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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给主人的献礼(二十三)

书籍名:《沉于昨日》    作者: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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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人床横着足够躺三个人,关渝舟在中间划分开了左右的领土。
  夜晚的温度很低,没有褥子也没有被子,夏濯贴着墙蜷在床板上,关了窗也时不时被冻得哆嗦一下。
  他脑子里写满了阴谋论,毕竟想要从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子身上捞取好处对于一个五十岁的成年人来说太过容易了。
  没爹疼没娘爱,身体不健康,被骗了钱和感情,还小小年纪就死了,最后只说想见爸妈。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抠墙的手忽然被攥住,关渝舟在他身后拧了拧眉,“怎么这么凉?”
  夏濯止了思绪,转身往他暖呼呼的怀里拱去,“我把你的外套搞丢了。”
  丢在那片雾里了,还碎成了条。看上去挺贵的,好可惜!
  “丢就丢了。”关渝舟不怎么在意,“不是一直在喊困吗,还不睡?”
  夏濯抓着他的衣襟,声音闷闷的:“你之前说给我解释的呢?”
  “你可以先睡一觉。”
  “那不成,话不说完我就睡不着。”夏濯戏瘾一来拦都拦不住,咬着手指开始装哭,“还是说你这是在用缓兵之计啊?不想负责,睡了我就拍拍屁股走人,等我第二天醒来只抓到了床头的一叠钞票,嘤嘤嘤。”
  “……”关渝舟无奈地叹口气,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当然有,既然你提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你问。”
  夏濯清清嗓子,手握成拳装模作样给他递话筒:“关先生,这里是夏sir专访平台,接下来的采访将以直播的形式播出。请注意,你的每一句言词都会造成观众对你的印象评分。”
  关渝舟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好。”
  “那么采访正式开始。”唯一的观众兼主持夏sir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喜欢你前妻吗?”
  关渝舟没想到他一上来就问这么有难度且不好回答的问题,他低了低眼,看着面前人难得严肃的表情,也认真地回了话:“不喜欢当初怎么会在一起。”
  也是。
  夏濯觉得这就是个送分题,标准答案他自己心里都有数,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来问关渝舟的。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听到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是另一回事,他心里涩涩的,死死扒着那片衣料不乐意撒手,两条腿也顺着那具结实的躯体往上盘。
  手到用时方恨少,恨不得自己是只八爪鱼,把这人死死地缠住就好了。
  “那我呢?”
  “嗯?你?”
  “对。”他仰着头,盯着男人的眼睛,力求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我呢?”
  如果关渝舟再要和他装傻,他就知道自己地位并不高了。明知道自己心意,却还充耳不闻,一边对他无条件好,一边又避开敏感话题,这不是吊着他是什么。
  关渝舟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轻笑起来:“你明明很聪明,脑筋动得也挺快,怎么这种问题还要再和我确认?”
  低哑的笑音震得耳朵都微微发麻,夏濯缩了缩脖子,愤愤地想:果然又在避开话题!死渣男!说好的负责到现在又开始拖拖拉拉!
  然而关渝舟的下一句话却成功将他直往上窜的不满和气恼全压了回去。
  “如果答案是否认,那为什么还要护着你?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对你好了。”
  关渝舟语速很慢,一点点地说着让他招架不住的话。
  “之所以给你时间去思考,是因为我不确定你的心意是否和我一样。你不要急着否认我的话,你的处境和我不同,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你选择依赖我和选择与我在一起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你得区分它们后再来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夏濯原本还打算兴师问罪的高昂语调瞬间软了下去,嘴里嘀咕道:“就一句简单的话你还拖了这么久。”
  “哪句话?”
  “你喜欢我!”
  “嗯。”
  “真的吗?”
  “你想听,我还可以继续说。”
  “谁想听了,才没有。”夏濯埋着脸看不见表情,但上挑的尾音却将他的嘚瑟袒露得一清二楚:“唉,这就是夏sir的个人魅力吧。”
  “夏老师一直很有魅力。”关渝舟半阖着眼,将浮上来的那些阴霾全都盖住了,“现在我和你说这些话,也并不需要你给我答复。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你觉得我脾气好性格好,这些只是对你而言的表面东西。我曾长时间接受过心理治疗,但医生说我无药可救,只勉强达到了不危害社会的及格线而已。”
  他不愿意被夏濯看到他不好的一面,但哪怕如此,他的话里却还是不受控地泄出了一些偏执,“你确定要和我在一起,那我就不会再给你退路了。如果你还想中途反悔,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梦境把你关起来,免得你又跑去了我找不到的地方。”
  夏濯听着他后半句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感觉腰上束着的那双手臂也变紧了,勒得他有些发疼,但是又打从心底更贪恋着那份温度,终是没有推开。
  他抵着关渝舟的下巴,额头蹭到了些许冒出来的胡渣,微微的刺痛感掺杂了细微的瘙痒,让他身体似乎也热起来,“我本来就没有退路了,你给我我也不要。”
  关渝舟又笑了,气息洒在他的发顶,撩动了几根头发。
  他松了手,“不怕?”
  夏濯莫名其妙:“怕什么?”
  “被我关起来。”
  “我觉得听起来还不错啊。”夏濯脑补了那种画面,不由自主眨了眨眼:“你别诱?惑我,我怕我到时故意跑了让你来抓我回去关起来。”
  他压根就不想回那片星海,在这里有吃有喝有人聊天的日子不好吗?
  只要关渝舟没有现实中会遭人暗算叫醒猝死的危险,那他自然是乐意的。
  关渝舟愣了会儿,一言难尽地看着夏濯,很快又释然地笑出声:“你一直都是这样。”
  “哪样?”
