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托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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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颜宁没料到，她的压力除了来自平井千夏，还来自卡斯亚诺娃。
卡斯亚诺娃分数公布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冰场，听到卡斯亚诺娃超过200的总分之后她愣了一下，然后跟着全场的欢呼声鼓了鼓掌。鼓了两下自己觉得莫名其妙，又把手放下，心里就沉了。
陈教练就站在她面前，他不动声色，也没有过多的话。宋颜宁已经习惯，她站的笔直看着陈教练：“教练我走了。”
陈教练点点头，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吧。
宋颜宁就朝冰场滑去。
甄真和叶赛都在屏息等着宋颜宁的节目，不想这时候甄真的手机响起来，她因为太专注比赛被铃音吓得一个激灵，看到来电显示的人，甄真愣了一下。
叶赛正盯着比赛，宋颜宁的音乐已经响起来，甄真悄悄站起来，走到房间外去。
叶赛始终觉得宋颜宁这次日本站的比赛状态和之前都不大一样，这套节目算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整套节目里，宋颜宁的情绪与其说是饱满倒不如说是高昂。《死神与少女》，丹尼尔在这里面给她塑造的少女形象是比较柔弱的，她楚楚可怜的抗拒死神的靠近，然而最后并没有成功，还是被死神带走了生命。总起来说是悲剧意味的节目。然而这一场，宋颜宁凭借着高亢的情绪，仿佛让少女变成进攻的斗士，她激烈的与死神抗争，反抗意味非常明显。让叶赛想起几年前，曾经有位美国选手滑睡美人，因为舞蹈积极饱满的表演而被冰迷调侃，不知道这位选手演绎的到底是等待被吻醒的公主还是拿着刀剑砍荆棘的王子。
而宋颜宁这套节目里就有点这种反差感，她的舞蹈动作依然很到位，但这次比以往都给人一种有力的感觉，这种力量感在中国女单里很罕见，大多数中国女单都喜欢走优雅舒缓的风格，动作软绵绵，滑行慢吞吞，不容易带起气氛。像宋颜宁这样，滑行上风驰电掣，动作干脆利落的表演方式，即便是目前表现最好的阿依古丽也没有做出过。再加上宋颜宁本身跳跃，起跳果敢，高远度惊人，配合音乐效果简直不要太赞。舒伯特的这套弦乐四重奏探讨了他对生与死的态度，于黑暗中孕育光明，现实中追寻理想，即便是死亡也要安详幸福的沉睡。宋颜宁这次这套反抗意味颇浓的节目，虽然细节处有点用力过猛，倒有一种竭尽全力后问心无愧的畅快。
尤其是，宋颜宁再次将节目里至关重要的七组跳跃全部顺利完成，她的每一跳都牵动人心又完成的漂亮干净。宋颜宁在这两站比赛的节目全部完整发挥，跳跃上至今还没有出现失误。
“虽然细节处还需要再打磨，但我觉得比法国站还是好的。宋颜宁这次想赢的心真是太明显了。我也不知道她这次怎么好胜心这么强，出于民族情结吗？”
明显到不管是赛前还是赛后，她眼神里的那种斗志藏都藏不住，镜头里一个回眸都透着想赢的决心。
叶赛说完突的乐了，不料转头一看，诶，甄真竟然还没回来。
她回头往阳台方向看，这孩子上哪去了。
宋颜宁觉得自己这次特别累，她滑到出口处时一度有一种头昏眼花的感觉，好像心里憋的那股火终于发泄出来一样，现在只剩下无力感。她老老实实从陈教练手里接过冰刀套套上，然后慢吞吞的走向等分区。
观众席有人喊她的名字，宋颜宁反应了半天才跑过去，是一位来日本看比赛的中国姑娘，她冲着宋颜宁笑，抱着一个巨大的流氓兔要送给她。宋颜宁还没调匀气息，说了声谢谢然后呼呼的喘气，只好又弯腰谢过。
她抱着到她腰的流氓兔坐到等分区，心里在此刻又忐忑起来。她紧张的抓着流氓兔的两只耳朵，一直盯着屏幕。
她的分数出来的很快，一如她干净利落的表演一样。
TES74.21，PCS63.16，自由滑得分137.37，总分210.99排在第一位。
宋颜宁一瞬间就停住了呼吸，陈教练也震惊了。他们两人对望一眼，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还是陈教练经验多反应快点，他拍拍宋颜宁肩膀：“恭喜你啊，进总决赛了。”
宋颜宁傻在那，不知道自己教练的重点抓的对不对，冷了许久，她奋力点头。
就在宋颜宁抱着自己流氓兔离开的当口，平井千夏被自己教练用力握住肩膀，她的教练细细的叮嘱她。
平井千夏身材娇小，她的教练也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教练，也很有特点，这位名叫白尾美枝的女教练公共场合永远穿一身西装，各种颜色款式，就跟俄罗斯的格蕾教练永远穿各色呢大衣盘着发髻一样，特有辨识度。
