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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团穿越到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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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麻烦(三)

书籍名:《组团穿越到晚明》    作者:滴水世界
    《组团穿越到晚明》章节:第五十二章 麻烦(三),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王兴因为事涉会试舞弊,所以令李瑞闭门谢客,就连魏浣初和洪承畴,王兴也不再去见,也不让他们再来西院,也不让李瑞去东院给他们说明原委,如果他们来访,就说自己正在用功,外客一概不见。

当然,王兴也不会坐以待毙,他让薛义给洪林、程强、刘建等下了命令,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尤其要盯死唐世济,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蛛丝马迹,以便打开缺口。

……

果然如王兴所料,第二天,吏科给事中亓诗教、御史韩浚分别上疏,驳斥唐世济以臆测诽谤大臣,毁人清誉,其行可耻,其心可诛。

唐世济又接着上疏,说会试发榜第二天,方从哲之子方世鸿即入会元王兴府饮宴至晚,足见两人关系亲密,请彻查给会考落第举子一个清白。

万历皇帝将两边的折子统统留中不发。

但到了第三天,听闻消息的落第举子齐聚顺天贡院,群情汹汹,一致要求彻查会试舞弊案,还真相与天下读书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朱翊钧再也不能捂盖子了。他下旨,令方从哲、吴道南及十八房考官一律在家待勘。令东阁大学士刘一燝、左春坊大学士韩广为主考,另选十八房考官,对会试试卷重新复核。

令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将会试试卷从礼部调出,送至贡院,然后严加保护。

两位主考官接到试卷后,重新弥封,重新抄录,重新阅卷。

七天后,复核结果出来,刘一燝、韩广联合写了折子,边同取中的名单交给骆思恭,骆思恭立即报进宫去。

朱翊钧拿到二人的折子跟名单,看完以后,算是放下心来。

王兴高中会元,他是非常高兴的,说明老师申时行的眼光非常高明,他这是给自己选了一个好臣子啊。

唐世济的折子一上,他根本不想理会,王兴跟方从哲的儿子是连襟,就能说明人家王兴的会元是假的?纯粹是想借此掀翻方从哲罢了。

他当然知道朝中党争厉害,心想,你们狗咬狗去吧,我才不理会呢。

不成想唐世济的折子竟然得到了落第举子的响应,这些落第举子都是自恃才高之人,对于自己落第当然不服气,有此机会谁不闹一闹?

但他却不能再等闲视之了,于是他这次复核选了有东林背景的刘一燝和韩广为主考,这样总能堵住悠悠众口了吧?

朱翊钧对骆思恭笑道:“前三名跟前次结果一样,会元还是王兴,只是第二名贺逢圣和第三名钱士升顺序有变。前次取中的士子只有最后三名落第,这就充分说明方卿取士公平。唐世济无端入人以罪,煽动士子闹事,真是其行可耻,其心可诛。”

骆思恭道:“皇上,那依哪次结果为准呢?”

“当然以前次结果为准。只有最后三名落第,只能说明阅卷人的眼光不同而已,再说,总不能让这三名举子空欢喜一场。”

“皇上英明。”骆思恭躬身说道。

……

骆思恭高举圣旨回到顺天贡院,对刘一燝跟韩广说道:“刘大人,韩大人,万岁有旨,请诸位大人跟院外士子共同接旨。”

刘一燝和韩广闻听,率诸考官来到院内,骆思恭令将贡院大门打开,放士子入内,然后面南而立,道:“万岁有旨!”

待众人跪下,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据东阁大学士刘一燝、左春坊大学士韩广奏闻,本次恩科会试复核会元仍系苏州府长洲县举子王兴,所取贡士与前次亦同,足见方卿、吴卿取士公允。着仍以前次榜单为准。方卿、吴卿及前诸考官即日仍以前职复出视事。御史唐世济无端入人以罪,诬陷大臣,破坏国家抡才大典,着即削籍为民,逐出京师,永不叙用。廷试照常,所取贡士,宜潜心于学,勿懈勿怠。落第举子,本应知耻后勇,砥砺学问,却擅听擅信,喧哗贡院,深失朕望,念尔初犯,概不加罪,再有聚众闹事者,一律削夺功名。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一燝率领众人叩首谢恩。

“皇上的旨意尔等可都听清了?还不快快散去!”刘一燝起身,面对那些举子说道。

那些落第举子闻言,再不敢闹事,都急急散去了。

至此,一场闹剧终于收场了。

……

王兴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对会试结果进行复核,史上闻所未闻,而且初试和复试两次结果,会元都是王兴,说明王兴的会元的确是实至名归,含金量极高,再加上皇上亲自正名,王兴的声望不降反升。

