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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沉于昨日(十七)

书籍名:《沉于昨日》    作者: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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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降机承重不小,但安全起见,五人还是分了两拨下了一楼。
  落地的瞬间,夏濯久违收到了达成激怒条件后逃脱的奖励分。
  厨房的灯滋滋响了两声,而后挣扎着恢复了正常,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一旁的研磨机正在嗡嗡运转。
  夏濯虽然不喜欢咖啡的味道,但喜欢闻这种香味。他动动鼻子,胃里不舒服的感觉消了一点,这才察觉到背部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贴着肌肤凉飕飕的。
  身上又是灰又是汗,头发还乱糟糟,一个两个全跟难民一样。
  “几位在找什么?”
  正在这时,一道不不温不火的询问从厨房外响起。
  助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矮门上投下的阴影正好挡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的突然到来让所有人还未完全放松的神经再一次绷起,夏濯警惕地发现,他手中托盘上摆有四个一模一样的玻璃杯,而这些玻璃杯上沾着褐色的咖啡渍,明显是有人已经使用过了。
  助理的笑容始终如一,他站在阴影中,和往常一样礼貌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关渝舟直直看过去,眸子若有所思地眯着。
  厨房里偏冷的白炽灯将他面容上的明面和暗面精准分割,让他的脸部线条利落而锐利。
  片刻后,他主动问起:“刚才上去的人也会参加夏老爷子的庆生会?”
  助理答道:“并不会,他们只是一些普通的医生。”
  “是家里有人受伤?”
  “老爷子一向身体不好,医生出入夏宅也是常事。”
  “真的是来替老爷子看病的?那为什么他们会经过三楼?据我所知,老爷子在二楼才对吧。”关渝舟语气始终不急不缓,特意将咄咄逼人的架势弱化了。
  夏家给夏濯找过心理医生的事被瞒了许久,要不是后来认识了秦医生,他恐怕也不会知道这点。
  所以作为一心向夏家的助理,隐去所知道的一切也是意料之中。
  助理脸上的表情没有产生任何裂隙,甚至语气中的歉意都恰到好处:“或许是记错了楼层,我稍后会提醒他们。”
  关渝舟颔首:“这样最好。”
  “很抱歉……是否打扰到各位休息了?”
  褚津插嘴:“可不是嘛?让他们别再往楼上来了。”
  助理没看他,而是慢慢扫了关渝舟后方一眼,半空中似乎响起了一声轻笑。
  “这是自然,他们不会再走错了。”
  夏濯心头一跳,一种古怪的不祥感如潮水般瞬间涌了上来。
  他不得不去仔细想这句话的含义,那个由四个原住民组成的怪物本就不是去二楼的,如果把助理的话看作是提醒,那么下一次——或许就不会这么容易能逃走了。
  久久无人说话后,助理从阴影中踏入厨房一步,鼻梁上横着的眼镜在灯的照耀下反过一道光,“需要咖啡吗?客人们。”
  “不必。”
  “好的。那么希望各位今天是愉快的一天。”
  以一句祝福收尾,助理主动结束了这段对话。
  他将手里的玻璃杯放进洗碗机中消毒清洗,原本崭新的玻璃柜门却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安静的闭塞空间内显得格外刺耳。
  从他这里套话显然是不切实际的,确认过这点后,关渝舟转身离开。
  一楼和二楼的画像在顶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冷冷的光,等到了属于三楼的楼梯范畴后,他们面前出现了一片狼藉景象。
  密密麻麻的脚印布满了每一个台阶,扶手上大大小小手掌形状的粘液还在不断往下流淌。原本扭曲变形的墙和地板已经恢复原状,但留在上面的深色血迹却没被清理,正显眼而刺目地浮在正对的白墙上。
  餐厅的门破了一个大洞,几乎报废。然而没抓到人后,怪物便原路返回了楼梯口,顺着台阶继续上了四楼。
  褚津对此很嫌弃,他捏着鼻子问:“它本来就是要去楼上?”
  夏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它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哦,那确实。”褚津表示了解,毕竟这是夏明明的梦境。“楼上有什么?”
  夏濯看向关渝舟。
  关渝舟说:“夏明明的房间在楼上。除此之外,四楼还有一个宽敞的宴会厅,如果不出意外,第三天的庆生会也该是在四楼举办。”
  褚津琢磨着道:“那不就意味着迟早得上去?”
  而现在他们还没上去,怪物先上去了,第二次交锋也就在所难免。
  夏濯又想起了助理刚才意有所指的话,眉头蹙得更紧了。
  在走廊里聊了一会,晚餐时间如约而至。但一行人都没什么胃口,于是就地解散。
  “你留下。”
  目送着余子昂两人回了房间,关渝舟开口拦住了覃念。
  覃念眼睛还红着,他看上去情绪很差,一张小脸白惨惨的,也不敢抬头。
  “小黑怎么回事?”
