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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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 顾安玥抱着骨灰盒从殡仪馆出来，一行人驱车前往西郊的墓园，车程大约一个小时。
到达墓园也不过才凌晨六点。
雨还在下, 淋淋漓漓的冬雨裹挟着萧萧寒风。天刚蒙蒙亮, 天边浮起鱼肚皮，瓦青色的天空低矮且压抑。
墓园建在半山腰上, 越往上走雾气越重, 一排排整齐有序的墓碑出现在众人面前。身着道士服的老道士在前方引着路，嘴里不停低声念叨着什么, 还不时停下来，挥舞着手中的拂尘。
顾安玥怀抱着骨灰盒跟在道士身后, 身边是撑着黑色雨伞的周漪朵。默默地将雨伞朝着顾安玥这边倾斜，避免雨点落在骨灰盒上。
墓园很大，走了近二十分钟的样子总算是来到了江伯母的墓碑前。旁边，则是江蕊雪的墓碑。
顾安玥抱着金丝楠木所制成的骨灰盒站立在墓碑前，目光空洞地看着面前这打开来的墓穴。
道士默然上前, 高举起手中的拂尘。嘴里一通念念有词，做着法事，超度逝者。
大约半小时后, 法事做完了，雨也停了。
道士指引着顾安玥将骨灰盒放进了墓地里, 随之合上了墓碑, 再就是点香上贡。
这第一对香烛自然要逝者最亲的人供奉。虽然顾安玥并不是江伯母的什么亲人, 可不是亲人已然胜过亲人。
顾安玥侧过身, 接过道士递给自己的两根烛, 用打火机点燃后插在了墓碑前, 借着烛火点燃了三根香。手里攥着几张纸钱, 先是借着烛火点燃，然后用点燃的纸钱引燃了墓碑前这堆砌如小山丘的纸钱。
熠熠火光照亮顾安玥一张冷白的脸，跳跃烛火映入瞳孔深处。眼底渐渐充盈起了晶莹泪花，眼尾红了一片。
【伯母，一路走好。】
接着，周漪朵也走上前去，给江伯母上香烧纸钱，并虔诚地拜了拜。
简单的葬礼就这样结束了，顾安玥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侧过身去看向了周漪朵，“漪朵，你们先走吧。”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周漪朵眼眶红红的，点了点头，“好。”
清晨的陵园寂静得可怕，树荫婆娑宛如鬼魅的影子，空气里散发着雨后特有的泥土气息。
湿润的空气沁入鼻腔，湿气抵达整个肺腑。
一身黑衣的女人长身而立站在墓碑前，久久没有挪动身子，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漂亮的雕塑。
脸上表情淡漠，眼神颇为复杂地看着墓碑上的这一方小小的黑白照片。半晌，又将目光轻落在了旁边江蕊雪的墓碑上。
眼眶渐渐变得猩红，眼泪不受控地一下子汹涌而出。颗颗晶莹泪珠汇聚到下巴处，最后滴落在衬衫领子上，将衣领润湿了一小片。
“这下，你们母女终于可以团聚了。”女人极力控制着抽泣，用指腹狠狠抹了一把腮边的眼泪。
“对！不能哭！应该高兴才是。”女人突然轻笑出声，清冷的笑声回荡在墓园里，不由地让人一阵毛骨悚然。
周漪朵这边很是放心不下，在车里等了好半天还是不见顾安玥下来，心头焦急如焚，最后决定去墓园找人。
刚一来到墓园的入口，就看到顾安玥从里面出来。顾安玥一双眼眶红红的，眼底布满了好几根红血丝，明显哭过了。
俩人隔着厚厚的雾气对望着彼此，同时停下了脚步。
看着顾安玥这个样子，周漪朵简直是心疼得不行。疾步上前，一把紧紧拥抱住了顾安玥。
“安玥，你别太难过。”周漪朵柔声安慰，几近哽咽，“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顾安玥没说话，默默地由着周漪朵这样拥着自己。稍稍俯低了一下身子，将下巴轻搁在周漪朵的肩上。
静静地相拥了许久，顾安玥突然开了口，清冷低沉的声音飘进了周漪朵的耳朵里。
“漪朵，别离开我好吗？”
“……”周漪朵并没有细品顾安玥的这句话，虽然觉得这话听着有那么一点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我不会离开你的，安玥。”安慰，倾尽所有温柔安慰对方，这是周漪朵觉得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