于是,担了十天心的申绍芳、魏浣初、洪承畴都是非常兴奋,纷纷上门祝贺。就连方世鸿、周景也都来了。

“这回可好了,老六,你这会元等于双会元,谁敢不服?我告诉你说,唐世济这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要是知道他哪天离京,一定去骂他一顿!什么玩艺?一个小小的御史竟然敢诬我父清白?”方世鸿非常激动,说起话来唾沫星子乱飞。

“要是知道他哪天离京,我倒是想去安慰安慰他。唉,毕竟他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倒霉蛋而已。”王兴叹道。

一闻此言,众人眼前一亮,申绍芳问道:“任之,你已经知道内情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怀疑而已。唐世济平时官声不错,也耿直敢言,只是为人比较迂腐古板而已。闻风而奏本是御史职责,这无可厚非。但他不该拿国家抡才大典说事,也不该凭臆测入人以罪。会试是多大的事啊?牵涉天下举子的功名前程和对朝庭的信任,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就凭四姐夫到我府上喝一顿酒就推断出我这会元是假的?太轻率了吧。我相信,他的耿直敢言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也相信他此时已经回过味来了。”王兴解释道。

其实,王兴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只所以弄这一番说词,确实也有难言之隐。


五十三章  殿试
        麻烦已经解除,王兴也知道了幕后黑手和事情真相,但殿试还有三天,他已经无暇去管这些,先过了殿试再说吧。

殿试于三月十五如期举行。

王兴等贡士在小黄门的引导下,分两队从午门鱼贯而入。

来到此次殿试的保和殿前,由礼部官员点名,宣布规则和纪律,完毕后,众贡士在殿前肃立恭候圣谕。

“宣万历丙辰科恩科贡士觐见。”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殿里传来宣旨声。

礼部、鸿胪寺的官员便带着贡士们进入保和殿。

此时殿内已经有很多官员了,当然,前一段时间身陷会试舞弊的方从哲、吴道南等为避嫌,并不在其中。这令一开始还想通过方从哲的照顾进入前十的王兴,感到有些沮丧:“看来,人算不如天算,一切还得靠自己啊。”

“臣等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贡士随着礼部、鸿胪寺官员一起向高坐龙椅上的朱翊钧行大礼。

“平身。”朱翊钧的声音传来,有些遥远,也有些威严,使有的贡士激动地忘了起身。

朱翊钧望着以王兴为首的这些贡士,毕恭毕敬,战战兢兢,有的还激动地忘了起身,他感到很满意。

“是岁恩科会试,汝等越众而出,可见才学超群。今日殿试,当再展才学,尽心作答,勿负朕望。”见贡士们都已站好,朱翊钧勉励两句。

说完,冲一旁的李恩一点头,李恩便将御案前一个杏黄布题卷捧在手上,走下御阶,交给本次殿试的捧题官手里,捧题官跪地磕头,行礼完毕,将试题放在东侧皇案上,由刘一燝、韩广等八名阅卷官共同拆题。

众贡士再次行礼后,朱翊钧就离开了保和殿,考试的事自有殿里的臣子们盯着。

贡士们坐好后,负责考试的大臣们开始发题。

王兴展开雪白的宣纸,看向题目:

朕顺天命继皇帝位,统八荒而御万极,牧亿兆之民,大庇天下,使之咸有生之地,复有养之业,而后方尽奉天牧民之任,为无愧焉。

今有北方建奴日渐繁盛,于今岁悍然建国,欲侵我中华之心昭然若揭。

朕哀民生之多艰,叹社稷之所忧,夙兴夜寐。子诸贡生,明于理,晓时务,必有安邦治国良策,尽可直陈于卷,朕亲御阅览,勿惮勿隐。

这便是试题了。

王兴看完不禁感到好笑,皇帝好大喜功,自欺欺人,说什么老百姓都有田地,也都有工作可干,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还说什么忧国忧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骗谁呢?真是掩耳盗铃!现在土地兼并厉害,农民失地、失业者不知凡几,遇上大灾之年,官府救治不力,以至饿殍遍地,这就是你说的天下太平?

还夙兴夜寐?你近三十年不上朝,任由政务荒怠,只知敛财,为你所钟爱的儿子福王朱常洵谋福利,可以说只知有子不知有天下,真没见你哀在哪里,忧在何处?

想归想,他可不敢宣之于口,也不敢“直陈于卷”,那不是找死吗?