镜头一直对着平井千夏和她的教练，白尾美枝对平井千夏叮嘱完，最后怒吼两声加油给她助威，平井千夏一直点头，然后利落转身滑向冰场。
日本站的女王来了。
这位日本女单一号，压轴出场的本土选手，在日本站最后一场比赛，甚至是本赛季大奖系列赛最后一位出场的选手，迎来了全场最热烈的欢呼。
平井千夏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表演服，露肩设计的裙装依然剪裁用心，平井千夏的妆容也得体精致。她的自由滑曲目来自歌剧《托斯卡》，这是平井千夏职业生涯第一次挑战歌剧。
叶赛双手抱臂看着平井千夏的节目。
《托斯卡》，这部悲剧凭借优美的旋律和精美的唱词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而娇小的平井千夏，她盛装着现场观众的期待，把节目几乎完成得滴水不漏。平井千夏开场的3Lz3T竭尽全力的跳高跳远，赢得现场一片欢呼，尽管这拼尽全力的一跳依然像一朵小浪花一样在冰面上稍纵即逝，它依然是一个低平的跳跃。但至少比她以往好了很多，好到足够让平井千夏一气呵成完成整套节目。而且平井千夏的节目编排是很精致的，不管是每一跳别出心裁的衔接，还是几乎覆盖全场复杂多变的步伐，全都诚意满满。
平井千夏还没完成最后一组旋转，掌声就已经响起来，她在这片掌声中提起浮腿利落的完成贝尔曼旋转，合着恢弘的音乐，将这套节目落下了帷幕。
完成节目的平井千夏握拳为自己肯定了自己今天的表现，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笑着对四面的观众摆手致谢，这是她的主场，她是这里最受瞩目的选手。
叶赛神色淡定，看着屏幕里的平井千夏三次转身回谢观众，然后才滑下冰场，她的教练抱住她，也很满意她的表现。
叶赛继续淡然。
这时候镜头转到后台正在领先选手准备区坐着的三个女孩身上，尤其把镜头多留给了宋颜宁，镜头里的宋颜宁并没有笑，但也没有冷着脸。叶赛觉得她俩现在的表情应该是一样的，都是不急不恼的等着最后的结果。
分数出来之前，平井千夏紧紧握着教练的手，但等分数出来以后，平井千夏紧张的神情还是出现一瞬间的怔愣。
TES63.64，PCS72.16，自由滑得分135.80。
这个分数出来之后，宋颜宁的神色丝毫未动，她托着下巴在那里等着，完全不想算最后的总分究竟谁高。看起来她乖巧的坐在这，其实现在的宋颜宁脑子里一团浆糊。
顿了一下，平井千夏的总分出来了。
210.13，平井千夏最后总分排在第二位，和宋颜宁相差一分不到。
白尾美枝的笑容有一瞬间凝滞，两人都默默的看着小分表良久，像是要看清楚每一个符号每一项加分，最后平井千夏先点了头，表示接受裁判的评分。她看向自己的教练，轻轻笑了笑，收回了被她握着的手。
最后镜头转向了宋颜宁，宋颜宁看到最后的结果，终于坐直了身体。她看看周围的人，等着下一步的指示，是接受采访还是准备颁奖仪式。三天的比赛时间，她现在有点筋疲力尽了。
也是直到颁奖仪式，宋颜宁才得以细细打量平井千夏。
她和平井千夏同场竞技两次了，却一直没有过什么交谈。
去年在加拿大站，她们也仅仅是点头之交，彼此客气礼貌，却都不多言。今年日本站，三天的时间，她和平井千夏依然没什么接触，一来两人是竞争对手，二来都准备比赛也没心情攀谈。她们最近的一次接触就是短节目之后的记者招待会，不过当时平井千夏接受的采访太多，她们也没什么交谈。让合照的时候就站在一起，让回答问题的时候就各自回答问题。
明明已经是升组四年的女单了，发育关也已经过了，平井千夏却比还没发育的宋颜宁矮了半个头。她站在一边静静等着颁奖仪式开始，察觉到宋颜宁在看他，平井千夏转过头来。
同时一个赛场，彼此都是你退我进的较量，不到一分的差距就让奖牌变了个颜色，尤其还是在颁奖仪式这样最刺激人的场合，再大度的选手也不会刚比完赛就对自己的对手亲亲热热称朋友。平井千夏对宋颜宁的目光并没有什么反应，宋颜宁看她，她就带点困惑的回望，没打算说话。
宋颜宁就笑了，她用日语说：“你的冰鞋很漂亮。”
平井千夏的冰鞋应该是专门设计的，冰刀的两面不一样，一面粉色一面金黄色，冰鞋的鞋面上还有樱花的装饰。
平井千夏对宋颜宁用日语搭讪有点诧异，她笑了笑：“谢谢。”
宋颜宁就找不到话了。
她讪讪的转头，等着颁奖仪式。
最先被念起的是冠军的名字，宋颜宁滑到领奖台前，向观众致谢后踏上最高的领奖台。随后是平井千夏，随后是卡斯亚诺娃。
平井千夏和宋颜宁握手时，客气的和她说：“恭喜。”
宋颜宁用日语回她：“你也是。总决赛见。”
平井千夏露出微笑，她点点头，然后站上属于自己的领奖台。
宋颜宁笔直而立，看着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与此同时，她备受瞩目。
这个在今年3月份刚刚卫冕世青冠军的女孩，时隔9个多月，她以两站分站赛冠军的身份，闯进了总决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