,晟哥儿既把他当作师傅,还把他当做父亲一样。



        而对于宫文而言,又何曾不是呢?



        他眼睛有些泛红,因为晟哥儿想吃大周才有的油条,他琢磨着做,今日一大早起来做了这一桌子早点。



        他也知道,在此一别,往后再相见,那是遥遥无期。



        晟哥儿知道妹妹能和他一起回大周,不由一喜,可听见母亲说,你们兄妹两个在路上要互相照顾的话时,他却不由的愣住了。



        “我不去了,我和姝姐儿说了,母亲身子经不起颠簸了,虽说落叶归根最好,等我驾鹤西去的那一天,你们兄妹能带着九哥儿来看看我,我也就知足了,你别担心,母亲身边有这么多人,会照顾好自己的,就是不想坐马车了,颠簸的骨头都要散了。”



        晟哥儿不知道这话有几句真,几句假,只觉得心口闷闷的。



        “母亲,我不回去了,我不回去了。”



        他一把跪在地上,再也顾不上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低头落泪。



        林玉安仰头,怕自己再落眼泪。



        “胡闹,你既然胸有大志,就不应该像个山居隐士一样,偏居一隅,你既然有志要做天下大丈夫,那就不要有那么多的牵肠挂肚,快去吃饭,吃了就该启程了!”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忍不住冷了下来。



        晟哥儿的抹了一把眼泪,吸了一口气,膝盖的疼痛传来,他一只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妹妹,先吃饭吧。”



        情绪已经冷静了很多。



        林玉安侧过身去,飞快的把眼泪擦去



        “你们先吃,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没有装上。”



        林玉安说着,转身快步进了屋,却在台阶处,差点一下跌倒。



        她走的太急,没有看清楚。



        却很快回过神来,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抬高了脚进了屋。



        宫文的目光从林玉安的背影收回来,眼底闪过一抹担忧的神色。



        或许当初他并不大明白林玉安是个怎样的人,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才不多把她的性子摸清楚了。



        她就是心里难受,又死鸭子嘴硬的不愿意说,怕引得孩子们也伤心,耽误了行程。



        “你们快吃吧,我去给你们装鸡蛋,昨儿晚上给你们煮的,拿着路上吃。”



        晟哥儿和姝姐儿兄妹两个低着头,不敢说话,喉咙口却是哽得发慌。



        再如何的不舍,林玉安还是等到晟哥儿的马车走远了,这才抹起眼泪来。



        这两日,她几乎要流干这一生的眼泪了。



        “夫人,你还没有吃早饭。”



        宫文抿唇笑着,林玉安在院子里的桌子边坐下,东西吃到嘴里却不是个滋味。



        “夫人既然决定要放开手,就应该知道,这样会如何的心疼。”



        林玉安自然是知道,只是到了这一天,她还是忍不住觉得撕心裂肺。



        她不想再听宫文说什么了,她只想静静。



        母亲如今尚健在,晟哥儿姝姐儿回去,她也应该能稍稍慰籍吧。



        她心里仿佛有什么滑落,心疼,却无从说起。



        “你多吃些吧。”



        林玉安抬头瞪了宫文一眼。



        两个人不再多言。



        这样也好,两个平生都视余嘉为挚爱的人,看来互相照顾,谈天说地,无关风月。



        夜深长梦少年事,辽国多芭蕉。



        到了夜里,春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檐下滴滴声响让人不成眠。



        榻上人翻来覆去,梦入深处。



        夜深,雨势愈大。



        母亲做的藕花羹在她的鼻尖萦绕,她不想再醒来。



        如果这是真的,就让她永远这样,感受到那种少年时……



        “爹爹,我们去长街卖糖葫芦好不好啊?”



        “好,我们安姐儿嘴馋了,来,爹爹背你。”



        “买糖葫芦了,买糖葫芦了……”



        眼从眼角滑下,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结局。



        而她,却甘之如饴。



        遇见,不曾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