好在他早已经号准皇帝的脉,打题算是打准了。

王兴填好名字,年龄,相貌,籍贯。然后不假思索地在草稿纸上书写自己早就印在脑子里的“平奴策”。

“主人,这回不用我提醒了吧?”脑海中薛义问道。

“切!你太小看我的记忆力了吧?这才写了几天功夫?早就倒背如流了,你就歇歇吧。”王兴道。

王兴迅速打完草稿,稍歇一歇,等腕力恢复,感觉神完气足,遂拿起笔,开始正式答题。

王兴所献平奴策,简言之是“攘外必先安内”,这个说法放到后世不新鲜,但在今世,还是很有新鲜感的。

他的核心意思就是:建奴兴起于北方,看似为我朝大患,其实不然,只要外务防御,内兴民政,不用攻伐,其必自败。

他写道:“奴居北地,天寒而地瘠,民生不易,不似中原物阜民丰。由是而知,奴欲强国,必南侵行劫掠事也。奴擅骑射,善野战,且其连续征战三四十载,军力正盛,实不可与之野外争锋,只须凭坚城要塞,致力于防御,定能将其国力耗尽,不战而屈人之兵。”

又写道“建奴之患,似外实内。我朝土地兼并日渐严重,国库不丰,武备废弛,此诚不是用兵之时。尚需体恤民力,发展民生,强化武备,届时北伐,定能一战功成。”……

王兴写完,检查了一遍,见卷面整洁,字体美观,跟印的一般,感觉很满意。

从打草稿到答完题,前后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他第一个交了卷,然后退出殿外,出宫回家。至此,他的殿试算是结束了,只等三天后看结果。

……

回到家,申绍仪见了,连忙问道:“老爷,你怎么回来这么早?考完了?”

“你问的真是新鲜,没考完,我能回家?”王兴答道。

“对对对,我们老爷才比子建,貌若潘安。是不是啊青儿?”申绍仪笑着问一旁的李青。

“那是,太太,老爷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哩。”李青一脸的钦佩之色。在她心里,老爷那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跟神人一般。

“哈哈哈,你俩真是好油嘴,我哪有那么好?”王兴被她两人夸得也有些不好意思。

“哟,貌似某人感到不好意思了,难得,难得啊。”申绍仪笑话王兴。

“是啊,是啊,姑爷好像脸红了。”屏儿真是申绍仪的小哈巴狗,顺着她的意思打趣王兴。

“屏儿,是不是想改改称呼啊?”王兴斜视她一眼,威胁道。

“老爷,不,姑爷,屏儿才不要呢。”屏儿一下子脸红了。

“哼,嘴上说不要,心里定是早就巴不得了。这个小骚蹄子!”申绍仪说道。

“小姐!你……”屏儿不乐意地撅起了小嘴。

众妻妾都被屏儿的萌萌的样子,逗得大笑起来。

王兴看到申绍仪开怀大笑的样子,也陪着笑了两声,心里却是泛起了一丝阴霾。

殿试已经结束了,那件事也应该处理了。

可是,怎么处理呢?

王兴看着申绍仪,感到非常为难。

五十四章  心机婊遇上“四大傻”
        王兴感到为难的事,当然是如何处理一手制造会试舞弊案的幕后黑手。

早在刘一燝、韩广复核会试试卷之时,王兴就已经通过洪林和程强他们把事情调查得差不多了,前几日因为忙于准备殿试,无暇顾及,现在殿试结束,是该给他们算算账了。

王兴之所以为难,是因为这事涉及到了张云起,涉及到张云起也就罢了,关键还涉及到了他的一桩丑事,最关键的是这桩丑事要是揭开,王兴怕申绍仪跟他急。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张云起的父亲张至发,字圣鹄,号宪松,山东淄川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历任知县、礼部主事、御史,现为吏部郎中,属齐党。

张至发为人端方,为官清正,在官场和仕林中名声极好。

偏偏如此一人,生的儿子也就是张云起,却干了一件大蠢事,一件有辱家风的大蠢事。

要说这件蠢事,先得说说明朝的娼妓业发展史。

有明以来,娼妓业极为发达,其标志之一就是教坊司的成立。教坊司的职掌,“本身以作乐为职,妻女以接客为生。”说白了就是官方妓院。不仅如此,洪武初年,朱元璋还在南京建十六楼,“以处官妓。”

对于程朱理学来说,娼妓业发达不是什么好事,与他们推行的谨身处世哲学不符,所以,到了宣德年间,开始整治,使官妓绝于公庭,但同时,“私窠子”等民间妓院随之兴盛。朝庭严禁官员嫖妓,设立官妓只允许商贾入内,还不许娶娼妓为妻。