“……”当听到“安玥”两个字时，女人神情一正。眼尾一滴眼泪无声滴落，苦苦地勾了一下嘴角。
***
从墓园回来后，顾安玥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周漪朵劝也劝不动，顾安玥只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无奈，周漪朵只好自己独自一人回卧室补觉。
一整晚没睡，周漪朵还是第一次这样熬通宵。哪怕是在剧组拍夜戏拍到很晚，也不至于拍一个通宵。
回到卧室后，周漪朵先去洗了个澡再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来到大床边，一头栽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这一觉睡得意外地沉，一觉醒来已是近傍晚了。整整一天了，就早饭对付着吃了几口馄炖，这会儿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揉了揉扁平的肚子，习惯性地一个扭头，便对上了顾安玥那熟睡的侧颜。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时候爬上床的，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居家服。一头乌黑长发披散落在枕头上，身上散发着沐浴乳的清新香气。
周漪朵忍不住上前嗅了嗅，像是偷吃糖果的小奶猫。最后不忘，落了一枚浅吻在顾安玥的唇角。本来是很轻的一个动作，却不曾想把顾安玥给弄醒了。
“醒了。”周漪朵赶忙撤离开，冲着女人眨巴了一下亮晶晶的杏眼。因着刚睡醒的缘故，两侧香腮泛起一片粉白，跟抹了胭脂似的，娇俏动人。
“……”女人静静地凝视着周漪朵，一双茶色瞳孔里慢慢浮起欲｜念之色。随即一个翻身，将周漪朵给压在了身下。
“安玥。”周漪朵瞬间羞红了脸，脸颊热意翻滚，凝视着顾安玥轻唤了一声。
女人什么也没说，一个俯身凑近，两片微凉的薄唇覆在了周漪朵的唇上，灵巧的舌尖轻抵着唇缝，强势探入。
吻霸道而强势，激进热烈到甚至可以用啃噬来形容。不一会儿，周漪朵就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浑身发软，轻轻推了一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安玥，我肚子好饿，我们先吃饭好不好。”周漪朵重重喘息着，一双布满春情的杏眼望着顾安玥，眼神灵动又无辜。
“嗯。”女人微喘息着，极力压抑着身体里不断蹿涌的欲｜望，用鼻音浅浅应了声。
翻身从周漪朵身上下来，顾安玥平躺在大床上，胸口不住微微起伏着，望了天花板半晌，然后扭过头去看向周漪朵，开口道：“我们出去吃吧。”
周漪朵微笑着道：“好呀。”
顾安玥：“你想吃什么？”
周漪朵：“我随便都可以。你呢？有什么想吃的吗？”
顾安玥想了想，说话道：“法国菜吧。”
周漪朵眯了眯一双杏眼，说着凑了上去，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顾安玥的脸颊，愉快地决定：“好，那就法国菜！”
周漪朵觉得顾安玥之所以提议吃法国菜，完全是在照顾自己的口味。因为除了麻辣口的川菜外，周漪朵最喜欢吃法国菜了。
C市有家特别出名的法国餐厅，位于老城区。这是一家法国人自己开的餐厅，位置有些偏，并没有选址在繁华热闹的市中心，而是选在了充满古韵古乡的老城区，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餐厅的生意。
老板是个风韵犹存的法国女人，独身主义者，既是老板娘又是大厨，做事果断有原则。体现在菜肴上，那便是坚持法国菜的传统做法，不会为了刻意迎合市场而对菜肴做出改变。
餐厅内，正中央一盏五米高的水晶吊灯倾泻出温柔的光线，如月光一般温情浪漫。角落处，一架白色钢琴前坐着一位金发碧眼的法国女孩。女孩正在弹奏一首优美的钢琴曲，是一首鲜为人知的法国民谣。法国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老板娘收养的孤儿。
一楼散落着几张餐桌，食客全部围坐满了，却是一点喧嚣的感觉也没有，大家安静地用着晚餐，享受着食物给味蕾带来的愉悦。
