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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风一夜露华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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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五卷 ·玉树流光照后莛(13)

书籍名:《惊风一夜露华浓》    作者:血河
    《惊风一夜露华浓》章节:第76章 第五卷 ·玉树流光照后莛(13) ,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长生堂——霖安水街尽头一间门可罗雀的药铺。
  由于坐落偏僻,东家医术欠佳,生意惨淡,虽说一日也没几个客人,但却日日热闹非常,医馆里有五个伙计,东家两口子育有一个体重一百八十斤的胖丫头。
  老板娘是个闻名全镇的母夜叉,日日吵得整条水街鸡飞狗跳,今日亦如常,医馆门前陆续来了不少的围观群众,甚至还有人捎了小板凳。
  “啪———”
  老板娘的竹鞭打在柜台的木板上,力大声响,人群中顿时一阵唏嘘。
  “你个哑头神,平日你闷不吭声,老娘捡你回来你竟敢吃里扒外,看老娘今儿不打死你!!”
  老板娘撸起袖子,挥着鞭子就往身穿白衣的公子身上打,一百八十斤的姑娘尖叫着拦在了中间:“娘!娘不能打!喜福他知道错了,您就饶了他吧!”
  骁粤的腿接连挨了几鞭子,手忙脚乱地躲着空中乱舞的竹鞭。
  他什么时候说知错了?
  他就根本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胖丫头挡在中间白挨了不少鞭,老板娘喘着大气,劈头盖脸骂过去:“死丫头你滚开!敢偷老娘的东西,老娘今天一定要给他抽抽歪筋!”
  “不要啊娘……”
  “滚!!”
  说着抄起竹鞭就是一顿毒打,打得胖丫头直跳脚:“娘啊!您把他打死了我嫁给谁啊!娘!!”
  骁粤像个被母鸡护在身后的小鸡,他几次想推开身前替他挨打的姑娘,但姑娘真的太重了,一时间,整个医馆里斥满了谩骂,鞭打,哀嚎,惨叫……
  老板娘打累了,叉着腰喘着气,胖丫头哭丧着脸搓着火辣辣的两条腿:“斯哈斯哈……”
  外面的观众嗑瓜子的声音忽然就明亮了许多,骁粤终于逮着空隙看了看这位舍身护他的姑娘:“姑娘,你们是谁啊?为什么说我偷东西?”
  胖丫头疼得眼泪汪汪,还来不及张嘴就被她娘的破锣嗓子给压下去了——
  “还敢装蒜!!”
  老板娘震声一喝,现场所有人齐刷刷地浑身一震。
  她拎着鞭子指了指骁粤的脸:“你要是没偷老娘的簪子,哪来的钱弄这一身人模狗样的行头?肯定拿去卖钱了!”
  说着又挥起鞭子一阵乱打,鞭鞭冲骁粤去。
  骁粤被护着在药堂子胡乱打转:“我不是喜福,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老板娘牛鼻孔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还死不认账……行!老娘今天打到你认为止!!”
  “等等!!”混乱中,老板终于出声了。
  老板娘很给面子地稍稍停手:“你个老不死!是不是皮痒了想参与了?”
  “不不不!”老板连连摆手,指了指骁粤的腿,道,“老婆子,你看他的腿。”
  “腿怎么了!?”老板娘垂眼一看,一脸不屑,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脸色一沉。
  胖丫头一张肉乎乎的脸满是惊讶:“喜福你……你怎么不瘸了?”
  骁粤比他们更疑惑,糊里糊涂地挨了一顿打。
  清瘦的老板微微驼背,为了骁粤转了两圈,忽然问:“喜福,你腿怎么好了?!”
  腿?
  喜福是瘸子?
  “装!我让你装!”老板娘愣了半晌,龇牙咧嘴地上前掀开了骁粤的衣摆,“你不是喜福?”
  骁粤松了一口气,道:“我说了,我真的不是喜福,我叫骁粤。”
  围观的群众一阵嗡嗡地热议。
  老板娘目不转睛地盯着骁粤的脸:“这……怎么长得一样?”
  老板扯了扯老板娘的衣角,将她拉到了一旁,小声道:“老婆子,会不会是喜福的同胞兄弟找上门来了?”
  老板娘顿时面色一黑:“那可怎么办?”
  她瞥了一眼站在柜台边的骁粤,白衣翩翩,气质如兰。
  这幅面相说不准是打哪儿来的达官显贵……
  老板拧着眉:“他会不会找咱们麻烦啊?”