到了万历朝,娼妓业达到了顶峰,现时的社会风气也宽松了一些。士子饮宴,聚会,以招妓助酒为乐,有的高级妓女还能作诗作词与士子相和。这个不但不被人耻笑,反而会被称为风流韵事。

也就是说,你玩可以,绝对不能娶之为妻,虽不禁止普通百姓纳从良妓女为妾,但士子之家绝对不会允许妓女进门,那是很辱家声的。

张云起这个满嘴仁义道德的家伙,就秘密纳了一个妓女为妾。也就是说,他“泡小姐泡成了老公”,是后世流传甚广的四大傻之一。

原来,张云起有一次参加同窗好友的文会,与做陪的一个叫杜玉兰的妓女有了深度交流。

杜玉兰很有文才,长得也漂亮,穿戴也时髦,一下子就让张云起迷上了。

张云起并不知道,这个杜玉兰不是哪个行院的,只是一个“私窠子”妓女。她很有心计,听闻张云起是吏部郎中的儿子,就起了从良依附之心。于是,施展各种媚惑手段,让张云起在她的“私窠子”一连留宿三天,临别还赠了一方诗帕,一些金银,以示自己不是为钱,而是真正爱慕张云起的才学。

所有这些举动,都令张云起感动不已,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红粉知已。

后来,张云起又去了杜玉兰“私窠子”几次,两人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三个月后,张云起再去,却没有见到杜玉兰,“私窠子”老鸨告诉他,杜玉兰去了南直隶,半年后才能回来。

张云起不疑有它,安心等待杜玉兰。

一直到一年后,他总算是见到了杜玉兰,不过,这次是她主动找到了他。

张云起见到她并没有多少激动和欣喜,反而有些害怕,因为,杜玉兰怀里抱着一个男婴,更因为,杜玉兰说这个男婴是他张云起的。

不用什么滴血认亲,也不用什么dna检测,张云起一见那婴儿的脸,就已经确认是自己的种无疑,因为,这婴儿跟自己三岁的儿子张学礼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这下张云起可傻眼了,怎么办?

纳他为妾?自己父亲那么端方古板的一个人,还不得把自己打死?况且,就是把自己打死,也不会让她进门的。

不管她?任她自生自灭?那也不行,要是她闹将起来,自己必然会落个始乱终弃、抛弃骨肉的恶名,人们的唾沫星子就会淹死自己,同样,父亲也不会放过自己。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找友人借了一千两银子,当作杜玉兰的赎身银给了老鸨,让她写下了杜玉兰的从良文书。

然后,又在远离自己家的地方,租了一个小院,将杜玉兰母子暂且安置在此处。

杜玉兰的计划取得了初步成功,就开始实施第二步计划,以实现她的第二个目标——进入张府。

她首先是百般讨好张云起。凡为娼者,必是姿色动人,察言观色的本领亦是一流,再加上床上功夫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很快让张云起沉迷于温柔之乡而不能自拔,三天两头借故来别院与之相会,也渐渐生出想办法让她进入府中的念头。

就在杜玉兰的计划眼看有了眉目之时,却是发生了意外。

原来,东林党人在都察院有两位御史,一个就是前文所说的唐世济,一个就是董元儒。

唐、董二人同为东林党,又是好友,一直都在寻找齐、浙、楚三党的把柄。

唐世济监控的目标是方从哲,而董元儒的目标则是三党的其它要害人物。

张至发是吏部郎中,位虽不高,权却极重,自然成了董元儒的主要监控目标之一。

他没有寻找到张至发本人的把柄,却意外地发现了张云起养外室的事。经过调查,在得知了杜玉兰的身份并为张云起生了儿子以后,更是令他大喜过望。

如果把此事捅出去,可以肯定张至发再也无颜立足朝堂了。

董元儒是个非常细心也非常稳重的人,他没有急于行动,又进一步摸了摸张云起的底,发现了他跟方从哲的儿子方世鸿,还有苏州举子王兴是连襟的关系,王兴跟张云起都会参加今年的会试,而方从哲则是担任本届会试的主考官。

这一发现,令董元儒欣喜若狂,他想,如果能抓到方从哲会试舞弊的把柄,哪怕是没有依据的猜测,以朝庭对科举的重视,不把他赶下台,也会让他的名声彻底臭了。

与方从哲这个当朝首辅相比,张至发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他选择了引而不发,看看会试结果再说。……

诸位书友,谁知道“四大傻”的另三傻是什么?

