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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颜如意走出南屋,摸不清她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回眸间刚好与古羲的目光相对,他浅浅淡淡地看着我,像是不认识一般。他的二叔不动声色地把这些看在眼里,口中和声问:“如意把你们带进来,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春兰先走出列,微侧身行礼后道:“我会歌。”
“唱一曲吧。”
于是春兰果真唱了一曲,却非流行音乐,而是昆曲。她那绵柔的嗓音以及吴侬软语的唱腔,唱得当真是叫酥进人骨头里。
夏荷是舞,自然也是古典舞,而且还是让春兰轻哼一曲为其伴奏。到秋菊时,我以为会来个琴棋书画之类的才艺,却不成想她却是耍了一套拳法。本来我以为她这身衣装会受束缚,没料她将旗袍下摆拉到大腿之上,然后才开始。整个过程可谓刚柔并进,拳脚之间配合默契,她那身浅黄旗装反而给人一种秋风扫落叶的英姿飒爽感。
一套拳法使罢,她微微有些喘,将拉起的旗袍抚平后抱了抱拳说:“献丑了。”
古羲突然又开口:“确实丑,花拳绣腿以色伺人,哼,我竟是不知这儿成了夜总会了。这种小把戏不看也罢。”
一番话将秋菊说得身体轻轻一颤,站在那无地自容。
“阿羲你怎么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呢,人家一个小姑娘能耍得一套咏春拳法已是不易了。既然春夏秋各有绝技,我倒是很好奇这冬梅会有什么之长?”
我知道古羲的突然发难是为了不让我当众来表演,但是他二叔却圆滑地将话题又绕了过来。除非这时古羲真的发飙,那么我这所谓的“才艺”必然是得献的了。
权衡局势我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淡淡道:“我会画。”
“哦?”二叔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最喜欢鉴赏画品了,开始吧。”
我挑起眉,歌、舞、拳三种,都只需自身会其技能便可,但我这画却必须是要借助工具的,这处既没有画笔也没有画纸,他叫我开始,是故意给我出难题吗?
目光轻划过古羲那处,他的幽然黑眸也正看着我,我知道,时机未到,一切得靠自己。于是走至他们桌前,敛了一眼桌面,问:“可否借这酒液一用?”
二叔把身前的杯子推过来道:“当然。”
但是我没有去拿他那杯子,而是拎起桌角的白玉酒壶走向一整墙的纱窗,凝了一瞬,心中暗道果然从这一面是完全看不透那边的。也不知那秦舟可还在那侧窥看这边动静,目前为止,我仍无法确定他是否是古羲二叔的人。
无时间多思,背后数道目光正凝聚,不说如芒在刺,也忽略不了。
揭开酒壶盖子,醇香的酒味立即扑鼻,不用说颜如意这拿出来的必然是好酒,恐怕也是宫廷独酿的。就是不知等下她来若是看我这般浪费,会不会心疼了?
转念间我将酒液倒在了掌上,并快速在纱幕之上挥舞。我知道此刻自己举动在外人看来像在群魔乱舞,唯有我心里明白,要成画就必须快。
当落下最后一笔时,我转过身低道:“关灯。”
没有人动,古羲懒洋洋地开口:“都耳聋了吗?”有他发话,立即站在门旁的秋菊将开关给按下,室内立即变得昏黑。但众人的目光立即全都凝聚在那块纱幕上,刚刚光亮之下黑沉的纱在此刻映出一幅光画来,画得正是屋内之景,不过少了我。
两个男人对坐于桌把酒,三个婀娜身影环伺在侧,衣香聘影,好一幅活色生香!
100.主配菜
莹白光影只不过维持短瞬,很快从我初画的位置慢慢湮灭,直到最后角落也都变暗。室内陷入一种低迷静寂,没有人开口,隐约感觉有道熟悉的目光穿过黑茫射在我身上,可以算作为灼烈。
是颜如意的声音打破沉寂:“咦?怎么不开灯?”随着她声落灯啪的一声亮了起来,我轻扫过每一张脸,就好像是被打破魔咒蓦然醒来一般,不由暗暗觉得好笑。
古羲的二叔率先击掌,口中赞:“好画!今儿当真是开了眼界。”
颜如意不明起理,看了看我问:“是我错过什么精彩事了吗?”二叔笑答:“如意你确实来晚了,刚刚你这冬梅可是大展身手啊。不过,”他又转向我问:“我到这会都没想明白,你那画是怎么弄上去的,后来又怎么消失了?”
