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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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过后的第十天。
吃完午饭, 顾老爷子回房小憩，其他人则坐在客厅聊天。
“淙淙，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沈建义靠在沙发上, 拿着大蒲扇呼啦呼啦的扇着, 然后朝在厨房切西瓜的女儿问道。
“过段时间再说吧，现在组里也没什么我能干的事儿。”
沈淙头也没回，从容的说道。
沈建义不赞成的砸了砸嘴：“怎么就没活儿了呢？你看看时宸, 看看灿灿, 那都是小孩子呢，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回家都没工夫回。就到你这儿没活了？你就是不想去。”
沈淙笑了笑，也没吭声。
最近确实没她什么事。
她的异能在建房子上有点用，在种田种菜方面完全派不上用场。
维护阵法有时宸一个人就够用了，犯不着两个人一起去。
再说了, 之前一个月她帮助整个地区的种植基地盖了那么一大批的铁皮房顶, 就算是歇一段时间也是应该的。
这话她已经跟爸爸解释很多遍了，老头儿心里什么都清楚。
他这会儿又一次的老调重弹只说明一件事——他在这儿住烦了, 想回家了。
他知道这会儿提没有用, 家里人谁也不会答应让他走，于是就开始没事找事的各种抱怨。
只是这种情况大家都习惯了, 任沈老头在客厅里嘚嘚个没完，一家人全都跟没听见一样。
沈母程茹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本《营养汤品100例》看得非常认真, 时不时还拿笔在白纸上记一下。
对于老伴的怨念完全无视。
她的心态比沈父好多了。
在老太太眼里，只要和孩子们住在一起, 只要一家子平平安安的, 住哪儿还不是一样的？
住哪儿都比分开两地要强得多。
沈溪这两天也被老爹烦的够呛。
开始的时候她还顺着话劝两句, 现在也看明白了，爸爸什么事都没有，他就是太闲了。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说吧。
反正他也就是发发牢骚。
自己老爹沈溪还是清楚的，别看他平时没事了咋咋呼呼好像有很多怨念，其实最是面硬心软的一个人。
现在顾伯伯身体刚刚有点好转，妹夫的胳膊也才结痂，都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心里就算是再想，也不会丢下这些人真的回家。
于是沈溪也不去接老爹的话茬，转头去和两个儿女一起玩积木了。
沈父说了半天，从女儿不好好上班说到这天气变态，都要进腊月了还热成这样。
再说到也不知道孙晴有没有记得开窗，别把屋里的那些菜被闷死了。
开始的时候，女儿、女婿还接两句话，可说着说着全家已经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了。
他气得直瞪眼，却也毫无办法。
目光在一家人的身上全都转了一遍，老头儿气哼哼的站了起来，径自往楼梯走去。
“爸，吃了西瓜再上去，这会儿楼顶正热呢。”顾恺放下手里正在研究的阵法图，在他身后叫道。
“不吃，气都气饱了！”老头儿一甩手，直接就上了楼。
可他还没走两步，窗外不知道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声：“下雨了！又下雨了！”
那声音因为惊恐都劈了叉，听的人心里一个哆嗦。
仿佛那叫声就在耳边炸响。
沈父脚步一顿，也不上楼了，转身又朝客厅快步走了回来。
而这时全家人都听到了那声喊叫，也全都停下了手里正在做的事，一起跑到了阳台处。
福临这套房子原本就是落地窗，后面又让沈淙重新加了一道防爆钢化玻璃。
可即便是隔着两道玻璃，也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外面大滴大滴滴落的雨点。
这会儿是中午十二点多，正是很多在外打工的人回家吃饭的时候，楼下小区的道路上人来人往。
可能是之前酸雨给大家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看到下雨，所有人都尖叫着，奔跑着，四处躲避。
沈家人冲到窗户跟前的时候，正好能够看到下面那一片的鸡飞狗跳。
有人捂着头惊恐的尖叫，有人飞快的脱下衣服去包裹身边的孩子，女人，当然更多的人在拼了命的往遮挡物下面冲……
每个人的动作，姿态都写着深深的恐惧。
沈家的人即便隔着两层关得严严实实的玻璃，也还是下意识的往后站了站，沈溪更是直接揽紧了两个孩子。
“咱家车还在楼下！”顾恺忽然说道。
他的话音没落，沈建义就大声的呵斥：“谁也不能下楼！”
没有人反驳老人的命令，屋里的人全都抿紧了嘴唇，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
