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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失落的荒村(十九)

书籍名:《沉于昨日》    作者: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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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渝舟手从半空中缩回,没有怎么犹豫:“好,我去取。”
  看着人离开了床沿,简然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咦、咦?现在吗?”
  虽然两个屋子只隔了一扇门,但毕竟他们都是擅闯民宅的,她生怕关渝舟离开了这个屋主不愿踏入的房间后会发生点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再一回头看看不远处死不瞑目的两具尸体,简然打了个寒颤:“要不咱们一起去吧,还能有个照应。”
  夏濯歪头看她,揶揄着开口:“真的是为了互相照应吗,婴儿肥同学?”
  见被拆穿,简然也不畏缩,磕磕绊绊地说:“那、那当然啊,我和我弟给你们放哨,关哥只需要大胆的去偷就好了!”
  夏濯奇怪道:“能带出去吗?带不出去的东西怎么叫偷啊。”
  简然连忙改口:“借看,借看。”
  “不用。”关渝舟摇摇头:“你们在这里呆着,出来会给我添麻烦。”
  添麻烦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剩下三人自然不敢再多纠缠。
  姐弟俩舍不得再换手电筒用,目前几人只能靠着关渝舟放在夏濯手中的那支来续命。
  等关渝舟贴在门上听动静后,夏濯也磨蹭着紧跟下了床。他把被子当斗篷用,一大截全拖在了地上,柱形的光线不断扫在门栓和缝隙上,晃来晃去看得身后两人眼花缭乱,“有动静吗?”
  关渝舟朝一旁让了些空位,“你来。”
  夏濯凑上前,屏息静等了一会儿。他和关渝舟脸对着脸,距离再近一些便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擦过脸颊。
  关渝舟正要问情况,眼前看见的就是夏濯含笑嘟嘴往前凑的一幕。
  “……”他无奈地垂眸,“外面有动静吗?”
  “挺安静的,好像没人在。”
  插销旋转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后,门被向里拉开了一条缝。夏濯望着漆黑的堂屋缩缩脖子,默不吭声地往后退了一步:“那我回床上呆着了啊,你真不要电筒?”
  关渝舟头也不回地重新合上门:“你留好,别等我回来时又见你吐了。”
  直对面老太太和莱莱住的房间门正紧闭着,堂屋的门栓从里被牢牢挂上,积攒的雨水渗过下方的缝隙,浸得厚重的门下一小片面积呈现出比地面稍深一些的暗色。
  他依照夏濯所描述的大致方向来到了角落前,抬脚将轻薄的编织袋撩到一旁,露出下方不薄不厚的黄皮本,封皮上还残留着几个指印,应当是夏濯先前留下的。
  关渝舟指腹将封面的一缕灰捻了捻,长期的入梦让他已经能在最快的时间里适应黑暗环境。他的视线在堂屋里转了一圈,略过墙壁上明显深了一个色号的红漆后,最终停在了正对面通往院落的门上。
  随后他眼眸一眯,推门而出,踏进了蒙蒙雾雨之中。
  “夏哥,”屋内的简然捏着鼻子,钻着关渝舟不在的空档和缩回床上的夏濯搭起了话:“关哥是不是现实里很多女孩子追啊,我们班上那些人就喜欢冷冷酷酷话不多的这款。”
  “冷酷?”夏濯寻思着这个词怎么也用不在关渝舟身上吧,想到对方手指上的那道痕迹,他不禁摇摇头,“不啊,他已经结婚了。”
  “哈?看不出来哎……不都说婚后的男人又是啤酒肚又是满脸油吗?”简然一听,转念又问:“那你呢,你也结婚了啊?”
  夏濯调笑道:“干嘛呀,你想嫁给我?”
  “夏哥。”简然一窒,隔了几秒后皱着脸问:“没有人和你说不要出门瞎撩吗?撩到了你负责吗?”
  夏濯露出标准的渣男笑:“那当然不负责了。”
  “在聊什么?”关渝舟拎着本子推门而入后,看见的便是简然脸鼓成河豚的一幕。
  “在聊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夏濯仰头看他一眼,有些诧异:“怎么头发都搞湿了?”
