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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我选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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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引蛇出洞(一)◎

书籍名:《和离后我选暴君》    作者:三月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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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九章一双桃花眼,  只那么淡淡看着人的时候,便泄出风流多情,更何况他弯起唇角,眼眸荡漾起柔光,  自有万种风情弥漫其中,  白皙的面皮,挺拔的鼻梁,  在日光的映照下,  宛若渡了层粼粼金光。
  修长如竹的手握着折扇,打开后有一下没一下的乱扇,  他今日打扮的格外俊俏,绯色圆领锦袍,  腰束雪白绸带,  挂白玉双鱼佩,  下面缀着一条绯色络子,  抬起的脚,穿着漆色缎面绣云纹锦靴,  就那么在桌下晃啊晃。
  若换做旁人,如此举动属实轻浮难看,但他长了一张太过好看的脸,  以至于对他所有缺点都极易包容。
  谢锳将帷帽放在小几上,坐到对面。
  白日里的教坊司,虽不如夜间热闹,  可仍是此坊市内最繁华的所在。
  眼下一楼有蒙着面纱的小娘子在跳胡旋舞,轻快明媚的脚步随着鼓点愈发迅速,  纤腰如柳枝一般,  折绕成柔美的弧度,  复又在一众叫好声中兀的挺直,鼓点骤如雨下,飞舞的裙摆遮不住婀娜,人群里不时传出掌声和赞叹声。
  自然,挟着几分轻薄。
  顾九章抬手虚合上半扇楹窗,见谢锳落座,便趴过去,托着脑袋咧嘴笑着看她。
  “我今日来找九爷,是有事相求。”
  “这是要跟九爷见外了。”顾九章啧啧。
  谢锳便看见他左手残缺的小指,如今已经愈合,仿佛一块顶好的美玉被震裂开来,她没挪开视线,倒是顾九章,不以为意的举到她面前,翻来覆去冲她比划了两下。
  “瞧,也不耽搁爷办事。”
  说罢握起瓷盏啜了口茶,又靠回椅背,问:“究竟什么事?”
  谢锳便将陆阮之事说与他听,自是没有坦白缘由,只道查此人有内情。
  顾九章摩挲着下颌,皱眉思索片刻:“这娘子年岁有些大了,不大好查,跟我相熟的小娘子大都二八芳华——”
  又看了眼谢锳严肃的神情,遂正襟危坐,跟着认真起来。
  “九爷有办法,你等等。”
  他便自行出去晃了一圈,约莫盏茶的光景又晃了回来。
  “爷去瞧了眼,你说的那人正在待客,看起来循规蹈矩的没甚异常。”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神秘兮兮推到谢锳面前,“趁鸨母没发现,抓紧看看。”
  他所查到的,与周瑄所说一致,陆阮在崔家被抄那年发卖到教坊司,籍契身契都有,而入崔家之前双亲已经亡故,因而无从查起,为数不多的线索,也只有在崔家为妾的几年。
  谢锳头绪有些乱,顾九章收回那几张纸,心中了然:“这些陛下都查到了?”
  谢锳点头,道:“我想多了解这个人,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顾九章望向一楼喝彩的人群,半晌,回过身来靠在栏杆:“最多三日,我给你消息。”
  两人分别,顾九章叫住她,背在身后的手攥着一件小物。
  “莺莺,送你的。”
  一个盘到油亮的玉蝉。
  谢锳愣住,反应过来忙摆手:“我不能要。”
  顾九章径直拍到她掌心,不由分说跨步下了台阶,扭头冲她比了个唇形,谢锳依稀辨出,他说,他右手还有个小指。
  谢锳自然不会收这玉蝉,但现下不宜纠缠,待三日后见到人,她再交还与他。
  谢锳回宫前,将玉蝉藏在腰间的荷包里。
  周瑄近些日子很是繁忙,西凉诸国频频异动,西凉王屡次写信,有求助朝廷派兵协助镇/压之意,如今的西凉,有两大派系异军突起,想要取西凉王而代之,故而连番偷袭,扰的西凉王苦不堪言。
  与此同时,王毓亦与眼线传回密信,道西凉王与其他两国局势对峙,大战一触即发,此时西凉王四处囤积粮草等战备物资,并通过与本朝互市私自购买冶铁军械,药物军马,另外两国已有使者前去与西凉王谈判,目前所看情形,谈判条件没有得到满足。
  王毓告知完所有,信件末尾,恳求周瑄尽快将她接回京中。
  一旦战争爆发,她将再无安定可言。
  何琼之与周瑄面对舆图上各个布防点,先前安插的各国势力亦有密报相继传来,精兵强将召集完毕,只消一声令下,随时可从京郊大营启程奔袭。
  “粮草等军资朕早有安排,届时户部会随大军押送钱粮同行,若此战耗时过久,在边界三十里处,有备用补给。
  厚朴,你只要记住,此战务必一举得胜,朕倾全国之力,令你扫荡西凉六国。”
  只要胜仗,才能拿到谈判的先决条件。
  何琼之目光坚决,拱手一抱跪下承军令:“臣定当不负皇命,最多六个月,臣必将凯旋!”