五十五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会试结果出来,王兴跟张云起都杏榜名标,而且王兴还是会元。

董元儒感觉这回找到了方从哲的死穴,他相信,方从哲肯定是循了私情,否则哪有那么巧,他儿子的两个连襟都中了贡士?

董元儒决定行动,揭露方从哲假道学的嘴脸,彻底打倒这个三党最大的依靠。但又觉得不保险,就想出一条让唐世济打头阵,先趟趟水深水浅再说的毒计。——此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就是自诩正人君子的东林党人,这就是东林党人的为友之道。要是唐世济知晓董元儒的阴暗心理,不知作何感想?

……

董元儒先是找到张云起,把杜玉兰的事情一说,没有几个回合,张云起就吓坏了。

也不怪他害怕,他刚刚中了贡士,眼见得就要青云直上,这事要是捅出去,怕是贡士资格就会被取消,更别说还有家法在。

所以,他苦苦哀求,恳请董元儒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董元儒没想到张云起如此没有骨气,心里很是看他不起,连带着对他父亲张至发也看不起。

“持身不谨,做事时不考虑后果,出了事又毫无担当,这就是个废物!真不知道张至发是如何教导儿子的。”董元儒如此想到。

“只要你肯按照我说的去做,这事就算揭过,以后再也不提,可否?”董元儒对已是六神无主的张云起说道。

“真的?那先谢过董大人。”张云起说道:“不知大人让我做何事?”

“王兴是你两乔吧?”

“是的。”

“他中了会元,你为何不去祝贺?”

“我连考两次才中,人家考了一次就中了会元,心里感觉不是很舒服。”张云起说道。

“明天你邀着其他两乔,尤其是方家公子,去给王兴道喜。”董元儒吩咐道。

“大人,你是说……?”张云起毕竟不是笨人,一听董元儒的吩咐,还重点强调了方世鸿,稍一思索就觉得这里面有文章。

“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董元儒说道。

“大人,不会对王兴的会元有碍吧?”张云起说这话时眼睛发亮。

“谁知道呢?看事情演变吧。”董元儒说道。

“那董大人,此事过后,是不是就放过我了?”张云起问道。

“那当然。”

张云起一听心里非常兴奋,他左手掌右手拳双手一击,说道:“行,董大人,我按你的吩咐去做。”

董元儒说了声好,微笑着走了。

张云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想到:“王兴,别怪我,你替我挡这一枪吧。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我要是这次栽了,以后就再也趴不起来了。”

张云起也是幼稚,董元儒既然盯上了你,怎么会轻易放过你?他连自己的同党兼好友都坑,还会在乎你?

……

却说董元儒离开张云起,又找到了唐世济,对他说道:“唐兄,我怀疑方从哲这次主持会考有猫腻。”

“哦?不知董兄有何发现?”

“发现到是没有,不过,据说在定名次时,十八房考官争论了许久,最后方从哲拍板,才定了本届会元是王兴。我怀疑其与王兴有关联啊。”

“有道理。方从哲如敢拿抡才大典当儿戏,唐某不才,一定要上达天听,拿下此獠。”

“唐兄,三党势大,凭你一人之力,怕是不足以撼动此獠。你可派家人分别盯一下方府跟王兴家,如有发现,你上折子弹劾方某,我则暗中联络落第举子,大造声势。皇上虽然怠政,抡才大典却是向来不轻忽。咱们一明一暗共同发力,皇上定会彻查此案,而且,方某人在仕林中的名声就毁了,一定能把他掀下高位。”

董元儒恨声说道。

“董兄此计大妙!我东林党人一心为国,奈何一直被三党所压制,如能借此事掀翻老贼,必能重创三党,重振东林。倘若如此,董兄算是大功一件。”唐世济兴奋地说道。

“过誉了。此事如能成,唐兄才是前驱。”董元儒谦虚地说道。

“如此,唐某明日依计而行。”

……

以上就是会试舞弊案的全部过程。王兴动用自己的情报网络,数日之间就查探明白了。

今殿试结束,他就想跟董元儒、张云起算算账了。

这个账必须得算,董元儒和张云起必须得到相应的惩罚,这一点,王兴是下定了决心的。

在此案涉及到的三个人当中,唐世济是被人利用的傻蛋,虽然牵涉到了王兴,但他的出发点是维护国家抡才大典,出发点没有错,手段也光明正大,况且已经得到了应有惩罚,王兴心里既不恨他,也不会再去找他的麻烦。

