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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沉于昨日(十五)

书籍名:《沉于昨日》    作者: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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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渝舟捡起相片,指腹抹去上面厚厚的灰,露出下方留了虫蛀痕迹的图像。
  夏濯膝盖还隐隐作痛,他抓着关渝舟的手臂,努力伸长脖子去看,“谁啊?”
  关渝舟眉头微微蹙着,将相片递了出去。
  这张照片和相册里的大小一致,应该是同款相机所留。从它被磨损严重的边缘可以看出,它的持有者对它多么爱不释手过。
  可惜哪怕夏濯近距离看清了上面的图像,也认不出对方是谁。倒不如说,这照片乍看上去还挺诡异。
  “这是拍了一个女人的背影?”
  关渝舟点了点头,“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是拍照水平确实很糟糕。”
  夏濯接话:“不及你的一半水准?”
  关渝舟深深看他一眼,夏濯顿时会意,改口道:“懂了懂了,是不及你一根手指头的水准!”
  关渝舟听笑了,“哪有那么夸张?”
  “你当然是最优秀的啦。”夏濯理所当然地夸他,“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赚得了积分揍得了流氓,解得了难题救得了明明,找得了男友还暖得了大床~”
  夏明明的明明。
  旁人死神面前走一遭八成魂都没回来,夏濯倒还给编上顺口溜了,说完不忘小狗似的蹭蹭他:“我说的对不对?”
  要不是看见他用手偷偷往自己衣服上擦灰,关渝舟还真以为他只是单纯想亲近自己。
  他全当没看见,伸手捏捏夏濯的脸,“这么会哄人开心?”
  夏濯压根不知道自己脸上被捏出两道灰痕,还搁那儿摇头晃脑:“哪有啊,我这情不能更真意不能更实了。谢谢关老师救命之恩,我下辈子一定以身相许。”
  “这辈子呢?”
  “不是已经许了?”
  关渝舟眉梢稍扬,“这辈子我该得的好处凭什么便宜了下辈子的我?”
  “那你说怎么办,除了我自己我又什么都给不起……要不和你结两次婚?”
  “怎么结两次?”
  夏濯小声说:“就……先离一次再重新结?”
  关渝舟顿时气笑了。
  夏濯察言观色,立马转移话题:“所以这个女人我会认识吗?”
  “可能是你的生母,也可能是夏佑江的其他情人。”
  夏濯是渴望亲情的,越是记忆中没有的东西,他就愈发憧憬。
  但他听关渝舟简单讲述了自己从小被遗弃、遭另一对夫妇收养长大的身世,心情又复杂到他自己都辨认不清,只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他摩挲着粗糙的纸面,其中背对着镜头的女人只露出左侧的半边耳朵,似要回头却又没回头,暗淡的背景和她的轮廓几乎融为一体,整幅构图带着一种隔着漫长岁月都能辨认出的压抑色彩。
  关渝舟摸了摸他的头,“女人生育是很痛苦的过程,丈夫又不能在身边,她在那种心理和生理都受折磨的情况下仍然生下你,说明她是爱你的。”
  “她后来怎么样了?”
  “据说病死了。”
  夏濯愣愣地听着,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模糊的脸孔。
  在他的目光下,照片中的景象有了变动,披着长发的女人慌张地转过头来,同时不忘护住自己微凸的腹部。
  幻象在眨眼时破灭,黄纸上又只剩下那个暗沉的背影。
  他垂了眼,闷闷地说:“嗯,她应该是爱我的。”
  关渝舟不由自主放柔了面部线条,不让他继续沉浸在这种思念中了,“过来把剩下的柜子找完,这里不宜久留。”
  架子上摆着很多书籍,散发着陈旧的味道,其中大部分在市面上已经绝版了。可惜从上到下一一翻找,他们没有任何收获,直到夏濯有些气馁地随手抽出最下排中间的一本书后,动作明显一滞,脸上还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关渝舟眉间一凛,“发现什么了?”
