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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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喝奶茶吗？多加了芋泥。”
纪余生接过了杯子，吸了一口，有些惨淡的笑：“没什么味。”
438也捧着一杯奶茶，在他身边坐下，“因为这个空间里面的奶茶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奶茶，你想他有奶茶味的时候，他就有，你没想，他就没有。”
“哦哦。”纪余生含含糊糊的回答着。
他跟438一起坐在一块巨大的光屏面前，看着一幕幕闪过的画面，甚至于构不成一个完整的情节，但是纪余生却看得聚精会神。
子弹射进了他右下肋骨的位置，他从未想过，这种电影里面才会出现的情节，有一天真的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妈的最后中枪的还是自己。其间除了蔡骏生崴了一下脚，大家都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自己好像血流得挺多的，好像要死了似的。
死了。
在抢救室的门口，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满头大汗的出来，他明显被坐在诊室外面同样满身是血的叶舟给吓了一跳，叶舟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之后，把那张纸撕得稀碎，他几乎是发疯似的冲到了已经戴上手铐的乔的面前——警方狙击手的那一枪只是射到了他的腿，被带到了同样一家医院包扎伤口。
“要是我哥死了，你也得死。”叶舟恨恨道，他的眼睛通红，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已经给杀了千百遍。
“你觉得在你们国家警察面前说这种话好吗？”乔只是轻描淡写的拨开了叶舟的手。
叶舟使劲捶打了下抢救室的门，那么用力，可是手上再疼的感觉，还是不足以弥补心头的痛楚，“他怎么敢，怎么敢死……”
438又呲溜了两口奶茶，面无表情的看着纪余生：“你需要纸巾吗？”
纪余生吸了一口气，看着438：“你看我哭了吗？”
“别忍了，”438他口气，“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纪余生眼头一酸，想哭又有点想笑：“我这次还能活着吗？”
“我不知道，纪余生，我真的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的结局又会是怎么样，”438喃喃着，望着光屏像是在出神，“现在你终于做到了，你的命运将不再被系统掌握。”
“如果你现在死了，是不是连个道别都不能说？”纪余生叹了一口气。
“第二条时间线的你也因为这件事情，非常的遗憾。”438默然着。
纪余生看见抢救室门口的红光，蒋方圆站在那里，左右看了看，然后就扑到蔡骏生怀里面哭了。
“你看这傻女人，什么时候哭得这么大声过？”纪余生笑了笑，又指着蔡骏生，“这下他俩总不会闹矛盾了吧。”
他又指了在角落里面抽烟的唐竞择：“挺对不起巨巨的，无论哪样都挺对不起的。”
他的目光最后看向了那个一直沉默着，坐在门口长椅的人。
叶舟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纪余生看着他，眼神里面流露出千般万般的情绪，但最后化开在脸上，只剩下了一个淡淡的笑。他看着叶舟从小孩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他跟着叶舟一起长大，又从另一个视角去观看他的成长，口出所说出来的爱，早已经变成了更多的东西，掺杂了各种，却最后还是凝聚成了那种怎么也割舍不开的感情，在任何一个时空，在任何一个自己的身上，都没有变过。
“这孩子，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无依无靠了，虽然他应该会难过挺久了，不过……”
纪余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在画面的尽头，急匆匆的跑过来一个人，跌跌撞撞，险些一下子扑倒在抢救室的门口。
“余生！余生！”梅梅女士赶过来，她的头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打理好，露出一头银丝参半的头发，她应当是在路上哭过，但是终究是在这里没有哭，在一群人中，她瘦弱又矮小，却又是那么的冷静自持。
纪余生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的某个晚上，也是这样，在抢救室的门口，他跟老妈也是这样，坐在椅子上守了一个晚上，那个时候年纪小，想着发生的事和要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想要哭，老妈就会把自己抱在怀里面。
“对不起啊，老妈……”纪余生慢慢说道，“这次可能只能留下你跟姥姥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这儿子，也没有让你过过几天高兴的日子……”
“余生他会出来吗？他还会出来吗？”老妈一遍遍的问，却不能得到任何的回应，蒋方圆走过去，慢慢的抱住她，“会出来的，他会出来的。”
得到回应的老妈像是不甘心似的，仍是拉着周遭的每一个人都要问一遍，直到她问到叶舟。
“小舟，你跟余生感情最好了，他一定会出来的是不是，是不是？”老妈摇着叶舟的肩膀，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他。
叶舟慢慢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点了点头，他又怎么忍心拿出那张病危通知书给这个瘦弱的母亲签呢？