但董元儒和张云起不行,两人都是斯文败类。一个为达目的,不惜坑害同党好友,无论其出发点是什么,手段太过低劣;一个为了躲灾,在明知有碍连襟前程的情况下,还要助纣为虐,其用心太过毒辣。留着这样像毒蛇似的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还会跳出来咬自己一口,这可不符合王兴的性格。

跟他们算账倒是非常容易,只要把杜玉兰的事捅出来,张云起就完了;把唐世济被董元儒利用的事,泄漏给齐党,他也定会受到抨击,董元儒的名声也就完了,捎带着东林党的声誉也会受到打击。须知,东林党一直以正人自居,整天把仁义道德挂到嘴边上,要是出了这么一个有违友道的人,东林党可就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可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需要斟酌。那就是申绍贤的处境,还有杜玉兰的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儿子,这两个人可都无罪,甚至可以说是受害者。

事情很简单,此事揭开,张云起仕途是完了,张至发肯定不会看着张家骨肉离散,必然会把杜玉兰母子接入张府。那申绍贤是愿意接受也得接受,不愿意接受也得按受。丈夫不惜坑害妹夫,自己在娘家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外室子进门,自己作为嫡母,顶着别人的笑话和白眼还得尽教养之责,心里如何不憋屈?

张云起罪有应得,不值得让人可怜,可这两个人不是遭受无妄之灾了吗?尤其申绍贤还是申府嫡女,申绍芳的亲姐,申绍仪的同父异母姐姐,自己要对张云起下手,这几个人的感受自己不得不慎重考虑。