  “这本书好轻。”夏濯晃了晃书,立刻听见里面传出的细碎声响。
  他打开一看,书中竟是被挖出了一个方形的凹槽,做成了一个微妙又隐秘的盛物盒。减少了一多半纸张重量的书拿起来没什么实感,里面藏着十几张新旧不一的机票。
  他立刻把机票在地板上摆开,发现上面所有的时间与目的地都相同,全是在五月二号飞往一个落后的海滨城市。
  “五月二号……”关渝舟若有所思,这是夏佑江去世的日期。
  夏濯在三岁时被司家从这个小城市里领走,在那之前全是被生母一人养育着。而夏佑江在他十七岁那年坠机而亡,除去那年没能带回的机票,藏在书中的一共有十三张,一张不多,一张不少。
  这说明了什么?
  这么一看,夏佑江去这座城市的目的似乎就清晰起来。
  除了扫墓祭拜,他想不出其他缘由。
  活在世上的时候不管不问,反倒死了才上心起来?
  关渝舟神色不虞,正在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一室静谧。
  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到床头柜,夏濯下意识动了动脚,却没去。他明显对此有了顾忌,想到了上次接电话后引发的一系列事。
  任它响了一阵,关渝舟才大步上前拿起听筒。他没有按扩音键,另一边的说话声却响彻了整个房间:
  “我知道你还在找她……
  “住口!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教你怎么为了一个下贱的女人和父亲争吵的?你妈要是还在世,得活活被你给气死!……
  “什么叫我拿你妈压你?现在分明是你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要掀翻我夏家的屋顶!我没把她藏起来,你也不用再找了……
  “你以为她爱你?在那种场所待着的女人有什么真心?她还不是图你的钱?就算她为你生了个孩子,那也是想着利用孩子来讹你!什么时候你才会明白这个道理!?……
  “多说无益,赶紧从外头回来,不然我这张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夏家的脸面也要被你丢尽了!!!”
  “嘭”的一声,不知是谁先摔了话筒,电流音像是垂死者的尖叫,携带着滔天的愤怒不甘扎向他们耳膜。
  和上次一样,电话挂断后屏幕上显示出了日期——1992/04/21  16:37。
  这是夏濯出生那年。
  挥之不去的忙音还撞在夏濯心口,他茫然地看着关渝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刚得出生下自己的母亲爱他的结论,又从另一位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口中听到这是利用,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呢……大概是滑稽吧。
  关渝舟慢慢将放在听筒上的手垂回身侧,讽刺地嗤笑一声。夏洪还真是善于棒打鸳鸯。当权惯了,就开始不把旁人当人看了。
  要是问夏洪为什么起初不愿将夏濯认回来,他肯定会说是为了夏家。但若是问他后来为什么又把夏濯认回来了,他还会回答是为了夏家。
  可笑至极。
  察觉到他身遭突然而至的低气压,夏濯赶紧碰了碰他的指尖,“别气,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关渝舟五指一张,将他的手拢进掌心里。
  夏濯确实没什么不满的情绪。
  从他在佛堂里看见、听见夏老爷子的所作所为时,他就大概知道这是个很执拗的老人了,打着深明大义的旗号经营管理着家庭,哪怕撞得头见了血也收不住脚。
  纵使放到过去他的记忆还完整时,夏家的一切他无法让他过度难过或哀伤,只会徒增他对司家小家庭的依恋和向往。
  正想着要不要再安抚关渝舟两句,门忽然被从外轻轻叩了三下。
  “笃、笃——笃。”
  很独特的节奏,似是某种暗号。
  关渝舟认了出来,他牵着夏濯走到门边,也抬起手在门上以同样规律敲了三下。
  门外立刻响起了覃念压低的声音,不过口吻听上去是覃黑:“先生,那个老原住民要上楼用餐了。”
  关渝舟从里开了门,原本危机四伏的走廊已经恢复如初,墙上的灯亮度也高了一些。
  冯永新已经离开了。
  覃小黑朝一旁让出了路,汇报道:“他的身体很不好,一上午也不怎么说话,没有套出什么值得注意的信息。”
  他语气和往常没什么变化,夏濯却莫名从中品出了一丝不安。
  大概就和上回同行的梦境里他弄碎镜子时一样。
  “嗯。”关渝舟点点头,牵着夏濯朝楼梯口撤离,“能拖住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
  覃小黑抿了抿嘴,没再吭声。
  他们前脚刚到二楼和三楼之间位置,助理小于从楼下扶着老爷子上来了。
  手杖落在一节节楼梯上,不断发出沉闷的声响。
  夏濯心头一颤,脚步慢了半拍。
  他看见了那个白发苍苍的消瘦老人,丝绸缝制的短褂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每一步看上去都很费劲,整个人就像风中摇曳的蜡烛,随时都有可能会熄灭。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老爷子在站上最后一个台阶后停顿下来,略有往后偏头探究的架势。夏濯赶在那之前三两步窜了上去,让楼梯遮住自己的身形。
  几秒后,下方传来沙哑的声音:“那些人今天什么时候过来?”