  “没什么。”关渝舟去堂屋不仅拿来了记录簿,顺带将地上的旧布和编织袋也取了一些来。他绕到窗边把尸体盖住,这才重新走回夏濯身旁:“拿东西花了点时间而已。”
  姐弟俩勾着头凑上来,关渝舟就地草草地翻了翻本子,只一眼夏濯便瞪圆了眼。
  那原本什么字迹都没有的页面此刻却有些杂乱,用来记录的笔颜色有黑有蓝还有红,并且字迹不一,像是轮流传阅在各家里供每日一记所用的。现在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户,所以本子会被搁置在这里没了下文也是理所当然。
  关渝舟注意到他的目光,温声解释:“因为剧情没有到,所以你当时找到后才看不见其中的内容。”
  “喔……”夏濯抱着手臂,一边用指甲盖拨弄电筒上的金属开关,一边望着关渝舟翻页的动作道:“莱莱今天上午说得挺多的,我觉得要说村子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也不是很难猜。”
  关渝舟抬抬眼皮:“说说看?”
  夏濯理了理思绪:“十年前开始闹饥荒,慢慢粮食就开始紧缺,每家每户的余粮养不活所有人。之前我们找到的照片里,老太太头发开始变白时她的女儿应该十岁左右,那时候她的丈夫和另一个孩子失踪了,这便是早几年里发生的事情了。后来又过了几年,她女儿也结婚了,前后生下了两个孩子,那张全家福里虽然所有人在笑,但是看上去却很勉强,完全不像是因为有新成员而喜悦的模样——之后她的女儿和女婿、外加孙子同样也失踪了。”
  简然和简舒没有看过照片,这时候只能一半思绪留在关渝舟手中的本子上,另一半思绪放在夏濯所说的话上。
  夏濯顿了顿,忽然提出了个问题:“来做个选择题吧?如果你在一个处处埋藏危机地森林小屋中独自居住,有一天你捡到了一个神灯,摩擦后里面跳出来了三个人。第一个人是一位健硕的男子,他可以帮你去打猎砍柴和保护晚上的安全;第二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她不能出门只可以待在家中做一些手工活;第三位是一个走路都不太稳妥的孩子,他有无限可能的未来但是却身体虚弱,需要你花费大量的精力和物资去照料。神灯说,你可以留下一个人,这时候你会选谁呢?”
  简然和简舒对他的问题感到有些奇怪,互相看了一眼后,简舒答:“如果是我,我会选健硕的男子。”
  夏濯眨眨眼,再看向简然:“胖胖,你呢?”
  “……谁许你这样叫我啦!我好歹也是个青春期的少女!”简然显然对他的称呼有些不乐意,头一歪没好气地丢下两个字:“男子。”
  “正常人都会选健硕的男子吧,因为比起衣服穿什么,更重要的是能否有物资和人身安全。”夏濯接着道:“你留下了健硕的男子,过了几天后,神灯又亮起来。神灯说:我这里剩下来的两个人你也可以再带走一个哟。此时还剩下一个可以给你做衣服的女人和一个需要你照顾的孩子,你会选择谁?”
  简舒没有犹豫:“选择女人。”
  “住在森林里本身就不安全吧,比起孩子来说,大人肯定更靠谱嘛。”简然嘟囔着:“你这时候问这个做什么啊……”
  纸在关渝舟手里翻动不停,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内容,他眉头微微蹙起。夏濯发现了他的异样,却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只是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道:“那再换一种情况。你正在观看一期荒岛求生特辑,此次被运到荒岛上的一共有三种人——”
  “等一等,等一等……”简然越听越糊涂,不由得打断他:“夏哥,你现在问的问题是和梦境相关的吗?我怎么觉得你又在闲谈了……”
  夏濯耸耸肩,无谓道:“我就是在闲谈啊,反正关渝舟看得那么快,你们俩又跟不上他的速度,不如聊聊天解解闷,降低一下恐惧值变换一下心情嘛。”
  “……好吧,你继续。”
  夏濯清清嗓子:“此次被运到荒岛上的一共有三种人,第一种人是上能爬树摘果下能沿海捕鱼左能伐木建屋右能驱蛇祛虫的壮年男子;第二种人是横能织网晒盐竖能种植繁衍的年轻女子;第三种人是年迈没法做活身体虚弱的老人。特辑官方邀请你下注猜测,这三个人中谁最可能活到最后?”