  老板娘恶狠狠地瞪向他:“你个死鬼,当初我见喜福的气质就不像寻常人家出来的,你非留着他,留了个祸患!”
  老板委屈巴巴道:“……明明是你说医馆缺伙计,”
  “滚开!”老板娘一脚踹开他,看向骁粤,“那个…你叫什么?”
  “他叫骁粤。”胖丫头夹着双下巴道。
  “死丫头闭嘴!”她看向骁粤,将三尺长的竹鞭倒插在地上,“你家中可有兄弟啊?”
  骁粤摇头。
  “是独子?”
  骁粤点头。
  “噢,没事儿,”她白了一眼旁边的老板,“他不是找人的,就是单纯长得像而已。”
  老板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疑惑是丝毫未减:“这也太像了……”
  “——小郎君!!!!”
  就在此时,一声呐喊从店外传来。
  人群整齐划一地转头,瞬间炸开锅似的让开一条道,月牙儿举着一把菜刀冲了过来。
  骁粤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月牙儿身量纤细,不曾习武,以她奔跑的速度冲进来一定稳不住脚,撞在对面墙边的药柜上。
  “——小郎君我来救你!!”
  月牙儿大喊着,手中凶刀闪闪,吓得围观群众慌忙躲开,骁粤已经准备冒着被误伤的危险上前接住她,不料她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摔了个脸朝下。
  老板娘被飞到脚边的菜刀吓得蹦了好几下,人群中乍起一阵惊呼。
  骁粤连忙将月牙儿扶起来:“你没事吧?”
  月牙儿将披到脸前的头发往后一甩,一把将骁粤护在身后:“我来保护你,谁敢动你一下我砍死他……看什么看凶婆娘?说的就是你!!”
  老板娘鞭子一挥:“嘿!你个丑八怪,有种的你再说一遍!”
  月牙儿这辈子没被人这么骂过,愣了一愣:“你敢骂我丑八怪?你个刁民胆敢辱骂我!!”
  “骂你怎么了!老娘今天还就骂你了,丑八怪!!”
  “你你你!!”
  她撸起袖子便要冲上去,骁粤生怕她激动得暴露身份,赶紧拉住她:“月牙儿你冷静一点……”
  “小郎君别管我!”月牙儿的嗓门也不小,“凶婆娘!!你知不知道本姑娘是谁!!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脑袋!!”
  老板娘叉腰一笑:“砍我脑袋?你以为你是当朝皇后还是公主啊?我呸!!”
  月牙儿被气红了脸:“我……”
  “我回来了。”
  门口传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
  众人回头,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完全无视了这场硝烟,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柜台,将一张药方的底单放进抽屉里。
  场面一度鸦雀无声。
  男人身量纤长,白皙的面容染着病色,干燥起皮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看着精神萎靡,脊梁却异常挺拔。
  他完全不在意所有人的目光,将几块碎银子放进了箱子,开始记账。
  骁粤彻底地怔住了,那是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连眼角的泪痣也不差毫厘。
  围观的群众看看喜福,又看看骁粤,顿时一阵蜩螗沸羹般的骚动。
  月牙儿惊呆了:“他他…他怎么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她拐了一下骁粤,“你怎么不说话了?”
  喜福听见了月牙儿的质问,抬眼望向骁粤,冷冰冰的眸子里浮现了同骁粤如出一辙的震惊。>  老板娘也回过神来,冲进柜台将喜福拽了出来,一剪刀剪开了喜福的裤脚,重度脓肿溃烂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脱落的肉块下隐隐可见死骨。
  骁粤心下一紧——这么严重的伤。
  老板娘似乎这才确认了喜福的身份,一脚踹在了他的伤口上:“你还敢回来!!”
  喜福闷哼一声,噗通一声单膝磕地,霎时渗出了一脑门的汗。
  许是疼痛剧烈,骁粤看见他的眼神有一瞬地失焦。
  “嘶——”月牙儿在他耳边吸了口冷气,“好痛啊……”
  “娘!!”胖丫头赶紧上去抱住了喜福,“娘!!你怎么又踢他的伤口呀!我……喜福,喜福你痛不痛啊?”
  胖丫头伸手便要摸人的脸,喜福微微侧头躲开她的手,他站起身来,黑色的瘀血从溃烂创口中渗出,浸湿了打满补丁的裤脚。
  “你给我过来!”老板娘将喜福拽了过去。
  这一拽可不轻,喜福整个踉跄了一下,险些晕过去,骁粤下意识地往前冲了一步:“小心!”