  助理回答:“他们三点钟会到。”
  老爷子点点头,“哼……从最近来看,他们也是有点本事的。人来了你就告诉他们,只要能说到做到,我夏洪给出的报酬绝比他们前半辈子赚到的都多。”
  助理恭敬地低下头,“是。”
  离去的脚步在关门声后戛然而止,夏濯闭着眼,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再睁开眼时,他意外发现就这短短几句对话竟是剧情关键点,他收到了获得两点积分的提示消息。
  他疑惑道:“‘那些人’是谁?”
  关渝舟顿了顿,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些许异色:“应该是心理医生。”
  “嗯?冯永新不就是干这行的吗。”
  关渝舟的余光瞟向窗外,他意识到那些埋在雾里、不被自己知晓的真相快要浮出水面了。
  他不清楚这些医生究竟做过什么,只能告诉夏濯:“小心他们中的任何人。”
  没想到夏濯竟然直白地问他:“因为他们和我的死有关?”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找遍了当年夏洪请来的所有心理医生,可这些人甚至连专业的执照都没有,明显是一群披着假证来进行坑绷拐骗,时隔较久,现在连常亦清的情报网也只查到一半便断了线索。
  这些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夏濯咂咂嘴:“我还以为我和冯永新是互殴到同归于尽,没想到还牵扯到了其他人……可是一个冯永新就好棘手了,再加几个还有的玩吗?”
  “所有事情都不会无解。总之……”关渝舟紧紧搂着他的腰,怕万千叮嘱只会增加压力,最终所有的话只化成了一句誓言:“我会在你身边。”
  “好。”夏濯手伸进口袋中,握住了那把小刀。
  在餐厅里吃了午饭,考虑到身体情况,夏濯回房睡了半个小时午觉。他没敢睡多,千叮咛万嘱咐关渝舟一定要叫醒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玉坠起了作用,起床后虚浮的状态竟然有所好转。
  三楼除了给他们居住的客房以外,还有茶室、视听室、棋牌室等娱乐区域。五人一起行动,整层楼几乎都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但遗憾的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两个多小时无疾而终,期间冯永新也没再出现过。
  褚津坐在儿童游乐室的小木马上,一边晃一边和夏濯搭话:“我听这小孩说楼下有个地下室?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啊?要不捎上我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今天都在一楼,没遇到任何危险,到现在还是一副懒散姿态。他虽然不社恐,但也不是社牛,一上午和两个陌生人憋了半天没扯出几句话,而且那个助理给他带来了一种很瘆人的感觉,他最讨厌这种一直笑的人了。
  余子昂斜他一眼:“你不许去。”
  “怎么就不能去了啊,一般地下室都有秘密,谁不想知道点秘密?”
  “你去了也起不到作用。”夏濯一针见血。
  褚津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他能讲得这么直白,“我他妈……我、我真是……我怎么就……哎烦死了你!”
  气得他舌头都捋不直了。
  虽然他是不太厉害,关键时候总出岔子,脑子也不是很灵光,神经还很大条……
  呸!
  他怎么就反思起来了。
  这么说来他为什么能成功走过这么多梦境啊?
  褚津陷入沉思,随后想通了,复杂的目光落在了余子昂身上。
  余子昂:“?”
  褚津幽幽叹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膀子:“好兄弟!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以后家里的猫屎我来铲!”
  余子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