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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海洋之声(七)

书籍名:《沉于昨日》    作者: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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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濯这晚可谓是睡足了。
  上午他一醒来,纪念品店里只剩下白夫人在,不光是另外三个陌生的男孩,关渝舟都没了踪影。
  他从被子里坐起来,有些迷糊地醒了会儿盹,安静的氛围差点让他以为正所处星海的那栋房子里,还好很快还未完全褪去的困意被冰冷的空气驱散了。
  他匆忙穿上外套,看向一旁正磨指甲的白夫人:“夫人,关渝舟去哪了?”
  白夫人翘着小拇指,往右侧一挑,指向墙后方隔壁的餐厅。夏濯也想去,但不等他到门口,关渝舟先回来了。
  “发现什么啦?”
  关渝舟摇摇头:“现场很干净,只有里外的门被破坏修复不了,其余地方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夏濯知道,他所说的痕迹指的是血迹。
  “但是今早看光表,昨晚是死了一个的。”关渝舟目光投向另一边的货架,那下方有着堆起来的玩偶和薄毯,乱糟糟还保留着人休息过的模样,“除去我们这里六人和一位演绎人,剩下来只有两个还活着。”
  “所以你想去看看活下来是不是简然和简舒?”
  没想到关渝舟表面说着不在意,背后还是会多关注他们的嘛!
  “他可对那俩小鬼没兴趣。”白夫人插话:“他是想找线索去,你不是对海豚挺好奇吗?陷入爱情的男人真是没有理智可言。”
  关渝舟只当他是酸了,懒得多计较:“你刚进来见过海豚,又听到围绕它展开的讨论,我们得到的报纸、店里的玩偶也都与它有关,种种都在表明它对这场梦境来说很重要……或许它会是打开这场梦境的钥匙。”
  打开梦境的钥匙,也就是离开梦境的方法。
  不等演绎人失败而是想要先一步找到离开的方法……这是不打算隔岸观火了?
  将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纳入眼中,关渝舟笑道:“只是今早想起来你积分快够了。”
  夏濯狐疑地望向白夫人,小声问关渝舟:“演绎梦境不是没有积分吗?”
  关渝舟解释:“不参与是没有的。”
  “哦……”
  “走,到隔壁洗把脸,我们今天去别的地方转转。”关渝舟揽着他往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向白夫人:“你也一起。”
  白夫人懒散地窝在原地:“我洗漱过了,不去。”
  关渝舟退回来,一把拽上他:“去做早餐。”
  白夫人:“……哎轻点,我这裙子可贵了!”日上三竿了还得给他做早餐?他又不真是我儿子!
  夏濯昨晚听见了不小的动静,对隔壁会有的狼藉景象心中大致有底,但见到了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餐厅整扇玻璃门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玻璃。又有重物从上碾过,有一部分已经碎成了渣,而旁边堆起来的桌椅上也留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划痕,不知道还以为从哪儿闯入了一只野兽。
  昨晚那个男人带着那么严重的伤来这儿,却最终一点血迹都没留下,这点属实有点奇怪。他不认为推车女子的本职就是清洁工,没有清理一片狼藉的现场,而是独独清理了血迹……她这么做就仿佛是有什么执念似的。
  往里走来到储藏间,里面的空架子摆放整齐,不像有人来过。再到对面的卫生间,夏濯立马把视线放到了天花板上——被取下通风口的管道黑漆漆的,一下就吸引到人的视线。
  “关老师,抱我上去看看。”他高高举起手。
  关渝舟照做,拖着他的腰往上抬了抬:“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看到。”夏濯捂着鼻子,免得吸入太多灰尘。他静静听了几秒,“也没什么动静。”
  “你把手电筒打开。”关渝舟说。
  夏濯照做,灯一打开,狭窄阴暗的过道里立刻出现错杂爬行的痕迹。灰尘没有被人清扫过,存在过血迹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简然和简舒应该没有受什么伤。
  “他们从这逃走了。”
  关渝舟把他放下来,“对面应该是B区。”
  夏濯努力想了想,昨天他们经过过B区,“珊瑚区?对了关老师,提示中说的‘不走回头路’究竟是什么意思?真是指被清洁工追杀的时候不能往回跑吗?”他总觉得不会这么浮于表面。
  “我倒不认为是被追的时候不能回头。”白夫人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端着个碗。他把碗往夏濯手里一塞,抱臂道:“说到这点,我想起了另一个事。”
  “嘶,好烫。”夏濯赶紧把碗放架子上。
  “我和关渝舟之前进过一个挺有意思的梦境,要求参与者在规定时间内走完一趟迷宫。”
  夏濯好奇:“什么样的迷宫?”
