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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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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书籍名:《前朝繁梦》    作者:冰砚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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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宁挑了最桃红柳绿的衣裳,正配合窗外早春的美景,只是衬得镜中的人儿脸色越发的苍白,轻叹一声,真是没有法子了。无论她怎样的故作坚强,现实总是无情的提醒着她:再也回不去从前了,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不可能!

            梳洗尚未停当,额娘就派人来请林宁过去吃早饭。

            林宁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不能见人,便打发她先回去,自己和两个丫头关起门翻箱倒柜的找出胭脂水粉来涂涂抹抹。她因为几乎没用过这类的东西,两个丫头也不太懂,结果就把自己给弄成了日本能乐剧里的人物,还没出去吓人,先把自己给吓得不轻,赶紧打了水来洗洗干净。一脸愁容总比一幅鬼相好得多,至少没人会以为她疯了。

            要无视所有人的陪尽小心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于是林宁就又有借口吃不下东西了,一碗粳米粥她只喝了两口就放下勺子。额娘也不吃了,清清嗓子正想说话。林宁忽然就觉得很烦,这时候骂她浪费粮食,都比劝她多吃好些。

            

            天没有塌下来,日子也得照常过。昨天林宁已经把屋子彻底收拾好了,今天玉颜便可正式搬过去,自然还是少不了她亲自跑一趟。

            玉颜大约是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精神好了很多,脸色红润,人也胖了一圈。照顾她的女孩子一见林宁进门,便跪在地上,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起来的时候额前已经红紫。这样重的礼节,实在是触目惊心。

            女孩子说林宁心好,好人必有好报,这一生都会平平安安,万事如意的。

            林宁听了,心中难过莫名,哭不得,也笑不出来。

            玉颜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连衣裳也没有带几件出来,只有两只小小的包袱裹了一些什物,远不是林宁心目中搬家的样子,难为她还特意雇了一辆大骡车跟在后头。林宁料想她给玉颜留下的钱所剩不会太多,因为客栈的住宿费就是一笔大开销,还有玉颜的医药费,所以这次又带了一些银两过来。

            女孩子替玉颜收了,又说:“蓉格格大恩大德,来世必当做牛做马,以报万一。这些银子我们收了,以后的事就请蓉格格不要再操心,我们自会谋取生路。”

            林宁确实不可能照顾玉颜一辈子,她们肯图强自力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能有什么谋生之计呢,总不能再做回梨园行吧?

            女孩子便从身边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绣框给林宁看,说:“蓉格格请放心,我们两个别的不会,女红还是不错的,做了针线出去卖,手上勤劳一些,维持生计总不是问题的。”

            林宁于是就想到少游,他的生意天南海北五花八门,说不定也有丝绣这一块。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玉颜也就不用太辛苦,她是孕妇,不可以操劳的。更何况这个孩子,因着他父亲的血统,注定了身娇命贵。

            

            远远就看见四川会馆的牌楼,林宁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放学骑车回家,在街口的一抬头就望见自家屋顶上的石膏浮雕被夕阳的余晖染成温暖的桔黄色,也是这般让人觉得亲切莫名。一个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可以完全放轻松的地方。

            四川会馆的生意还是这样好,难为伙计还记得林宁,忙不迭的跑过来招呼她:“蓉格格,好久不来了,还是楼上雅间?”

            林宁摇摇头说:“不用了,我来找你们东家,他在吗?”

            “真不凑巧,我们少东家上个月刚走,回四川老家去了……王掌柜!”正说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走过来,向林宁行礼之后,挥挥手就打发那伙计走开了。

            林宁于是又转去问那王掌柜少游的下落。

            “少东家确实上个月回四川去了,家里有急事,也不瞒格格您说,少东家的亲事也耽搁好几年了,这次难得门当户对,老爷夫人都中意极了,家里来信催了又催,一封比一封急,少东家这次回去肯定就定下来了……”那王掌柜说着话,一双精明的眼睛直往林宁脸上瞟。

            林宁就觉得奇怪了,少游不在就不在吧,说这么拉拉杂杂的干什么?直到终于觉察到那眼神里的意思,才愤慨得不行:到底什么意思,把她当作什么人了,不知羞耻缠着他们家少东家不放的坏女人?防狐狸精一样防着她!哈,苍天在上,厚土为证,窦娥也没有她冤!