  似乎早就料到关渝舟会问什么,覃念对此并没感到意外。
  他眼神闪烁着,支支吾吾半天,“他没事,就是、就是,是我的问题……我没让他出来。”
  “原因?”
  覃念咬着唇,似是被吓住了。
  关渝舟搭在手臂上的指尖一下下地敲着,等他自己把话说完。
  “因、因为他说,这次结束后,先生就不再需要我们了。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有点……”
  覃念抓着胸口衣服的手微微发抖,声音也原来越小,“有点难过……我想到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是靠着小黑才能、能留在先生身边,根本没有为先生做任何事,但是先生还是待我很好。所以我就想,反正都是最后一次了,我也想证明给您看看,这么长时间我是在进步的……”
  “小黑就容你这么瞎胡闹?”关渝舟拧眉看他,“能够抑制副人格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覃念不敢瞒他,“……从上次和先生一起入梦回来后。”
  关渝舟没说话,但夏濯却察觉到他有些生气,上去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覃念头垂得更低,“对不起,先生。”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关渝舟头疼一般揉了揉额角,他沉默片刻,抬腿往楼上去,“镜子拿出来,让小黑上四楼看看情况。”
  夏濯不大放心:“他没问题吗?”
  “不会出什么事。”略微停顿后,关渝舟补充说:“镜子照到的角度有限,这就导致小黑的移动范围也受到了限制,但至少能知道楼梯口是否安全。”
  夏濯不是第一次见覃念使用镜子,无论多少回他都觉得稀奇。
  覃念背对着通往四楼的楼梯摆正镜身,中央被映照出来的另一个自己表情很冷,眼神像是揣着一把刀一样尖利。他深深看了覃念一眼,直看得主人格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这才转身朝台阶上走去。
  浓郁的黑暗翻腾着,未知与恐惧像雾气一样无声扩散,仿佛在邀请他们入内。
  覃小黑拿着手电筒一步不停地向里走入,四楼冰冷潮湿的空气立即将他包裹,无论哪个角度都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手电筒的光也无法驱逐这种黑暗。
  在外的三人无法得知里面是什么情况,只能耐心在外等候。
  看覃念还失魂落魄地发着呆,关渝舟便和夏濯讲了些之前没提过的事。
  主副人格共住在一个身体里,想要保持微妙的平衡实际上很不容易,就像覃念一开始总想着除掉副人格一样,副人格也会被本能所掌控抢夺身体的使用权。当其中一个人格完全处于劣势,那么慢慢就会走向消亡,同时也代表着人格分裂的病症在转好。
  这对任何一位人格分裂患者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但这种情况出现在覃念身上,说明他体内的平衡正在被打破,反而是不好的征兆。
  “一般来说,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证实他没有再出现攻击性行为,是可以将他从疗养院接出来的。”关渝舟声音显得冷硬,“但是他刚才却不顾自己的安危,强行压制住副人格的出头,不但容易导致副人格恼怒,而且是很愚蠢的选择。”
  覃念在一边听见了,他不敢吭声。
  停顿片刻,关渝舟转头和他道:“你是你,另一个人格也是你,你们在我眼里没有区别。”
  覃念慢腾腾地缩了缩脖子,“先生,我知道错了……”
  “没有下一次。记得和小黑道歉。”
  “是……”
  唔。
  原来关渝舟训斥起小孩儿是这幅样子。
  夏濯摸了摸下巴,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其实倒是能共情到覃念口中的“难过”。
  他变成孤儿时都不记事,但覃念却已经十几岁了。在所有人都说他有病、是怪物的时候,只有关渝舟将他从地狱一样的精神病院里救了出来,虽然这种照顾带着目的性,但对于覃念来说却是一种拯救,不然他和小黑也不会对关渝舟这么唯命是从。
  所以不再被需要的感觉难免会让他低落,尤其是想到这种被需要完全得力于自己的副人格。
  正如关渝舟所说,虽然人格有两个,但都是他,本质上不该有什么区别。
  好在这次没酿成大祸,希望覃念能自己明白这个道理。
  十几分钟后,覃念的手都要举僵时,覃小黑的身影终于重新出现在镜子中。他脸色对比起进去前白了几个度,甚至微微发青,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一到面前,他就开始汇报情况,由于声音无法穿过镜面,覃念便给他当翻译。
  “小黑说,楼上的温度特别低,人待时间久了不但会迷失方向,也会四肢失去知觉……而且没找到墙上的灯开关,不知道黑暗问题该怎么解决,也没有听见怪物的声音……上面太安静了,不像是有生物存在,但、但他找到了这个。”
  他的手和覃小黑的通过冰凉的镜面相触,将镜内带来的物品拽了出来。