我摇了摇手中的酒壶,里面酒液所剩不多了。
其实并非我有光影神力,而是刚好那整面特殊的纱幕为我提供了方便。因为它是极细小的气孔朝这边凸起,当酒液糊住那孔时就形成一道最细小的反光壁,然后对屋的灯光一照射上来,立即倒影成画。
这原理与时下流行的沙画有异曲同工之处。
只是沙是固态,不去动它画就不会改变,而酒是液体,还是挥发性的,一旦究竟挥发气泡就会破开,光影就不再。
这个道理我不解释,别人可能想不透,但是我知道场上有一人一定能懂。
他就是古羲。
只见他冷笑了声,眸色变沉了开口:“颜如意,我们古家人说事你也敢窥听?是谁给了你这胆子的?”
他二叔面色一变,却像似仍没明其理地问道:“怎么了?”
古羲也不理他,径直朝我处走来,到得跟前时不见他看我,而是阴沉地盯着那片纱幕。我看到颜如意的脸色变得惨白,恐怕今天之后她这地方是开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波流转的细声从外飘来:“阿羲,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呢?”
我听得一怔,下意识地就转头去看。从颜如意身后缓缓走入一道靓影,一席蓝色拖地拢裙,袖口与身上烫着珍珠,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的绢纱,再配上那精致的五官,当可谓气若幽兰又添一分淡雅。
岑玺。
这是我第二次见她,却比上一次还要感到惊艳。那张不施粉黛的脸,彷如画中走出来的人。我忍不住去看古羲,但见他眸色湛然若定,倒不见他眸中有惊艳之色,但至少在岑玺出现的一刻,已经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古羲蓦的一笑,化开了刚才眼中的阴沉,浅声问:“你怎么也过来了?”
“都说京城有一绝就是宫廷御膳,而这如家别院更是上等中的上等,我自己也开了个小醍醐,自然是要过来拜访的。”岑玺浅浅悠悠而道,语声清和。
让脸色难看之极的颜如意终于找到了台阶而下:“岑小姐说得哪里的话,来者都是客,既然是同行更应相互切磋研究了。”
岑玺抿唇似失笑了下,又自道:“不过现在我可不是客,刚刚如姐不是说阿羲不满前面四道配菜,提议让我来做一道主菜吗?就不知阿羲这回可还满意了?”
四道配菜,一道主菜。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人说话可真讲究,一个个话里藏话就不说了,还有意无意间含着贬意。可是岑大小姐啊,就算你真成为一道主菜又如何?还不是别人口中食?
不过当我看那岑玺的盈盈目光凝过来时,顿然而悟,这题原来是出给古羲的。
很显然我此刻站在他身旁,在场者都知道我是他带来的。不管他二叔是出于什么动机坐在这里,岑玺的出现则是在让古羲选择。当然不是普通的“选美”,而是选择背后所代表的利益,我不知道岑玺对于古羲而言是个什么样的砝码存在,但显然她的价值绝对在我之上。
我也好奇古羲这时候会怎么选,甚至隐隐期待。刚才他在离开之前落了话给我要给他一个答案,假如这时他有所选择,那么我都将可以心有所定了。
室内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古羲作抉择。而他这时垂了眸,像是在考虑,从我的角度去看他那长长的睫毛将黑眸遮掩,也无法从他讳莫如深的脸上瞧出一分端倪。
有些事,是早就有预兆的。
早到我刚看见岑玺走进来唤他阿羲的时候,早到火车上他用酒诱我入醉,甚至早到第一次踏入小醍醐。他在萍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光是帮秦辅,也是冲着岑家去的。在那动荡期间他与岑玺之间的互动必不会少,否则两人言语不会这般亲昵。而从第一次在小醍醐看着他与岑玺站在画舫间并肩时,我就觉得这两人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