  周瑄咳了声,瞟到鱼贯而入的宫婢,手捧茶水果子,他蹙起眉头,用力揉摁太阳穴,忽的将案面上书籍扫落。
  何琼之惊了瞬,忙道:“去唤陆奉御!”
  陆奉御如是诊断一番,照旧开出安神的滋补汤药,他走时回头看了眼,不放心折返回来,问圣人。
  “陛下,你最近切记不要过于劳累,臣观脉象,但觉陛下肝火旺盛,心肾疲乏,若长此以往,于圣体不益。”
  周瑄又重重咳了两声,虚弱的摆摆手:“无妨,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
  何琼之一咬牙,跪下直言。
  “陛下,陆奉御的话不是空穴来风,朝廷大事层出不穷,你若不照料好身子,叫微臣们如何安心,如何放心,臣便是去往前线,亦有顾虑,臣请求陛下放缓手头朝务,徐徐图之。”
  不日后便是本朝先祖大祭,分封各地的王爷亦要回京参与祭祀大典,礼部已经开始筹办,日子定在六月十三,京中驻防尤其重要,各城门关卡增添一倍人手,但毕竟打仗分去太多兵力,如今的京城,可谓历年来最薄弱之时。
  周瑄拎了拎唇,目光自陆奉御身上移到何琼之,他起身,大掌拍在何琼之肩膀,道:“我朝最精健的军马全都与你所用,望你不负朕托,尽早归来。”
  西凉王在等待周瑄驰援,殊不知等去的不是帮协,而是赤/裸/裸的攻占。
  傍晚,谢锳接到顾九章消息,准备出宫相见。
  她随身携带那枚玉蝉,甫一登上马车,便被里头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陛下?”
  周瑄穿常服,束玉冠,面色皎皎如朗月繁星,眸色如漆,鼻梁高挺,唇轻抿,露出清隽的下颌线。
  “你怎么来了?”
  谢锳坐进去,与他相隔而望,才发现今日的周瑄在装扮上与往常不同,素日他是矜贵疏离的好看,沉稳持重故而衣着很是寡淡。眼下他这件锦衣用了名贵面料和丝线,打眼看去浮光如画,尤其是掀开车帘进入的刹那,夕阳落在上面,流光溢彩,折散出耀眼的光芒。
  如此衬托,仿佛谪仙一般。
  谢锳有些纳闷,摸过一颗樱桃,咬出汁来。
  那手顺势伸来,覆在她唇角,谢锳一动不敢动,余光扫到他的手指,抬起眼皮,见他缓缓笑了下,声音如泉水般清润。
  “正巧我有事,便与你一道出宫。”
  指腹擦过她的唇,最后摁在腮颊,随即他弯了腰,亲在她咬着樱桃的嘴巴上。
  甜汁溢开,在两人的唇瓣溶成淡淡的光泽。
  谢锳睁大眼,看着那小半块被他啄走,唇角疼了下,她低呼,周瑄松开,满意的笑笑。
  “是我唐突了。”
  顾九章靠着扶栏,自上而下看见谢锳从翠顶马车下来,有只手托着她的腰,手臂很长,却没看见脸,车帷随风轻荡。
  听见脚步声,顾九章回过头,目光倏地望向谢锳唇角。
  嫣红的一抹,一眼便能看出是被人亲昵过的。
  他脸有点红,嗓子也干,遂大口将茶水饮净,打开折扇哗哗的扇起来。
  “这是谁?”谢锳惊讶的看着桌上画卷,画中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穿水绿色长裙,梳着妇人发髻。
  “陆阮。”
  顾九章凑上前,往门外瞟了眼:“爷去跑了几家青楼,从先前崔家发卖的女眷入手,打探陆阮,本来一无所获,跟教坊司得知的消息如出一辙。但上天可怜爷的苦心,竟叫爷柳暗花明,碰到一个会画画的小娘子,她给爷画了这张人像,告诉爷,这就是陆阮。”
  谢锳有些诧异,因为教坊司这位“陆阮”与画中人没有半分相像,也就是说,教坊司这位,被人调换过了。
  会是谁,不管是谁,一定不是陆奉御。
  那么,陆阮便是拿捏陆奉御的关键。
  陆阮会是陆奉御的女儿吗?