  那是四个和冯永新一模一样的方形名牌。
  据小黑说,这些名牌就放在离楼梯口没几步远的地方,他能闻到怪物受伤残留下来的血腥味一直朝走廊左侧去了。他甚至故意制造出了点声响,但很奇怪的是脚步声都被吞噬了一样,连他自己也听不到。本来还打算多待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遇到怪物拿下钥匙,但这十几分钟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只好先出来。
  “温度很低的话可不可以通过调室温解决?”夏濯提议:“一楼不是有暖通设备间吗?应该整个宅子每层楼的温度都是从那操纵的,明天可以去这里看看。”
  关渝舟点头,接过了覃念手中的名牌。
  在永夜的模式下,他们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只能根据饥饿感和困意来猜测大致几点钟。
  想到覃念和小黑需要点时间去处理问题,关渝舟便先带着夏濯回了房间。
  名牌上的四个人面孔都很普通,名字也没什么特殊的,职业清一色写着“心理治疗师”。
  “奇怪。我要是真有心理问题的话,不该一次性来这么多医生吧?”夏濯露出嫌弃的表情,他打从心里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毛病。
  “的确是这样,除了初次会谈,很少有多对一的情况。”关渝舟比较了解这方面讯息,多对一不但会导致保密环节无法调和,同样容易使治疗对象陷入混乱。
  联想到后续无法查到的信息……
  关渝舟眉宇紧锁,黑沉沉的双眸缓慢地扫过那些两寸照,思索片刻后,喉咙间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或许他们只是些冒牌货。”
  夏濯一愣,“你是说……他们不是医生?”
  “嗯。之前在楼下遇到夏洪的时候,他不是提过‘报酬’吗?既然是一笔让普通人一辈子无法得到的数目,自然也会引起很多不法之徒的关注。”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为什么他在心理医生的行业中死活也找不到那些人踪迹的事了。
  夏濯来回看着名牌上的几张面孔,脑仁隐隐作痛,那些正常的标志性笑容在他眼中越来越虚伪,但是死活什么也想不起来。做无用功后,他面对出过事的卫生间,缠着关渝舟一起进去洗了澡。
  身上的灰被清澈的水冲干净,热流在疲惫的身躯上流淌,安抚过每一个毛孔。
  等裹着浴袍出来时,他肚子也饿了。
  关渝舟给他吹完头发,“去不去餐厅?”
  “不要。”夏濯摇摇脑袋,草草吃了点饼干便睡下。
  刚沾枕头,眼皮便沉沉地黏到了一起,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醒来,窗外仍是漆黑一片。
  一晚上没做梦,夏濯心情很好,和关渝舟洗漱换上烘干的衣服后,便去叫其他人起床。
  覃念似是睡眠不足,但情绪却没昨天那么低落。夏濯偷偷问了他两句,覃念也磕绊地回答了:“嗯……昨天晚上,和小黑聊了聊。”
  “聊通了?”
  “嗯!”覃念不好意思起来,想到昨天自己的行为,简直和五六岁小孩乱耍脾气似的。
  “对、对不起,夏先生,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儿~”夏濯笑嘻嘻地薅了一把他的头,“走,带你吃饭去。”
  褚津还没睡够,勉强揉着眼睛起来了。
  余子昂让他用冷水洗了脸,但仍止不住一个接一个连天的哈欠,口齿不清地问着:“今天我要做什么啊?”
  关渝舟淡淡道:“你去二楼找夏洪聊天。”
  “……还得和他聊天?!”褚津大惊失色,“昨天不是说了吗,和他根本聊不了什么,而且他那个助理肯定会盯着我。”
  “余子昂会和你一起去,怕什么。”夏濯掏掏耳朵,离他站远了点,嫌他聒噪。
  褚津片刻后也反应过来了,“你们就是为了让助理看着我们?”
  “可以嘛褚津津,你还是有脑子的!”夏濯给他拍了拍手。
  褚津生硬地嚼着字:“……谢谢,下次不用夸我了。”他一点都不感到高兴,甚至拳头也硬了。
  他们今天要去地下室看看,所以助理必须远离一楼。
  本来打算去餐厅喝点粥暖暖胃,可路过楼梯时,夏濯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其他人也都敏锐地放慢了脚步,扭头看向上方——三楼到四楼之间的楼梯口墙壁上,多出了第三幅画像。
  画像的色调很压抑,人物和背景没有特地区分,一个长发的女人背对在其中。
  夏濯倒吸一口冷气,这画面太熟悉了。
  他和关渝舟对视一眼,随后赶紧打开了光表。
  昨天洗衣服时,他把口袋里的刀和照片等东西都放进了仓库,避免丢失。
  可现在再查看时,那张从夏佑江房间里找到的老照片不见了,原本存着道具的格子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那张照片……变成了画像。
  作者有话说:
  夏濯:养覃念就相当于花一份钱养两个小孩儿,血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