雨越下越大。
开始的时候是大颗大颗的雨滴，站在十九楼都能看见那雨滴砸在地上的干土里，砸出一个个小土坑。
可很快，那雨就变成了线，继而变成了水柱，那水柱一条条眼看着就比手指还要粗了。
早已经干得灰尘肆意的道路慢慢的湿润了，空气里灰的气息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水汽。
“这不像是酸雨。”顾恺沉吟了一下说道。
大家这会儿也都感觉到了，那雨水打在地面上，路灯上，甚至人身上似乎都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更没有再听到那些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沈淙上前忽然推开了窗户，一阵清冽的湿气迎面扑来。
她下意识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肯定的说：“是普通的雨，没有那股子酸味！”
全家人的脸上顿时涌上了喜色。
大家纷纷上前，虽然还不敢将窗纱打开，将头探出去，可能够感受一下这久违的水汽也是好的。
此时楼下的人也发现这雨水是正常的了。
在历经了两年多干旱之后忽然天降甘霖，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很快就有憨大胆的人跑到了雨雾里，蹦跳，欢笑，感受着这真正雨水带来的滋润与清凉。
“雨下大了，我去把车挪到高处。”顾恺说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你的胳膊别沾水，我去。”沈淙一把拦住了他。
“爸，你把车钥匙给我，我把车都放空间里。谁知道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沈淙轻声说道。
顾恺转头望向妻子。
沈淙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看着很是平静，可顾恺还是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掩藏在心底的那份深深的担忧。
“我和淙淙一起去，小恺你在家待着。”沈建义并没有听从女儿的话，说着话就去门口的鞋柜取雨伞。
这一次顾恺没有阻拦。
父女俩一起往门口走。
还没走出两步，沈淙忽然又转回了头，对还站在门口的顾恺说：“我和爸回小区一趟，晚饭前尽量赶回来。”
这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别说顾恺了，全家人都感到了十分的惊讶。
“这么大雨回小区干什么？有什么事啊？”
“就是，等雨停了再回不行吗？”
程茹和沈溪同时表示了不赞成。
“我们尽量早去早回。”沈淙没有解释，语气却非常的坚决。
沈父站在她的身边，望着执拗的女儿，眉头紧锁。
虽然他之前一直闹着想要回家，可绝对不是要选在这个时候回去。
外面下那么大的雨，而且电动车的底盘又低，这样的天气说实话走长路是有点危险的。
更何况外面的路又不像以前那么平平整整，有很多地方那路也只是勉强能够称之为路，到处都还是坑坑洼洼。
万一车在路上出点什么状况，把他们爷俩搁路上那简直太正常了。
可看女儿这个态度，他知道必然是有原因的，所以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
“我跟你们一起去。”顾恺说着就要换鞋。
“你在家待着。”沈淙再次阻止，而且态度强势。
“我和爸开一辆车去，你们都在家待着，去那么多人干嘛？不嫌占地方？我还要装东西呢！”
说罢，她扯了父亲一把，直接就朝楼下跑去。
她的速度很快，态度非常的急切，甚至都有点顾不得父亲能不能跟得上。
看到她这样，谁也说不出阻止的话了，关键说也没用。
顾恺直接回了屋，又一次的站在了窗户跟前，其他人也回来，站在了他的身边。
这会儿的雨已经从水柱慢慢连成了片。
整个天幕都变得昏暗了。
狂风带来了乌云，一个又一个的暴雷炸响，吓得两个孩子飞快的抱住了大人的腿，将头埋进了大人的怀里。
无数个闪电似乎要把天空扯裂，撕成碎片。
刚才还万里无云，烈阳高照，这会儿外面已经昏暗的快要对面不见人，就如同到了夜晚一般。
顾恺盯着楼下，想要看到妻子的身影。
可这会儿的能见度已经和几分钟前又不一样了，他甚至已经看不清楼下的小广场。
更是看不见自家的车，还有去开车的人。
窗外的雨已经变成了水幕，天与地仿佛连成了一片。
放眼望去，外面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毛玻璃，雾蒙蒙的，如有实质。
“世界末日。”还搂着妈妈腿的桐桐忽然说道。
全家人的心都被这童言童语说得一梗，像是被狠狠戳了一下般，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别胡说。”沈溪小声的呵斥。
“就是世界末日。妈妈，你看外面是不是和电影里一模一样？”桐桐不甘心的小声反驳。