            可是又不能气急败坏的马上翻脸走人,已经被人看得轻贱了,自己更应该维护仅存的尊严,林宁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仰起她骄傲的下巴,用从未有过的庄严郑重的步伐走出四川会馆。再回头看见四川会馆那高耸的牌楼,正午的阳光打在描金漆红的檐顶上,璀璨夺目,光华万丈,刺得人眼睛疼,林宁想她是不会再来这里了。

            是谁的错呢?林宁坐在马车上反复的思量着。她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这个世界,自以为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如今猛然揭下那一层自欺欺人的面纱,才发现原来竟是这般的鲜血淋漓不堪入目!终究还是太过天真了,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家人朋友一般胸怀博大,肯包容她,只要是她无论怎样都是好。

            猛然面对这样冷酷无情的世界,该怎样活下去呢?林宁忽然感到害怕,爱人和朋友一夕之间都离她远去了,这世上除了她自己,真是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了!怎么办?怎么办?这余生该如何度过?该与谁相濡以沫相互扶持?林宁越想越绝望,眼泪流下来,没有手帕,也没有那个总是带着手帕随时可以递给她的人,只能很不讲究的用袖子来擦。

            至少她还有袖子,至少她还可以吃饱穿暖衣食无忧,至少她还有自己,至少她还可以自己爱自己,至少她还有自尊,至少她还晓得默默地擦干眼泪,不会让自己狼狈到哭哭啼啼的到处惹人讨厌。

            

            回到家,却见嫂嫂坐在她的屋子里喝茶,还有修竹,桌上摆着几只大风筝,仔细一瞧,有蝴蝶,有燕子,也有美人图案的。

            林宁一掀门帘进去,就听见嫂嫂抱怨:“可算是回来了!等你好久了!”

            林宁勉力扯出一个笑容来,说:“这是要做什么?”

            “我就说她一定不记得,你还不信。”嫂嫂撂了林宁在一旁,转过头去和修竹说话。

            林宁于是看向修竹。修竹放下手中的茶盏,向林宁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便是她们之间简化了的礼节了。林宁也点头回礼,继续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修竹,等待她的解答。

            嫂嫂见她们这样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忍不住插进来说:“你每天忙进忙出,操心不完的事情,怎么反倒把正经事给忘了?头春里放风筝,祛百种病解万般愁。”

            一年之计在于春,走过严冬,春天里万物生长,人人都祈愿新的一年能有平安和美幸福圆满。传说将风筝放得高高的,乘着风,剪断风筝线,所有的病痛愁苦都会随着风筝远远的离开,再不回来。

            可是真的有用吗?那些愁苦真的能说不要就不要,真的能走了就再也不回来吗?她以为这世上一去不复返的除了时间,便是人。

            如意在院子里把风筝放到了最高处,高声唤林宁快去。嫂嫂递给林宁一把金剪子,说剪断了风筝线,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会像那风筝一样再也不回来了。嫂嫂是好意,林宁却觉得心中难过,握着剪刀的手微微颤抖,风筝线就在眼前,却怎么也剪不下去。

            另一边嫂嫂和修竹都分别剪断了自己那只风筝的线,周围的人都纷纷凑过去说吉祥话,欢喜非常。

            林宁再抬头,悲叹这风筝从一开始就注定背负不幸,被人强行加载上一切不堪回首的往事,孤孤单单的飘荡在天空中,唯一的寄托和依靠都在手中的这一根线上,现在却要狠心连这仅有的联系都剪断,将它无情的放逐。所有人都不要它了,那么它该去哪里呢?天地这样大,却没有容身之所,落到了地上,也是人人避之不及,因为是晦物!只能等待一场春雨,打湿了自己,溶化在泥土里,默默地死去。

            “格格?格格,快剪吧。”如意也着急了,在一旁不住地提醒林宁。

            剪掉吧,将那些回忆都放逐,那些美好的、不幸的、高兴的、忧伤的,统统都忘记。既然她自己放不下,就让这风筝,带着它们远远的走开,和过去说再见,放那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人和物自由,也给自己一个轻松痛快。林宁宁心定神,拉过风筝线,狠狠的剪下去,咔嚓一声脆响,自己手中一松,满院子的人也跟着拍手欢呼。再望向天空,一片碧蓝,那风筝已不见了踪迹。

            

            晚上的时候,林宁正歪在软榻上看书,八戒像一只小狗一样蹿近前来。林宁不睬它,它就去拱林宁的绣花拖鞋,末了又啃又咬。林宁便卷了书去敲它的头,八戒瞅准机会就跳到林宁的膝上,头抵在林宁的怀里,一蹭,又一蹭,这会儿又像极了一只小猫。

            林宁轻轻挠着八戒的头顶,就想:这到底是一只狗,还是一只猫?总之不会是兔子。

            八戒因为向来多食,体重暴涨,林宁抱了它一会儿,就觉得腿上发麻,便轻轻地推它,赶它下去。八戒大约觉得被林宁抱着实在舒服,死赖着不肯走。林宁就去揪它的耳朵,俯低了身体凑在它耳旁说:“八戒快下去,我抱不动你了知不知道?”

            八戒半眯着眼睛斜了林宁一眼,只是伸伸腿摆摆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林宁又好气又好笑,扯了它的耳朵左晃右晃,继续说:“八戒快走,八戒快走,不要逼我动用武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