  “一共一百个参与者,一百个岔路口,但只有一个出口。每个岔路前都竖着牌子,牌子上写有谜题,谜底就是方向。一旦过了路口就不能后退,因为墙会封死来时的路,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回头路了。是不是听上去挺刺激?”
  “最后几个人出来了?”
  “十三个。”白夫人竖起手指,“其中还有一位是位科学家,好像蛮有名气,但有名气也不代表我要记住他叫什么。”
  一百比十三,这是个很惊人的比例了。夏濯点点头:“确实挺刺激。”
  “一个人在一群人中维持初心是很难的事,更难的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人的选择。一开始大家花了很多时间来推选领头人,想要跟随智商最高的人走,但越往后耗时越久,他们的思想也就改变了。”白夫人轻声笑了:“复杂的不是那些题,而是人心。”
  因为人有贪嗔痴,没有戒定慧。
  有贪就有执取,有嗔就有排斥,无戒就不择手段,这也是他们汇聚于此的原因。
  原先和关渝舟在一起,这个木头人说什么都不理睬。现在和夏濯也一回生二回熟了,说什么还有个回应,白夫人的话痨性子也慢慢彰显出来,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夏,你听过丧葬上‘不回头’的规定吗?”
  夏濯:“没有哎。”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被葬的人会感受到不舍,然后跟着回头的人回家。”
  “……哦。”
  白夫人紧接着又问:“出租司机间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跑夜路时看见路边穿白衣的乘客不能调头,这点你听过没?”
  夏濯还没从他上一番话中回神,闻言迟钝地眨眨眼:“没有哎。”
  “据说一旦调了头,哪怕你不载这位客人,他也会出现在你的后座上。”
  “……夫人也喜欢灵异故事?”
  “就当是个灵异故事吧。”白夫人无所谓:“反正也没人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夏濯把跑偏的话带回来:“所以‘不走回头路’的提示到底是什么意思?”
  话题终结,白夫人靠回墙上,他又恢复了懒懒散散的状态:“不知道。”
  夏濯:“我刚刚还以为你有能和科学家匹敌的头脑,原来只是我单方面的以为而已。”
  “……”白夫人把架子上的碗端上就作势要走。
  关渝舟和夏濯道:“别理他,他就是一个人在国外憋的,没人能和他说国语。”
  白夫人翻了个白眼,“那你回答这个问题啊,我不信你能知道。”
  “走回头路的另一个意思是重蹈覆辙。”关渝舟拿过他手里的碗,吹了吹不断上冒的热气,“先前死掉的参与者是因为有某件事经历了‘第二次’,所以才会死亡。所以在‘第一次’落实后,参与者还是有能脱逃的机会的。而这‘第一次’和‘第二次’之间,应该藏着某种蹊跷。”
  他这一描述,夏濯联想到的却是参与者。第一次入梦后,督查者也给了参与者选择的机会,离开或是留下。离开能全身而退,而留下便拥有了获得宝物的可能性,但也拥有丧失一切的危险性。
  白夫人不屑:“也不知真的假的。”
  关渝舟不和他多浪费口舌,“打赌?”
  “行,赌什么。”白夫人挺直了腰板,像是早就想好了:“如果你说错了,你找人把我家旁边那块地抢下来。”
  关渝舟听笑了:“你怎么不选择直接持枪去抢?”
  白夫人耸肩:“你当然可以选择去抢。”
  夏濯问:“什么地?”
  白夫人解释道:“我住的地方附近有一片空地,今年听到些风声,接下来两年间被规划成市立公园。我想要从中割一块下来开店,但怕是没什么希望。”
  “很贵吗?”夏濯对地皮毫无概念。
  “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而是拼谁和那群政治家关系好。”
  “那如果我猜对了?”关渝舟好整以暇地睨他一眼。
  白夫人想了又想,试探着说:“你们结婚时我去做个证人?”