沈溪抿了抿唇，没有吱声。
心里却忍不住想——这比电影里可像太多了！
沈淙和沈建义一出楼道口就被那大雨淋了个透湿。
雨伞根本不管用。
雨打在身上，啪啪的疼，就像是被人一巴掌一巴掌的拍下来一样。
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们索性也不用伞了，努力往车跟前跑。
这会儿的广场上已经没人了，之前躲雨的人全都去找更合适的地方，或者回家了。
即便有人，这样的可见度，即便面对面可能都看不清楚对面有人，所以也不存在会被人发现什么。
沈淙直接将自己的那辆小车收进了空间，然后坐进了父亲车的驾驶座，而沈建义也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
两个人的动作已经飞快了，即便如此，这拉门的功夫，车座也都被打湿了。
不过俩人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干的地方，再湿一点也无所谓。
沈淙开着车就往小区的方向走。
坐在车上，沈建义终于有机会问出了口。
他问：“淙淙，你这么急着回小区是要干什么？”
“去把家里的东西收回来。”沈淙没有隐瞒，回答的直截了当。
沈建义跟着下楼的时候其实已经想到是这个原因了，此时听她说出来倒也没感到惊诧。
他继续问：“这雨，会下很久？”
“我不确定。现在很多事和我之前经历过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也只是在凭感觉行事。
上辈子虫灾之后北宁一连下了二十几天的雨，虽然最后没有形成什么不得了的灾害，可很多房子都泡了，也有很多房子塌了。
咱家公务员小区那个房子，爸你记得吧？”
沈建义看了她一眼，说：“住了几十年的房子怎么会不记得？我又没老年痴呆。”
沈淙也不介意被父亲怼，而是继续说：“那房子我印象里是在下那场雨的时候塌的。
当然主要也因为之前地震的时候把地基给震酥了，一泡水就扛不住了。”
沈建义沉默了一下，说：“可那房子之前不是已经掉地缝里去了吗？”
沈淙一顿：“所以我说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那也不应该这个时候去，这也太危险了！”沈建义望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还是表示了不赞成。
“这场雨应该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如果和上辈子一样，最多半个小时它就会变小，然后停几个小时。”
上辈子的时候，那雨也不是至始至终一直下的。
不然二十天下下来，那北宁市必然也不存在了，肯定都得淹到水底下了。
那雨时大时小，陆陆续续下着，中间其实给了人们喘息的机会。
沈淙不知道这辈子会怎样，她希望能跟上辈子一样。
这样至少给她一点补救的时间。
沈淙不知道今天会下雨。
这段时间她的心思都放在丈夫和公公的病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尽快帮他们把身体调整过来。
以至于忽略了这天天挂在嘴边上的雨季。
可能人都有懒惰的心理，总会下意识的拖延。
等到雨忽然来了，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做。
“咱趁着这雨还没有完全下大之前回去一趟，把能收拾的东西都先放空间。
别的不说，地下室的东西先收起来吧。
你别相信他们说的那什么能防多大的雨，再说那也是地下。
真雨下大了，把地给泡了，密封做的再好也没什么用。”沈淙对父亲说道。
有一句话沈淙没说——
谁知道这见鬼的天气在以后还会给他们带来怎么样的“惊喜”？又会持续多长时间呢？
家里的那些东西，一时半会儿可能用不着，但真毁坏了，将来想要添置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沈建义担忧的望着窗外，什么也没有说。
女儿的话让他的心里压抑极了。
虽然她一直说那场大雨并没有给小区带去什么灾难性的损坏，而且很快就过去了。
可沈建义多少有点不信。
而且女儿也说了，两辈子很多事都不同了，别的不说，至少她曾经生活的年代，小区里没有那一千只鸡。
光这些鸡如何度过雨季就是一个大问题！
好在父女俩的运气不错，在他们大雨开出市区，开到接近高速的时候，雨还真的慢慢小了下来。
虽然天空依然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像是随时都会有另外一场瓢泼大雨兜头浇下，可好歹能看见前方的路了。
而且因为之前的干旱，路上并没有太多的积水。
即便是电动车，也总算是一路上顺顺利利的开回了小区。
在看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小区的门卫都惊呆了，简直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雨跑回来这一趟？
