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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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兀自顺了一会儿气,手在椅子扶手上重重的拍了两下,冷笑道:“好,好得很!看来今日不整治几个是不行了!舒嬷嬷!”
“奴婢在!”舒嬷嬷站起来,垂手侍立。
太后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宫女道:“去这贱蹄子的屋子里搜一搜,叫她今日死也死得明白!”
不一会儿,舒嬷嬷就提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包袱回来了,往那宫女面前一扔,也不消她打开,只听那玎玎当珰的响声,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在场的众人就猜了个大概。
那宫女吓得脸色白如纸,赶紧不住的磕头求饶:“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太后!”
太后心烦意乱,右手中指按在太阳穴上,叹了一口气,挥挥手道:“拖出去!”
不止那宫女,林宁也急了起来,赶紧上前几步,跪在太后面前:“皇额娘!皇额娘要怪就怪儿臣吧!”
太后斜睨了一眼林宁,理顺了气,缓缓道:“如珑,你起来,我不想生你的气。”
平静下来之后,才想起眼前这人的种种好处来。
林宁跪着往前挪了一步,伏在太后的膝盖上,痛哭:“皇额娘,您不是狠心肠的人,儿臣知道您这样做自个儿心里也不好受!您这是何苦呢?儿臣或是四哥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您不要往心里去,您原谅我们,我们下次一定改正,您不要气坏了身子!”
太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长长的指甲盖挂在她的头发上,些许生痛。
“傻孩子,你就是心眼儿太好了,处处和稀泥,有几个承你的情呢?”太后说起这些,心里都不由得隐隐生痛。
林宁含泪道:“儿臣不在乎,儿臣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
“平安,和睦……”太后苦笑了一下,拍了拍林宁的肩膀,让她回头看:“你看看,这些人有几个巴望着我们平安和睦的?今日对你言听计从的奴才,若是明日能当主子,叫她拿到往你心窝子里捅她也干得出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她又看着那个已经被拖到门口又放下的宫女道:“她是第一个被我查出来的,可不是唯一的一个。”说着目光一扫众人:“总还有跟她一样的,不信我们尽管试试!”
不知道太后是在说有人跟她一样收了养心殿那边的东西,还是说这些人必将跟她一样的下场,反正已经有人开始忍不住嘤嘤的哭泣。
林宁仰起脸来看着太后被岁月打磨成温润的玉一般的眼睛,问:“皇额娘,您究竟是在生气什么呢?”
“四哥有什么对您不好、不敬的地方么?还是他处心积虑的要加害于您?”
林宁问那宫女:“皇上赏你东西的时候说了什么?老实交代!”
那宫女嗫嗫:“皇上吩咐奴婢要好生伺候太后!”
这时,舒嬷嬷也上前启禀:“每回皇上来,都问奴婢们‘太后今日可安好?’、‘三餐都进了什么菜?香不香?’若是奴婢答‘太后安好’,皇上就高兴得赏东赏西。若是奴婢们答‘不太好’,皇上必然责罚,弄得奴婢们心里都惴惴的……”
“可是十四……他怎么可以对亲生兄弟这样无情!”太后道。
林宁本来还有点跟四哥赌气,不太想替他说好话,可是实话总是要说的:“十四公然顶撞四哥,四哥生气也是自然的……”
林宁擦了擦眼泪,又道:“其实别说是您,有时候儿臣也恨不得抽这个四哥两耳刮子!他有时候说话实在是气煞人,可是,一家人哪儿来的隔夜仇,气是气,气气也就过了。您放心,儿臣不是谁的狗腿子,儿臣只帮应该帮的人。”
直说得太后也笑了出来。
林宁临行前又去找了一次胤禛:“来跟您辞行。您拦不拦,我反正都是要去的。”
胤禛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抬起头来:“谁说要拦你了?”
林宁被哽了一下,想起自己刚对太后说过“想抽这个四哥两耳刮子”,自己就先笑了出来:“您不拦我,那我可真走了。”
胤禛挥挥手:“去吧去吧,我不送了,自己路上小心。”
林宁笑着转身往外走,又被胤禛叫住:“见了十四,跟他好好说说。让他也回来看看皇额娘,跟朕赌气窝在那儿一辈子也不是个办法。”
林宁觉得,这回总归是真的把这个四哥给看透了。绕了那么大的一圈子,至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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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64
有人否极泰来,有人穷途末路,都不过是这王朝的基石。
出了北京城还不到十里路,车子就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林宁掀开车帘子,探出半个身子。
“奴才等请和硕怡亲王安!”坐在车辕上的太监福安早跳下了车,也不管地上尘土飞扬,就跪下行礼。
“原来是你呀!”林宁也跳下了车。
十三立在马上,挺拔伟岸,不过蹬镫下马的时候身形稍滞,仍旧需要人搀扶。他见了林宁就乐呵呵的:“是我。”
林宁就想他真是不一样了。大概是年纪长了,经历的磨难多了,就像流水磨光了鹅卵石,脾气也收敛了吧。
十三患着名为“鹤膝风”的腿疾,不能在风中就站,林宁便邀他上车。坐定之后,才想起来问:“你路过?”