更何况，躺在抢救室里面的人是他哥，他此生的爱人。
问完了叶舟，已经没有人可以问了。
老妈像是得到了某种精神上的慰藉，可是她的眼泪却啪嗒嗒的掉了下来，“当初，老纪就是那么，被推了进去，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她骂了一句，又兀自笑开来，混着嘴角的眼泪：“男人都是言而无信的狗东西，一个二个话都不说就自己走了……”
纪余生关掉了光屏。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往身后看去，就见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纯白色的空间要消失了，一片滚动着的黑色不知不觉中吞噬着这里的一切。
438起身，拍了拍纪余生的肩膀：“你该回去了，我也该走了。”纪余生一时之间还没有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就看见438已经往黑暗处走了去。
“从今晚开始，你的能力就消失了。”
“要不你就会永久的死去，要不就会重获新生。”
新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438没有说，纪余生找起来好辛苦，他在纯黑的空间里面，两眼一抹黑，只是在不停的走。
有时候他会在黑暗中窥探到一些碎片，偶尔是伤痕累累的自己，或者是开心的笑着的自己，但是更多的，是面无表情的叶舟，偷偷生气的叶舟，微微笑着的叶舟，更或者是夕阳下老妈的背影，发小的背影，还有更小的时候，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男人，背影高大的父亲的身影，那些碎片从纪余生的眼前一幕幕的划过去，纪余生却始终只能如同一个过客一般观看着，隔着一层超越空间界限的薄膜，他有时候会意识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走马灯吧，除了来不及说声再见，他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只是不习惯将那些后悔说出遗憾。
直到最后，他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自己记忆里面的东西，如昙花一现，最后又归于黑暗。
在无数次睡眠醒来的的时刻，纪余生体验过各种感受，唯独没有体验过这种浑身僵硬，还时不时传来阵痛的感觉。
有点酸酸的。
酸？
纪余生嗅了嗅，还真的有股酸酸的味道。
“洗啦洗啦！”方胖坐在病床旁边，连忙把最后几口泡面塞进了嘴巴里面。
病房外面的人听见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纪余生看了蒋方圆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蔡骏生，最后非常想吐槽一下方胖不要再病房里面吃老坛酸菜牛肉面了，真的很酸，他才发现自己还带着呼吸机，微微张嘴都觉得有点累。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给纪余生检查各项，并且赶走了看望的人。
这应该就是活下来了吧，纪余生微微睁开了眼睛，望着眼前走来走去的医生，他却再也看不见黑化条了。
这难道都是自己的一场梦吗？或许自己只是原本时间线的那个纪余生，梦到了平行时间里面的各种爱恨情仇？
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
他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应该是一个晚上，还是在医院里面，他往旁边看了看，就跟一个陌生的小孩子对视了，小孩子看见纪余生很是惊讶，手里面的苹果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然后撒丫子跑了出去。
饶是纪余生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这个孩子是谁，难道说，自己都睡了好几年了，蒋方圆跟蔡骏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小孩子不一会就跑回来了，手里面拉着一个人，“哥哥哥哥，叔叔他醒了！”
一只手温柔的摸了摸小孩子的前额：“别叫叔叔，叫哥哥。”
叶舟走过来，也这样温柔的摸了摸纪余生的额头。
纪余生笑了笑，声音很哑：“躺麻了。”
叶舟没说话，走过去轻轻的抱起了纪余生，把他从床上扶起来，靠坐在了床边。
“这里，”叶舟指着自己的胸口，“子弹差点就打穿了你的肺，这里会有一个永远都除不掉的疤，”他的表情是高兴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惨淡，“我的这里也留了一道疤，跟你的一样，永远都好不了了。”
纪余生叹了一口，慢慢抬手，在叶舟的眼角擦了擦。
“真是太好了，”他说，“我曾经真的以为，我连一个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是我现在不仅还活着，还可以见到你。”
“哥哥，对不起，当初我不应该答应跟乔交易，我知道那幅画又问题之后就应该想方设法的保护你才对，我……”叶舟低着头闷闷的说。
“行了。”纪余生打断他，“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装又这么啰嗦呢。”
叶舟愣了一下，咬咬牙，没有说话。
纪余生看着他这个表情，觉得有点好笑，“行了行了，再怎么我也喜欢行不行？”
“你还坐得那么远，我一个病号难道还要打你怪你吗？快点坐过来，让哥先亲两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