  “让我觉得很美好的样子。”
  总能以最轻飘飘却又最合他心意的方式来压住他心里翻滚不止的躁动,光是一句话就让他潜伏的恶念消散得一干二净。
  夏濯揶揄地戳了戳他的小腹,“关老师,你在和我说情话?”
  “这也算情话吗?”
  夏濯独裁道:“我觉得是就是!”
  关渝舟轻声附和:“嗯,夏老师说是就是。”
  夏濯满意了,探出两根手指,“那第二个问题。”
  “你问吧。”
  “我想想啊。”
  这个问题比前一个更难问出口,但也是夏濯最在意的一个,他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把想说的话用最简洁的语句表达出来:“你还要复活你前妻吗?”
  愿望总得完成,不然没法脱离梦境。
  道理他懂,但到时候他怎么办?好不容易抓住的人又拱手送还吗?
  “这个交给我来处理。”关渝舟放松了力道,掌心搭在他后背一下下拍着,像是在哄他入睡,又像是在让他安心,“我只有你一个,无论现在或以后。”
  夏濯觉得关渝舟应该是那种很深情专一的属性,但从他在救老婆路上对自己一见倾心来看又掉了那么点可信值,让他既高兴又质疑,觉得理所应当又觉得有些矛盾。
  “那万一我哪天也意外死了,然后你又进来这里想复活我,结果遇到了下一个人呢!”他正要装个委屈谋点好处,却察觉到关渝舟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似是谎言被戳破,拍打的动作停滞,触在背上的指尖都微微颤抖。
  关渝舟匆忙张了嘴,迟钝得如在构造出长篇大论反驳的话,结果却只用不稳的声音说出了三个简短到不能再短的字:“不会的。”
  “我也觉得我可牛批了,怎么可能会死。”夏濯说完大话,没骨头一样使劲儿往他怀里钻,都已经严丝合缝了也不罢休,“那之前问你的话还没给我个答复呢,你摸了我这事儿到底负不负责呀?”
  关渝舟还为他刚才说的话心惊,略显倦怠地闭了眼,“等梦境结束你给我答复后,我再还你一个答复。”
  夏濯嘴一撇:“小气。”
  “这和小气有什么关系?”
  “就有。”
  关渝舟被他四肢缠得呼吸都闷在胸腔里,有些无奈地拎着他的衣领往下扯了扯,“好了,快睡吧,覃念已经睡着了。”
  “你这话说得跟幼儿园哄孩子似的,还要拿我和别的小朋友作比较。”夏濯不依不饶地重新盘回去,“刚说过对我好,现在就开始嫌弃我推开我。”
  “你这么躺一会儿会不舒服。”
  “不管,一会儿的事一会儿再说。反正过阵子就是我的人了,现在给我抱抱就算提前预支的份儿。”
  心意一通,夏濯就开始自我放飞了。他笃定关渝舟会接纳他的蛮狠不讲理,似是要把所有灵魂里藏着的娇气全都展露出来。
  关渝舟拿他没办法,重新任他这么霸道地窝回怀里,鬼压床一样半个身子都附在身上。
  夏濯占领了领地,总算安分下来,快要用没电亮度变暗的手电筒都不管了,随意丢在一旁。他手里还紧紧攥着关渝舟的衣服,半阖着眼放匀了呼吸,不一会儿也耐不住疲累睡了过去。
  关渝舟习惯了缺乏睡眠的日子,等怀里的人没动静后他又重新掀起眼帘,眼底一片清明。
  他的视线在夏濯的发顶停驻,看着那些杂乱的发丝随着清浅呼吸上下起伏,指尖顺着衣摆钻了进去,粗糙的指腹在脊椎骨的位置处轻缓地摩挲了一下。
  夏濯还没进入深度睡眠,翕动嘴唇嘟囔了句模糊听不清的话,像在抱怨他的骚扰。
  关渝舟无声地叹息,吻了吻对方的发顶,抽出作乱的手后重新闭了眼。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种性格和习惯倒是全保留了下来。
  他想起当年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这家伙被别人评价清高又拽、除了背景一无是处。他向来是对这些大家族养出来的少爷敬而远之的,结果被缠上后夏濯给他的印象却截然不同,完全就是个幼稚爱撒娇闹脾气的小孩,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道理却又好哄得很,没有丝毫成年人稳健的样子。
  这一面只会给他看。
  又乖却又不听话,像是仗着自己有了人疼就使劲地作,从试探无止境的底线里去寻找自己想要的那份安全感。
  心里有委屈了却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直到看见他后才会脸一耷拉,小狗一样拱着脑袋过来卖惨谋求安慰。
  这样就好,现在这样最好。
  夏濯只需要没心没肺快快乐乐地活着,其余所有不好的东西他来承受就可以了。
  关渝舟心脏一疼,忍不住又把人抱紧一些。
  他像是白天永不绽放的花,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贪婪地呼吸着氧气,将丑陋的一面不加掩饰地展露出来。
  怀里的青年已经洗掉了所有和别人有关的记忆,成了一张无人沾染的白纸,他可以一点一点涂上自己的颜色。
  他突然希望夏濯不要恢复记忆,只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就够了。
  以他为全部,只能他来碰。
  “已经给你最后躲开我的机会了。”关渝舟用唇一遍遍摩挲着夏濯柔软的头发,低声入魔一般地告诫道:“如果你再次选择我,就别给我机会折断你的腿了。”
  “别再丢掉我了。”他近乎乞求地沙哑呢喃:“我会疯掉的,真的会疯掉。”
  他的声音全融进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而睡得正香的人一个字都没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