五十六章  人不狠站不稳
        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在人情面前,很少有人能做到无情无义。也正是这个人情,让很多事失去了公平,也让许多人倒下了。
        没办法,这就是国情,不讲人情的人,在中国你是寸步难行的。
        也正是为此,让王兴沉吟不绝,始终下不了决心,不知如何处理才能既出了心头恶气,又消除了隐患,还不伤及无辜。
        他借口累了,进到卧房休息。
        申绍仪和屏儿伺候他躺下,悄悄退出房去。
        王兴辗转反侧,百般无计。
        嘿嘿,有困难找老薛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于是,他问道:“老薛,能不能想个周全的法子,既惩处了董、张,又能不伤及无辜?”
        “主人,你说的万全之策怕是没有的。人不狠站不稳,主人,欲成大事者必心狠手辣,妇人之仁不可取啊。”薛义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明白。可这不是牵涉到了绍仪的姐姐绍华了吗?”王兴道。
        “主人,你心地良善,老薛佩服。可你想一想,人家张云起算计你时,考虑太太的感受了吗?要知道,如果不是皇帝当即立断,复核试卷,你不但是丢了会元的事,恐怕功名被削,你的前程就全完了,还说什么站稳脚跟,徐图发展,中兴大明?”薛义说道。
        王兴听了,细细一想,立即冷汗直流!
        是啊,张云起出手卑鄙、毒辣,浑无考虑自己这个连襟之心。这也罢了,毕竟只是连襟,这个关系说近就近,说远就远,不考虑就不考虑了。但申绍仪跟申绍华可是亲姊妹啊,自己和申绍仪是夫妻,自己完了,申绍仪能好得了?人家张云起根本没有把申绍华跟申绍仪的姊妹之情考虑在内啊。
        “好吧。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老薛,你跟洪林、程强和陈树商量一个行动方案,最好把董元儒、张云起和那个心机婊一锅烩了,不光给我出气,也帮申绍华解决一下后患。那个婊子,不是好斗的,要是让她进了张府,有绍华受的。也算我做一件功德事吧。”王兴寻思良久,下了决心。
        “好的,主人。”
        “另外,此事干系重大,一定不能留下任何手尾,时机不成熟时绝不能草率动手。另外,不能假手于任何人,家丁也不行,让洪林他们几个亲自出手。”王兴吩咐道。
        “是,主人!跟你干事真是痛快。”薛义时时不忘拍王兴的马屁。
        “少拍马屁!把事情做好就行。”王兴道。
        “放心吧,主人。我们先做个计划,你认可以后再动手。”薛义道。
        殿试后一连两天,王兴都跟魏浣初、洪承畴在一起,或饮酒,或郊游,或谈天说地,吹牛打屁。
        第二天下午,王兴又来到东院,洪承畴对王兴说:“任之,看来咱们都没有进前十啊。”
        “你怎见得?”
        “你没听说?今日巳时,钱士升、贺逢圣等十名贡士得皇上召见,恐怕,状、榜、探将在这十人中诞生了。”
        殿试是考察贡士治事水平,按惯例,发榜前,皇上会召前十名贡士进行面试,以确定状元、榜眼和探花。
        如没有被召见,显然是没有进入前十名。洪承畴所说,就是指此事。
        王兴心想,自己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要是方从哲在,肯定会把自己列入前十,不仅仅是因为有个亲戚的名份在,自己这个会元不进前十,不是对他自己水平的否定吗?
        刘一燝、韩广多少都有点东林背景,他们肯定不愿意自己这个会元进入前十,要是被皇上点为状元,岂不是给齐浙楚三党增添助力吗?
        “进不了就进不了吧,那有什么办法。”王兴道。
        “进不了可就中不了状元了。”魏浣初道。
        “这我还不知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强求不得。”王兴说道。
        “我跟仲雪兄无所谓,你可是会元啊!要是连前十都进不了,不光是得不得状元的问题,而是你的水平恐怕就会有人质疑。”洪承畴道。
        “质疑就质疑吧,会试初考我是第一,复核仍是第一,就已经说明了我的水平。至于殿试名次不高,肯定不是章水平不行,而是治策水平没入各位阅卷官的法眼。”王兴道。
        “是。原来我以为,有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会试舞弊案在,别人再也不敢在你的名次问题上做章。堂堂双会元,如果连前十都进不了,是不是说明他们这些阅卷官眼瞎?”魏浣初说道。
        “仲雪兄,历朝历代哪有双会元之说?”
        “那天首次听贵连襟说双会元,我觉得很有道理。明明就是嘛,两组人马,都认定你是会元,那你这会元不是双的吗?”
        “行了,你就别捧我了。既得陇,复望蜀,贪心不足蛇吞象。入京之时,是以能考中贡士、进士为目标的,没想到一下得了个会元,这本来就是意外之喜。就不要再贪心去想状元郎了,老天还会给你再次惊喜?”王兴道。
        “任之的心态很好,我不如也。”洪承畴道。
        “反正我对你的信心十足,做不了状元,前十总没有问题吧?如今前十都没有,只能说明阅卷官眼瞎,或者说另有目的。”魏浣初兀自愤愤不平地说道。
        王兴听了他的话,内心很感动。这个朋友对自己是真好,虽然没有捷才,历史上也没有留下什么辉煌业绩,比之洪承畴颇有不如,但这份真挚的友情,却是非常真。
        “仲雪兄,谢谢你的信任。”王兴真挚地说道。
        其实,三人都错误地判断了形势,王兴不是不在前十名,而是朱翊钧已经见过王兴了,还用面试?所以没有宣王兴进宫见驾。
        事实上,以刘一燝为首的阅卷官拟定的名次,王兴不仅在前十,而且还是第二名,第一名是钱士升,第三名是贺逢圣。
        如果不出意外,状元一般会在这三人当中出了。
        钱士升是浙江嘉善人,今年四十二岁,贺逢圣是湖广江夏人,今年二十九岁。
        钱士升如此大的年纪才登第,不是没有才华,相反,此人才华横溢,经常跟顾宪成、高攀龙等研讨理学。能经常跟东林大佬探讨学问的人,才学能低了?
        为什么登第如此之晚,那就不知道了。

