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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囚鸟(八)

书籍名:《沉于昨日》    作者: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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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时分,房门无声无息地被从外推开。
  关渝舟在黑暗中眼睛睁开一条缝,被子下的手摸上了腰后的木刀。
  子弹数量毕竟有限,这木刀是休息前他让介诚打磨出来的,虽然没有铜铁锋利,但勉强能拿来捅人。
  只要有心有力,什么都可以成为凶器。
  介诚也一直干躺着,他因手上沾的血多了,深知死亡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降临的道理,所以在现实中极为控制自己的睡眠时常,入梦后更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闭眼。
  尤其是在不远处的人还是关渝舟的情况下。
  刚给这人做了把刀,谁知道会不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他先前得罪过人,不信关渝舟真就打算放他一马,共处一室时肾上腺素一直都呈分泌加快的状态,虽然听不见脚步声,却能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溜进了领地中。
  他屏息心中默数,遂一睁眼,却只看到一个矮胖的背影正哼哧哼哧地往墙上涂抹着什么。
  介诚飞快地打量一眼,认出了这是浴室前被自己说脑子有病的暴露狂,在有灯光的地方还知道披一件风衣,现在楼里熄了灯就干脆直接遛着鸟摸进来,拿着蜡笔胡乱地涂鸦。
  窗外的雷雨还未停歇,闪电一划而过,他这才看清那哪是什么蜡笔,而是一把小巧的修眉刀。
  墙被糊得片片是血,每画一道,这小胖子就在自己身上划一刀,蘸着自己的血来疯癫创作。
  他再次笃定,这原住民脑子真的有病,还病得不清。
  失血让那张脸苍白如纸,小胖子浑然不觉疼,两手十指割得血肉模糊,喘着兴奋的粗气朝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人摸索过来,一双饮血的红唇配上时不时抽搐一下的脸,落在外人眼中狰狞又诡异。
  他的声音尖尖细细,嘴角高咧,站在床尾咯咯笑着向介诚讨要一个说法:“这下好看了吗?”
  介诚趁着窗外的光看了个清楚,这暴露狂竟是沿着白日画在肚皮上的涂鸦轮廓,一片片把皮肉给剐了下来造了个人肉浮雕。他嫌恶地呸了声,“给爷看吐了。”
  小胖子一听,面显低落,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痴痴低喃:“还不够,还不够……没画完,我还不够好看。”
  “我没有颜料了,我需要红颜料……”
  他扭着脖子,一双赤红的眼睛向外狠凸着,似是再一用力就会从眼眶里掉出来。分明是个大活人,也不知那咯吱咯吱骨头摩擦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
  他乱叫一通,突然直勾勾望着介诚,眼底尽是贪婪:“你有红颜料。”
  介诚嘴里骂道:“去你妈的红颜料。”
  “给我一点吧,就一点……你拿走了我的笔,分我一点红颜料。”小胖子嘴上乞求,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强硬,手上的刀片险些划破他的脖子,喃喃着:“我还差一幅作品,就差一幅作品了……只要我完成,就一定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后颈处被一把木刀镶入。关渝舟手心抵着刀柄用力一推,那具本就残破的身体立刻瘫软下去。
  介诚嘴角有些扭曲,觉得关渝舟的确是比自己还要残暴。正琢磨着是否有必要道个谢——毕竟他认为这点小事自己也能做得到,掉到地上的修眉刀又重新贴回了他的脖子上,关渝舟看向他的眼神同样凉飕飕的,似和看地上的死人无异。
  介诚心里一咯噔,立马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怎么了?”
  关渝舟抬手掐上他的下巴,慢慢地问:“要我亲自撬开你的嘴?”
  介诚咬了咬腮肉,还是掏出了口袋里的东西。
  睡前在地上画过痕迹的蜡笔成了两截,里面露出金属的光泽。
  先前触碰地面时叮一声闷响就是这金属发出来的,也是介诚锻炼了这么久的眼力一下从一篮笔中挑出来的唯一一支。
  他本来想瞒着关渝舟,但又迫切地想知道那个涂鸦的意思,还是一不小心露了马脚,藏没藏住,怕又得挨一顿揍。
  一想到这双手给他带来的痛苦,介诚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关渝舟看着他的反应,“怕什么?”
  介诚一噎:“……我上次差点就死了,死在你手里。”
  关渝舟反问:“我那不是正当防卫?”