  “九爷,此次多谢你了。”谢锳福了一礼。
  顾九章忙去搀她,手还没碰到,门咣当一声从外踹开
  两人俱是一惊,扭头看去,周瑄似笑非笑的站在那儿,身姿笔挺如青松翠竹,冷眸扫过顾九章悬在半空的手,又游走到谢锳面上。
  静谧的雅间,能听到三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就在谢锳担心他会恼怒时,周瑄扯开一个灿烂的笑,三两步走上前来,抬手一圈,将谢锳带进怀里,堪堪站在两人当中。
  “事情办完了吗,我等你等得有些不耐烦,这才上来看看。”
  谢锳动了动唇,还未开口,周瑄便又说道:“九章帮了你,你总要答谢的,不若与我们一道儿游湖赏景,顺便用个晚膳。”
  心平气和的话,听得谢锳毛骨悚然。
  她出了一身汗,摇头拒绝:“我们还是回宫用吧,时辰不早,天都黑透了,想来平宁郡主等急了。”
  她扥了下,周瑄纹丝不动。
  笑容更加深沉。
  顾九章躬下身去,冲他行礼后,亦坦然道:“若陛下盛情邀请,九章不去便是不知好歹了。”
  画舫悠悠,荡开层层涟漪。
  甲板上,谢锳独自一人在那透气。
  而周瑄与顾九章则叫了四坛好酒,坐在二楼雅间内把酒言欢,根本听不得劝。
  月亮高悬,从柳梢间晕出浅淡如纱的光,风吹起她的发,裙裾亦被撩/拨鼓起,谢锳搓了搓手臂,顾九章从后给她披上披风。
  “陛下呢?”谢锳拢着衣裳,抬头往二楼看去,灯火通明,帷帐被吹得高高飘荡,隐约看见桌上趴着人。
  “莺莺,爷有点头晕。”他晃了晃,把手搭在谢锳小臂。
  谢锳忙扶着他站稳,蹙眉说道:“你们在聊什么,为何非要饮酒?饮酒便也罢了,怎么喝的四坛?”
  顾九章咧开嘴,桃花眼微微发红:“只喝了三坛,陛下酒量不行,这会儿就晕了..嗝..他...”
  他忽然朝前趴来,眼看就要抱住谢锳。
  凌空跃出一道黑影,直直冲着顾九章胸口踹去,后腰撞到扶栏,上半身往外探出去,手臂胡乱扑通着想找依靠,便在他指尖触到栏杆处时,肩上又是一记重踢,顾九章整个人翻出了甲板,只听扑通一声响动。
  他掉进湖里,激起剧烈的水浪。
  谢锳难以置信的看着周瑄,他面庞微红,眼神阴鸷,冷冷看着水里不断上下浮动的人,一把拽住谢锳的手,道:“回宫!”
  “不成,先把他救上来!”谢锳甩开,扭头便去扯船头系着的麻绳,只解了一下,忽觉腰上一紧,周瑄将她扛起来,挂在肩膀,麻绳擦着手心滑过,啪嗒掉在甲板。
  谢锳气急,用力捶他,抠他,“先救人,有什么事我回去与你解释,你放我下来!”
  周瑄脚步未停,弯腰跨过门槛,谢锳想直起身,却被他摁住双膝,不由分说放在圈椅上。
  甲板已经有人赶过去,小厮往下扔麻绳,叫声喊声串在一起,引得四下目光聚集。
  顾九章扑腾了会儿身子便发沉,头没过水面,肺里耳朵里全是漫灌而来的压力,他被呛得失去了知觉。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死人了!”
  这一声拉扯着谢锳的神经,她猛地推了把周瑄,他却仿若野兽般箍住手臂,将她困在狭窄的一隅。
  “让开!”谢锳咬着牙,目眦欲裂。
  周瑄笑,淡声坚决:“跟朕抢女人,不是找死,还能是什么?”
  “啪”的一记响声。
  谢锳掌心发麻,手不断颤抖着,连声音都带了恐惧:“你让去看看他,我发誓,不会离开!”
  “不行,朕说不行!”