二楼一共有五间包厢，早已是提前预定了四间出去，就刚好还剩下最后一间包厢。
包厢内，白色长形餐桌上立着一支细长的青色瓷瓶，瓶子里插着一朵怒放的红玫瑰。幽幽玫瑰花香混合着食物的香气，不时萦绕在鼻尖。
头盘是Almas鱼子酱，汤是蔬菜奶油浓汤，第三道菜是香煎比目鱼，第四道主菜是法式香柠龙虾，第五道菜是玉米沙拉。
“这道法式香柠龙虾挺不错的，你尝尝看。”周漪朵瞧着主菜终于上来了，迫不及待地想让顾安玥先尝尝。
顾安玥轻声“嗯”了声，右手拿起长柄小勺。半垂着眼帘，舀了满满一大勺鲜嫩的龙虾肉。周漪朵双手托腮满是期待地望着顾安玥，只见对方舀了一勺龙虾肉并没有吃，反而是伸长了胳膊，将勺子送到了周漪朵的嘴边。
“……”周漪朵先是一愣，立马抿唇偷笑了一下。红唇微张，吃了一小口龙虾肉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顾安玥问。
“好吃！”周漪朵点点头，将嘴里的龙虾肉吞咽下去后这才开了口。这一勺龙虾肉太多太满了，周漪朵只小小地吃了一小口，勺子里还剩下一半。
“我也尝尝。”不待周漪朵反应过来，顾安玥转而收回了勺子，将剩下的龙虾肉一口吃进了嘴里。
“……！”周漪朵惊讶地看着顾安玥，两扇卷翘的长睫上下扑扇了一下，又一下。
俩人虽是很亲密的情侣关系，可顾安玥从来没像刚才那样吃自己吃过的东西。反之，周漪朵也没有。
“怎么了？”顾安玥细细咀嚼一番，随即抬头看着餐桌对面的周漪朵。瞧着对方这惊讶的小表情，不解地反问。
“没什么！”周漪朵赶忙摇了摇头，说道。
“味道确实不错，挺好吃的。”顾安玥绅士地举了一下勺子，对这道法式香柠龙虾发表着意见。
“要喝点酒吗？”瞧着顾安玥现在心情好多了，周漪朵想了想提议道。
当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喝点小酒能让人心情舒畅，身心得到放松。
“好。”顾安玥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唇小幅度地微勾了一下。
不多时，老板娘亲自拿来了一瓶1800年的窖藏红酒，是藏品类的红酒，只提供给最尊贵的客人。
老板娘一身复古真丝旗袍，大红唇配上金色大波浪。一双手戴着白手套，熟练且专业地用开瓶器撬开了红酒的木塞，并斟满了两杯红酒。
“二位请慢用。”说着，老板娘伸出右手，五指并拢冲着两位客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着退出了包厢。
本以为顾安玥心情好些了，结果却不然。顾安玥一人喝起了闷酒，沉默不语，一句话也不说。
周漪朵看在眼里，捏紧了手里的高脚杯，劝道：“安玥，你少喝点。”
顾安玥一个举杯，将最后一口红酒喝进了喉咙里。一手拿过红酒瓶，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
“没事儿。”女人染上酒香的红唇阖动了一下，仰起脸冲着周漪朵柔和地笑了笑。
最后，顾安玥一人喝光了一瓶红酒。
虽喝了不少酒，可顾安玥的意识很是清醒。车是不能开了，两人都喝了酒。周漪朵只好给自家司机打去了电话，让他来餐厅一趟。
回去的路上，顾安玥将脑袋斜斜地靠在周漪朵的肩上，轻闭着双眼，睡了一路。依旧是回的周漪朵家，市中心的高档住宅紫景苑。
俩人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在顾安玥没有彻底痊愈之前，周漪朵就暂时不搬回金香榭了。以免副人格突然出现，对周漪朵做出些什么过份的事来。
回到家后，周漪朵先是扶着顾安玥躺在了沙发上，为对方脱掉了大衣。然后去到厨房冲了杯蜂蜜水，喂着顾安玥喝下。
“你一个人洗澡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在扶着走路些许踉跄的顾安玥进到浴室后，周漪朵尤为真诚地提议道。
“好。”顾安玥不假思索，冲着周漪朵妩媚一笑，随即整个人瘫软地趴在了对方的身上，舌尖轻舔了一下周漪朵的耳廓。
“安玥。”周漪朵微喘着唤了一声顾安玥的名字，“我们……”
话音未落，周漪朵就被顾安玥给一把推在了墙上。女人一个欺身压了上去，两片染着酒香的薄唇死死地封住了周漪朵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