明知故问,当然不是路过。
“听说你要走,来看看你。”
林宁有些暧昧不明的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想看看你。”十三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刘海。
眼前就起了薄薄的红雾,仿佛是新婚那夜,她隔着大红的盖头看世界,耳畔寂寂的,只有烛花“波”的爆一下,隔一会儿,又爆一下。
“蓉儿……”温热的气息吹拂在面庞,似春雨润泽,似夏花热烈,又似秋叶般凄美,似冬风般叫人从骨子里冷出来。
“不行!我说过我不会再答应你了!”林宁急忙伸手去推十三,却被他一把捉住手,摆到身侧:“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太累了……”
他也有喊累的一天。总理户部,清旧案,查亏空,康熙末年积存的诸多弊端都压在他的身上,没日没夜无休无止。四哥拿他当枪杆子使,棘手的、不讨好的事情都交给他办,名为信任,其实各种酸甜苦辣谁知?王公大臣们祭了刀,兄弟们也得罪了,遭人怨恨的事情却还没有办完呢!
当圣君太难了!人都说康乾盛世,老爷子穷兵黩武,留下一付烂摊子,小乾坐享其成,坐吃山空。有几人记得中间还有个“雍正”?又有几人知道雍正的身侧还有一个胤祥?这悲壮到决绝的两兄弟啊,究竟是为了什么?
车子悠悠的继续前进,十三居然靠在林宁的肩膀上就睡着了,她被他沉重的头颅压得疼,便轻轻的去搬他的脑袋。手刚一碰到他的耳朵,他就醒,发出一声长长的鼻音:“唔?”
没睡醒呢,看来刚才睡得不错,做好梦了吗,被打搅了吗?林宁的心头生出这么些纷乱的想法。
她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胤祥躺平,这样也许会舒服些,两个人都舒服些。
胤祥乖乖的把头靠过来,又像个孩子一样沉沉的睡去。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难得的清闲也只有半日而已。睁开眼睛,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温暖而苍茫,不得不回去了。
“得走了,事情太多,离不开人。”他仿佛有些抱歉并且羞赧的笑着,一口白牙。
“嗯,别耽误你的正事。”林宁同他道别。经他之手的,每一件都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呵,耽误不起。
“那我走了?”十三牵着马,一步三回头。林宁冲他摆了摆手,他才跨上马,急急的赶回去。
再见十四,他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不像刚从西北回来的时候,脸上沧海横流,连发辫都是散乱的。
“那个时侯哪还顾得上这些!”没能见上老爷子最后一面,让他到现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仍旧流露出深切的痛楚。林宁便知道,能在这里陪着老爷子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遵化真是个风水宝地,仲春时节,山花烂漫,草木葳蕤。林宁流连在山野林原之间,心情许久没有这样的旷放过。她呆了半个多月才恋恋不舍的准备返回京城。不回去不行了啊,四哥催了一道又一道,再赖下去就变成“欺君罔上”啦!
启程之前最后一次去找十四,他的院子极清幽,房前屋后都是斑杂的野花,开得灼灼。
十四抱了小坛子的好酒,拉着林宁坐在大门的台阶上,也不说话,这是看风景,喝酒。
林宁看得眼红,抗议:“喂,做人不可以自私,有好东西要分享的!”
十四随手把坛子递给她,转了半圈,自己没喝过的那面冲着林宁。
林宁仍是皱着眉头摇头:“不讲究也不能这样,唐突了美景。”
十四醺醺然一笑:“假做派。有得喝就尽情的喝,才是自然之美。”可仍是去屋里拿了酒壶和小酒盅出来,把坛子里的就灌到酒壶里,倒进去一分,洒出来九分。酒河在两个人中间蜿蜒往下淌,林宁起身,把垫在地上的帕子往外挪了挪,又坐下去。
“喏。”十四把装满的酒壶和酒杯递给林宁。
林宁给自己斟了一杯,凑过去碰了碰十四的酒坛子:“干!”
十四又笑:“干什么干?没你这么个灌人法的啊!”
林宁是真没想到这一茬上去,她就是随口说了一个“干”字。她自己这杯也都想过要干,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经不起十四这陈年佳酿的力道,能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下去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