  简然这回想也没想:“如果我要选的话,第一应该是选男人吧……其次是女人,毕竟这两个人都有能力嘛。”
  简舒倒是想的时间比他姐姐久了一些:“夏哥……您这些问题的关键是在于赋予所选对象的属性吧。”
  “对,我第三个问题还没说出来呢。”夏濯挑挑眉,“但无论是选择伙伴还是选择下注的对象,大家都会选择更加可靠或者是更有能耐的一方。而在这两个问题里,孩子和老人其实只是指代了那些很弱容易被淘汰的人。当粮食不多的时候,他们所要淘汰的自然也是抵抗力太弱不容易活的一类人——正在发育而对食物需求量很大的孩子们。”
  关渝舟听到这里微微变了个姿势。他熟练地将本子翻到方才折起一角的那页,露出了一段潦草的会议记录。
  这段会议记录夹在所有纸张中间靠前的位置,应是闹饥荒已经有了些时日,内容里不仅挨家挨户报出了剩下粮食的存储量,同样在记录底端还有一条标红的字迹:孩子还能再有,争取渡过难关。
  “大致看了一遍。”关渝舟将本子递给夏濯,“和你说的一样,他们最早选择放弃的是孩子。而在会议中,村民商讨过很多种方法,第一批人将家里年纪最小的孩子带出村杀掉埋了,减少了家中吃饭的人口数。”
  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
  在这一天大人允许孩子拿上喜欢的玩具,说是要领他们出去找东西吃,带他们出去玩。他们天亮离开,天黑归来,次次只剩下一个双眼通红的大人。
  有时候家里的另外一个孩子会问大人:弟弟玩累了吗,你为什么背着弟弟呀。
  那段日子里,大人们经常受到惊吓,却又应证了老太太昨日叹的那句“无可奈何”——他们是为了生存才背负起骂名。
  有一天,一批身强体壮的人终于忍受不了在村子里啃树皮吃草叶果腹的日子,他们上了一季才会往来一趟的公车,决定离开村子出去找粮食运回来。在那种日子里,不光是这个村子闹灾,周边许多村落都无法吃饱穿暖,他们这次出行可谓是纯属摸黑,半点灯亮都看不见。
  而奇怪的事情就是在这一天发生了。
  公车是赶着夜路上山的,司机是一位枯瘦的老人。
  进入村子后,他有些恍惚,嘴里一直念叨着奇怪的词句,像是神志不太清醒。
  村里人觉着他许是累了,端来水替他解渴,却惊动了司机,对方大叫着要离开这里,再也不会来了。
  这话一说,很多还念着家不愿离开的年轻人也犹犹豫豫上了车,其实说白了就是被赶上趟的。
  纸上记下了当日离开人的姓名,下角提到了每家每户都离开了一名壮年男人,村子里基本上只剩下一群女人和孩子。而离开的这群人就承载着希望,冲着站在坡上眺望的妻子挥挥手,承诺回来时一定带着满袋粮食,让摊饼香味从山顶蔓延到山脚下去。
  然而,这辆清晨离开的车,却在傍晚时折返了。
  半夜时分,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天际,挨家挨户点亮了灯。一位正坐在院子中过滤污水的妇女眺望,见车停在了车站前,大灯照亮了车前的十米路。她有些纳闷,敲响了隔壁家的门,两个女人踏上干涸的路,走到了车站,却看车上空无一人,车架和座位上像是被铺了一层暗红的颜料,老远就散发出浓郁的腥甜。
  车上的人呢?为什么车折返了?车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的话……那是谁开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