  打横将人抱起来,任凭她又踢又踹,周瑄径直上了岸,将人塞上马车。
  熙攘的围观百姓中,在马车离开的时候,发出唏嘘议论。
  关于当今天子与平宁郡主之子,为女人大打出手的段子应运而生。
  比之先前天子抢臣妻,逼走云六郎的故事更加精彩。
  短短几个时辰,消息传遍了京城。
  顾九章被救上来后,刚一喘气睁眼,就被平宁郡主一巴掌扇晕过去。
  不止如此,半夜顾家院里点燃灯火,摆好条凳,四个手脚麻利的小厮连摁带绑押着一脸迷糊的顾九章来到院中央。
  他打了个酒嗝,冲平宁郡主嘿嘿一笑。
  平宁郡主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即火冒三丈,叉腰命令道:“给我打,狠狠地打!”
  顾九章被摁趴在条凳上,刚抱住,便觉臀部火辣辣一疼。
  他嚎叫了声,大喊:“阿娘,你可只我一个儿子啊!”
  平宁郡主抱着手臂,闭上眼睛,顾九章的嚎叫声一声大过一声,震得满院人没一个敢开口的。
  待打到三十棍时,他有气无力地伏在那儿,嘴里还恹恹叫着:“阿娘,疼死我了...”
  平宁郡主没忍住,眼眶一酸,冲上前朝他臀部甩了一掌,“孽障,你是作死啊!”
  手心湿漉漉的,映着灯火一看,全是血。
  她又心疼,朝管事喊道:“去请府医,快!”
  马车行驶到丹凤门时,谢锳忽然抬起头来。
  对面那人眯着眼,匀促的呼吸声沁着酒味,左腿叠在膝上,双手交握,腰背没有一丝弯曲,他靠着车壁,似乎睡着了。
  谢锳摩挲着掌心,复又看见他面庞上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探过去,手指渐渐靠近,周瑄别开头。
  “我刚想明白,你...不疼了吧。”
  她没再动,看周瑄睫毛眨了下,闷哼一声。
  “我也没想到自己手劲那么大,当时脑子一热,便打出去了,你也不知道躲避,挨了一巴掌,叫我如此自责。”
  她揪着衣角,不自在的抬起眼皮。
  周瑄睁开眼来,浓黑如墨的眸子,深邃不见情绪,他笑,眼睛却看不出欢喜,反而显得更冷。
  “朕也没想到,你会为了顾九章打朕。”右手摸着脸,扯了扯嘴角道。
  谢锳起身坐过去。
  “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一条人命。”
  周瑄打量她的表情,显然不认可。
  “还疼吗?”谢锳给他吹了吹,当时有多愤怒,现下便有多自责。
  “疼。”周瑄面不改色,牵住她的手覆在胸口,“这儿更疼。”
  谢锳缩了下手指,心虚的低下眼睫,随后给他揉了揉胸口,抬眼小心翼翼道:“那你下回能先告诉我一下吗,我也好心中有数,配合你们。”
  “先告诉了你,怕是没这般好的临场反应,你今日便很好,那一巴掌打的干脆利落,想必明日便会成为文人散客写话本子的素材,甚好。”
  他心口不一,乜了眼,又合上眼皮。
  濡湿的吻,轻轻一点,又飞快挪开。
  如此直接,又如此敷衍。
  “别生气了,你和九爷做的什么局,做给谁看?”谢锳仰起头,把他脸掰过来。
  周瑄冷哼了声,道:“你猜的是谁。”
  “陆奉御幕后的主使?”
  周瑄点头,眸光微微一转:“与其被动迎敌,不如引蛇出洞。他鬼鬼祟祟藏在阴暗处,便是时机不到,不敢露面,朕将一切弱点暴露出去,等他做好万全准备。”
  “你想好了?”谢锳咬着唇,手指攥紧他衣袖,“是要吃下那药了吗?”
  “嗯,朕不想再等了。”
  六月十三,祭祖大典,只要局面够乱,他相信幕后主使会露出破绽,因为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精兵强将奔赴边境,留下空城防守,而他将愈发暴躁难控,以至于病笃昏迷。
  朝堂会陷入短暂的危机之中。
  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
  “陆奉御一直在控制你的病情,我想亦是因为不到关键时候,幕后主使命他拖延,陆奉御只以为先前剂量用的太多,这些时日才会着急发慌,唯恐你在他们没有准备好的时候病倒。
  他为你调理身体的药,多次添加了山参之类滋补,且再未加过旁的致命毒/药。
  他们在等什么?”
  谢锳挑开车帷,又落下。
  马车快要驶入清思殿,两人说话的声音愈发压低。
  “或许,他们在等一个孩子。”
  周瑄说完,两人将目光齐齐落到谢锳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