  关渝舟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先等等。”白夫人推销起来:“你想,你现在可是举目无亲,他回去了也不可能成为原先的‘夏濯’,到时候结个婚除了司仪礼堂空空荡荡多难看。”
  “你来礼堂就不够神圣了。”关渝舟把凉下来的面放回夏濯手里,“慢点吃,吃完我们去海洋馆。”
  他去了会玷污礼堂还是怎么着?白夫人差点给他这句话噎死。
  夏濯慢腾腾地拿起筷子,脑子里全都被“结婚”两个字塞满了。
  结婚……他和关渝舟啊。
  那就真是板上钉钉谁都拆不掉的夫夫关系了。
  他们会像自己做过的梦中一样每天在同一张床上醒过来吗?如果有了自己的房子,他也想把窗帘换成天蓝的,在床头柜上摆上柠檬味的香薰。
  一旦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思绪就不怎么受控了。等关渝舟从碗里把他埋着的头抬起来,那对眼睛立马飞快转向另一边,视线躲躲闪闪的。
  关渝舟问:“怎么脸红成这样?”
  夏濯“哎呀”一声,挥手拍开他的手,赶苍蝇一样:“干嘛打扰我吃饭,去去去。”
  “怎么吃个饭都要把自己埋进去?又没人和你抢。”关渝舟好笑地给他擦了擦脸。
  “我乐意!”夏濯掉了个方向,拿屁股对着他。
  关渝舟一挑眉,突然就答应了白夫人:“那就这么定吧,等我们结婚时你来参加。”
  和关渝舟打赌这件事本来心中的就没有底,就是因为没有拿得出手的赌约所以才胡扯的,见他改了性,白夫人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你不会又是想到什么坏主意来坑我的吧?”
  “不会。”
  “姑且信你一回。”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反正输了他也不吃亏,白夫人一把敲定,“今天我心情好,一会就陪你们四处走走。”
  夏濯喝完汤,心情总算平复下来。
  他一抹嘴角,自动忽视掉一旁男人仍旧含笑的模样,板着脸严肃道:“出发吧。”
  三人离开餐厅,路过纪念品店时,那几个年轻人还没回来。
  白夫人捏了捏鼻子,“早上出来时我就注意到,这里味道比昨天更腥了。”
  夏濯嗅觉不是很敏感,“海洋馆都是鱼虾,腥味重不是很正常吗?”
  “现在鱼虾没了腥味还这么重才是不正常的。”白夫人皱着眉,“而且我说的不是鱼腥,可能是昨天死了个人吧……快点走,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呆。”
  进了开阔的空间,夏濯将那点羞耻心完全抛之脑后,“演绎梦境就没有时间限制?”
  关渝舟说:“有,但受现实事件的影响。”
  “怎么说?”
  “一般牵扯到案件就要看公安那边受理时间了。过了一定期限被草草结案了,那演绎人就成功了。不过一般不抓到真凶或报案人撤销是不会结案的,这段时间会很忙长,十几二十年都有可能。所以快速结束的方法只有两种,第一,演绎人死亡。第二,演绎人毁掉了令自己恐惧的东西。”
  “哦,这样。”夏濯抓着扶手,他还记得昨天差点在这摔一跤,因此走得小心翼翼。但尽管如此,最后一阶台阶上不知哪来的水渍,踩上去的瞬间脚底打了滑,不等关渝舟扶稳他,他已经下意识扶住了一旁的玻璃。
  “嘭”的一声闷响,玻璃后方的水冒了一长串细小的气泡。
  余光中的变化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侧过头,正好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这是一个陌生人的头颅,死不瞑目地被抛在巨大的全景海景中,脖子上切断的横截面干净利落,亦可见森森白骨。而在这颗头的附近还有其他横七竖八的残肢,不远处他甚至看见了昨晚那个男人表情惊恐的脸。
  幽蓝的海水隐隐泛红,他们的上方就是喂食口。
  嘀嗒——
  一滴水从头顶落下,正好掉在夏濯脚边。
  他刚刚踩上的那片水,就是被聚集起来的血从海绵中流下,一点一滴汇聚成的。
  夏濯忽然明白了他觉得奇怪的那一点——没有清理一片狼藉的现场,而是独独清理了血迹——死于命案的那个女人在重复她死时的场景!她也是这样被人一块块地从喂食口抛下,沉下水底、甚至中途就被蜂拥而至的生物分食掉。
  现在生物没了,只有一池尸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