  介诚无言以对,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他当时也是贱,总觉得能拿下关渝舟这条命,结果一根头发都没拽下来,险些还把自己搭上了,后来收到关渝舟的邀请时他也抱着还有机会扳回一局的心思,结果这心思现在也被拆穿,撕得连底裤都不剩。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那也算是防卫过度吧,我可没从你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所以你就想找机会讨回本?”关渝舟声音没多大起伏,手上的力气却加大了。
  介诚疼得说不出话,痛苦地闭了眼。那双手微微下滑,覆上了他的血,拢住了他的脖子,他毫不怀疑只要关渝舟有心,就能一把拧断他的喉咙。
  可剧痛没有传来,关渝舟松开了他。
  这一松却仿佛瞬间抽走了他的所有力气,他跌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眼睁睁看着关渝舟捏起蜡笔,掰开两端,从中剔出一把银白色的钥匙。
  “你随时可以来杀我。”关渝舟拿上那把钥匙,拔走了小胖子身上的木刀,“但你只要一次不成功,我就‘防卫’一次。”
  介诚撑着床,也从地上爬起来。
  他看了眼短短时间已经僵硬的尸体,将掉在地上的修眉刀踩在了脚下,回味了一遍对话,突然咧嘴笑了,“成。”
  太温和的环境会麻痹人的反应能力,介诚明白,关渝舟是特地要他做这一枚定时炸弹。
  他把小胖子丢去门外,随意地在床单上擦了手,背对着关渝舟闭了眼。
  片刻后,脚步声蔓延至门口,关渝舟八成又是要趁月黑风高去找那个不知来没来的小病号。
  待好久没有过的困意卷席上来后,他幡然醒悟到自己已经不再防备这个男人。
  就简单的三两句话,完完全全挑断了他警惕的那根筋。
  介诚幽幽叹口气,对着红墙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操。
  ……
  翌日一早,刺耳的尖叫声率先划破了宁静。
  走廊里乍一夜多出来的尸体显然刺激到了两位女生,樱花粉抱着朋友一个劲儿地骂脏话,真实映照了那句“颜色越粉骂人越狠”的话。
  尸体拖拽的血迹一直从关渝舟和介诚的房间里延伸出去,樱花粉见有人出来了,这才拢了拢头发,将唇咬出一点血色,“他是昨晚溜到你们房间里的?”
  介诚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不耐烦地点头,不多做解释。
  什么情况一看就能猜出来,无非是原住民想杀参与者,结果被参与者反杀了。
  樱花粉犹豫地多看他一眼,聪明地选择少说话,哄了朋友几句,随后去敲同伴的房间门。
  等褚津和余子昂出来后,和两个女生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余子昂冷淡地瞥了眼尸体就不再看第二遍,褚津在看到刚从楼梯上下来的关渝舟后了然地哦了一声,“你们杀的。”
  介诚一夜没睡好,越想越憋屈,此时脾气暴躁地白眼一翻,“屁,他是自杀的。”
  褚津:“……”我看上去很傻很好骗吗?
  介诚看关渝舟回来了,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一晚上还是没找着?”
  “嗯。”关渝舟眼里含着淡淡的红血丝,周身的气压明显比昨晚更低了。
  八人陆陆续续在楼梯口前集合,伏恺表情很纠结,经过昨天那一出,眼睛仍是不受控地往关渝舟身上瞟。他好久没有遇到这么符合他喜好的男人了,虽然接触起来很危险,但仍是不愿意就此死心。
  ——万一呢。
  万一他就是那个例外呢?
  伏恺抿抿唇,又悄悄挨近了半米。
  时间刚过九点,离与W先生约好的午饭后还差四五个小时。一直到楼下都畅通无阻后,众人决定先去其他地方转一转。
  昨天的那群修女明显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肯定有简易的修道院,能够给她们的祷告提供地方。
  雨不停歇,长时间淋雨对身体的危害可大可小,昨天有机会洗雨惜彖对澡,今天就不一定了。
  麻袋哪怕被水洗干净后仍然带着一股鱼腥味,勉勉强强能护在头顶,也就仅此能对付一下外头架势不大的雨滴。因此,去修女那边偷伞也成了目前计划中的一部分。
  建筑里每个角落都很安静,耳边只剩下他们行走的脚步声。灰楼距离他们所在的红塔还有一段距离,中间被绿化带和电墙隔开了,进出都需要身份证明。
  关渝舟无意中往铁网看去一眼,灰蒙蒙的一切下,有一点泥团正在网下艰难蠕动。
  或许是野兔或者大老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慢了脚步,走在了人群末尾,目送着泥团一点点地钻到电网后,然后蹦跳着朝灰楼里钻。距离有些远,很多细节都看不清,那泥团还透着一点隐隐的白。
  很快,泥团便扒着墙跳进了一楼的窗户里,消失在了视野中。
  关渝舟收了视线,想起W先生的那句话——哪怕一只老鼠都没有钻出来的办法。
  前面的介诚几人察觉到他的停顿,已经转身来等待。关渝舟慢慢抬脚跟上,心道,这句话果然是糊弄人的。
  “那边有什么情况吗?”等他重归小队,褚津问起来。
  余子昂顺着他刚才看的地方望去,但灰楼方向什么都没有。
  脑海中仍旧闪过那小团子从地上蹦起的一幕,不知为什么这画面就挥之不去了。关渝舟皱起眉,仍是说:“没什么。”
  他忙着赶去修道院,说不定夏濯就在里面等他。
  心里有了目标,关渝舟不再迟疑,率先大步往灰楼的反方向而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