沈淙他们也没和门卫多说，只是交待了一句：“我们先回家看看，等一下会去物业”，然后就急着回了家。
因为怕两个队长，孙晴或者其他人闻讯赶过来，两个人进门后就将大门从里面反锁了，然后二人直接去了地下室。
当初给他们盖房子的老郑施工水平真的不错。
他信誓旦旦的承诺这地下室多严密，什么样的大雨也不会倒灌。
从现在看到的情况来说，他说的不是假话。
打开那在暗处的门走进去，沈建义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果然没有见到一丁点雨水渗入的痕迹。
沈淙没空和老爹一样到处看。
她所到之处，片叶不留。
从家具到电器，到各种各样的小物件，很快整个地下室被她收了个干干净净。
就在沈建义还在检查漏水的痕迹时，她连通风口都给堵好了。
父女俩没有多留，从地下室出来后，就直奔了三楼。
三楼是此时全家最金贵的地方，这里种着老爷子的那些草药。
因为之前试过，空间里虽然不能进活物，可那指的是有生命的动物，并不包括植物。
所以沈淙没有顾忌的将那些花花草草全都收进了空间。
之后他们又去了顶层。
沈家当初在设计顶层的时候，就和福临那边不一样。
那边之前建了两个大花池，一些根茎类植物都种在那里面，想要移动就有点困难。
而这边全部用的都是菜架，所有的植物都是种在可移动的容器里，所以沈淙往空间收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受到一点阻碍。
只是在快要收完的时候，她才问了一句：“爸，咱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了，别人会不会多想？别人先不说，孙晴呢？她可是每天都要来浇水的。”
“她不是那种多话的人，没事。我等一下去把钥匙要回来，就说咱把菜拿到城里去种，她不会在外面乱说的。”沈建义回答的很是笃定。
可说话的时候，他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留恋的将这房子看了又看。
他知道他们这次离开后可能很久都不会再回来，等再回来时也不知道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一阵难受。
沈淙理解父亲的心，可她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说起来其实她的内心反倒比沈父还更乐观一点。
可能经过的事儿太多了，人心也会变得强韧。
沈淙总觉得这些灾难都是暂时的，他们肯定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留在福临，是因为万一涨水，在市里接收到的各种讯息肯定更多，而且楼层高也更安全一点。
但小区这边的地势高啊！
说起来小区这边的地势比市里还更高一点儿。
过去总有人说，这边的地面和市里十几层楼的楼顶是持平的。
所以，沈淙觉得小区也不会有什么事。
虽然这么想，可在把东西收拾完之后，她还是跑到顶楼，用空间里的废铁给整个顶层做了一个大大的铁皮罩。
别的事做不了，有这么一个罩子，至少对于太阳能板是个保护。
再有也能减少房顶渗水的可能性。
沈淙一边做着防护罩，一边还在想，回去后也要在家里的房顶做一个。
只是福临那边的房顶太大了，全部做下来，她的那些金属存货估计不大够。
到哪里能再找一些呢？
沈淙脑子里琢磨这些事的时候，沈建义先去了一趟物业。
石磊不在，他去市里办事了。
老曹之前正在鸡棚那边检查，是听到他们父女回来后匆匆赶过来的，全身上下都给淋得透湿。
看到他这个样子，沈建义也没有多说，只是跟他说他们一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在福临多住段日子，所以这次回来是为了拿一下东西。
听他这么说，老曹第一反应就是：“老爷子病得又严重了？”
“那倒没有。”沈建义摆了摆手。
“只是他那身体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得有人照顾。
我老伴还有俩姑娘都不让回，非要让我们在那儿多住段日子，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沈建义叹了口气，解释道。
“那是得多住段日子，怎么也得帮老爷子把身体调整好。”老曹连声附和。
可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
他总觉得沈家在这大雨刚刚来临的时候，忽然冒着雨赶回来搬家，这事儿有点严重。
最后他实在是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声：“沈叔，你给我透个实底儿呗，是不是市里那边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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