五十七章  再次惊喜
        殿试放榜,也叫传胪放榜,就是宣读殿试名次的一个仪式。
        传胪放榜前一天,礼部清吏司的差役给王兴送来了一套进士冠服。
        这套冠服是供明日金銮传胪时穿的,主要包括冠、袍、衣、带、鞋。
        冠是乌纱帽,袍是蓝罗长袍,衣是白色单衣,穿在里面的,类似于后世的白色衬衣;带是染成青色的牛皮腰带,鞋是皮靴,还有一双丝麻袜子。
        看着象征身份转变的这些衣服,后宅的女人都非常兴奋。
        申绍仪眼里是浓浓的爱意,李青眼里是骄傲中带着理所当然的味道,而秋韵则是矜持中带着敬佩。
        “小姐,这官服不怎么好看嘛?”屏儿高兴之余,开始对这套冠服品头论足。
        “不好看?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呢。”绍仪看着王兴,眼里的爱意仿佛能滴出来一般。
        “哦。可是,我见姑爷也没费多大事啊?”屏儿道。
        “那是,老爷是谁啊?是天上的曲星下凡,是不青儿?”绍仪说道。
        “嗯,嗯。”李青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为表示完全同意老大的说法,连“嗯”了两声。
        “这不是官服,傻丫头。这是进士冠服,跟官服还是有区别的。授官还要在传胪放榜三天以后,当然,状元、榜眼、探花按例是授翰林修撰、编修的,比二甲、三甲授官要早一些。”王兴微笑着说道。
        “老爷一定能得状元!”李青说道。
        王兴看向李青,心说,这孩子一如既往地信任我,觉得我跟神人似的。
        “唉,青儿,状元就不要想了。一甲也不要想了,老爷要是能弄个二甲也就满足了。”王兴叹了口气,说道。
        他本来不想说的,但一想,还是跟妻妾们说的好,让她们好有个心理准备。
        “为什么?你是会元啊,既使当不了状元,前三名没问题吧?”绍仪问道。
        她可是官宦家的小姐,论见识能甩李青两条街。
        “昨日,皇上传了十名贡士面试,如果不出意外,一甲三名进士,就在这十个人中出了。”王兴道。
        “怎么这样?是看卷子的猪油蒙了心?!”申绍仪一听,脸都气白了。
        “不可能,老爷,你肯定能中状元!”李青倒是不生气,坚定地说道。她是无条件信任王兴,心里觉得自家老爷就是天底下最优秀的人。
        王兴也不再跟她解释。
        秋韵在一旁听了,忽道:“老爷,是不是跟前几日那个案子有关?”
        “可能吧,或许有点关系。”王兴道。
        “都怪四姐、四姐夫,一点不知道避讳,没事上我家来瞎转悠什么呀?”申绍仪一听跟前几日的案子有关,立即怪上了方世鸿。
        “仪儿,不要怪四姐夫,他们也是好心。”王兴说完,看妻妾们都是愤愤不平的神色,只有青儿神色淡然,遂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噢,合着你们家男人是凤凰,人家的男人就都是土鸡?天下好事哪能都让咱占了?是吧?老爷已经是进士了,这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应该知足了!”
        “对。老爷说的对,咱们应该知足。”申绍仪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兴哥这是在安慰我们啊,怕是他心里也不好受,何必给他添堵呢。她强压下心里的不平,微笑着说道。然后跟李青和秋韵暗暗使了个眼色。
        “反正我是很知足。要不是老爷,我爹早死了,我和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呢。”李青说着,满是感激地看着王兴。
        “好了,不说这些了。老爷我要早吃饭,早休息,明天一大早就得起床呢。”王兴说道。
        听他如此一说,大家不再言语了,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尽管如此,心里多多少少都留下了一点不甘。
        第二天一大早,王兴跟魏浣初、洪承畴就赶到了午门,在那里,跟同样身着进士冠服的三百多名士子汇合,等候金殿传胪。
        卯时初刻,在礼部和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下,众士子来到保和殿前肃立等候。
        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听到“啪”、“啪”、“啪”三声鞭子声响,这叫静鞭,静鞭一响,说明皇帝銮驾就到了。官员和众士子都连忙安静下来,准备迎接。
        一阵乐声由远而近,乐声一止,皇帝銮驾到了殿前,众士子跟随前面的官员们一起行了三跪九叩大礼,然后平身肃立。
        王兴远远地看不清皇帝的样子,耳边就听到一个鸿胪寺官员高声宣读“制”:万历四十四年丙辰恩科,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制”宣读完,就见一个太监把殿试弥封的皇榜交到内阁首辅方从哲手里,方从哲接过皇榜,跪地向皇上行礼,然后将皇榜放到一旁的皇案上展开,由鸿胪寺官员站在金榜前开始唱榜。
        金榜和杏榜不同,是从第一名开始,从前往后读的。
        “万历四十四年丙辰恩科殿试一甲第一名王兴!”
        什么?是我吗?不是听错了吧?
        王兴听到唱了自己的名字,兀自不大相信,这剧情反转得也太快了吧?昨天皇帝面试不是没有我吗?难道说因为我早已见过皇帝,连面试这一关也省了?
        待听到第二次唱名,王兴这才知道,没听错,的确是自己。
        他晕晕乎乎地走出队伍,有一位鸿胪寺官员走到他面前,问道:“你是王兴?”
        “末学正是王兴。”
        “随我来。”
        王兴跟随这位官员来到御道左边,在指定位置跪下。
        “第二名钱士升!”
        不一会儿,王兴就见一位中年士子,在鸿胪寺官员引导下,跪在了御道右侧。
        “第三名贺逢圣!”
        贺逢圣则跪在了王兴身后。如此,后来唱到名的进士依次跪在王兴和钱士升身后。
        王兴的两个好友,洪承畴是二甲第十六名,魏浣初是三甲第一百九十一名。
        洪承畴的名次跟会试时相同,魏浣初则往前提了几名,大体还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