  喜福锁着眉看向他,眼神碰撞的刹那,骁粤的心像是被利爪攥住。
  这个人是……骁将军吗?
  可是如果他是骁将军,那……那骁粤是谁?
  他看见喜福向他微微颔首,这不是一个布衣的气度,即使他穿着满是补丁的麻布衣裳,即使憔悴得如一页薄纸,即使浑身沾满灰尘,却也丝毫不显狼狈之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医馆的小工。
  “拿出来!”老板娘手一摊,凶神恶煞地命令道。
  喜福艰难地喘息了一口:“什么?”
  老板娘:“老娘的簪子!今儿早上你打扫老娘的房间,不是你是谁!”
  “我没拿。”喜福移开眼。
  “那我就打死你!!”
  老板娘再次甩起竹鞭,老板和胖丫头阻止已然来不及了,竹鞭打在了渗血的创口上,喜福顿时倒向柜台,骨瓷花瓶咣当落地,碎片迸溅。
  骁粤大步上前在喜福倒地之前扶住了他:“……”
  老板娘见她招财的花瓶碎了一地,抡着竹鞭就要继续动手,被胖丫头一把抱住了腰:“死丫头你撒手!!”
  “不撒手…不要啊娘!”
  骁粤扶着喜福,发现他几乎已经无法自己站稳了,顿时怒从中来:“他腿伤成这样,你们开医馆不给他治疗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如此虐待他??”
  骁粤方才挨打都不曾动怒,老板娘觉得这倒稀罕了:“哼!关你什么事儿!这是咱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多嘴!”
  骁粤的左手食指缝里有一颗很小的红痣,于是骁粤拉过了喜福的左手——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大小,同样的红点……
  “把他卖给我吧!”骁粤倏地转过头看尽老板娘眼里,“既然厌恶他,不如将他卖给我!”
  月牙儿立马掏出了一锭金子砸在柜台上。
  老板娘整个一怔:“什么??”
  老板挪到柜台边,拿起金子咬了一口,冲老板娘点了点头。
  骁粤道:“他的伤口感染成这样,已经形成慢性骨髓炎,也就是你们说的骨痈,怕是命不久矣,我买下他你们还能赚一笔。”
  “……”
  短暂沉默后,老板娘再次被老板拉到一旁,低声道:“老婆子,卖不得啊!”
  老板娘很心动:“那可是黄金!一锭黄金!”
  老板指了指太阳穴:“他里面还有……那个。”
  ………
  骁粤侧头看着那张如同照镜子般的脸,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这具身体就是骁将军,所以连储玉也将他认错,可是这个喜福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连指甲盖的弧度都一般无二,同样的泪痣和红记……
  难道,这才是骁韩云本尊,而自己……是几百年后的骁韩云?
  “哇啊——”胖丫头忽然坐在地上撒娇地哭起来,“不行!他是我的未婚夫,谁也不能带走他,爹~~娘~~”
  老板赶紧将他拉起来:“好好好,不卖不卖…”
  骁粤急道:“姑娘,虽然我不动懂中医,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腿上的伤是旧伤,由于长时间不能愈合导致反复的交叉感染,毒气深沉,结聚于骨的腐肉已经化脓,治疗成本巨大,还不一定治得好,将他卖给我们,我们有钱治他!”
  “我们有钱!”月牙儿又掏出一锭金子“哐”地砸在柜台上。
  老板娘看了看两锭金灿灿的金子咽了口唾沫,狠心道:“欠债还钱!”
  一声令下,张二柱等四人扛着扫帚从后院冲出——
  “欠债还钱在此!!!!”
  老板娘:“把他们赶出去!!”
  张二柱将喜福抢了过去,一阵扫帚乱飞中,骁粤和月牙儿被扫地出门,劈头盖脸地不知被打了多少下。
  骁粤反手抓住一把扫帚,却被另一把扫帚打在了背上:“东家您开个价,多少我们都给!”
  老板:“走走走!都散了,本馆打烊了!”
  医馆的大门缓缓关上,骁粤只能大喊:“喜福你等我,我一定回来救你!”
  “滚!!”老板娘一壶开水泼了出去。
  还好骁粤二人躲避及时,不然轻则皮开肉绽,重则就医毁容。
  骁粤望着冰冷的门板:“我们必须救喜福。”
  月牙儿看着热气蒸腾的青石板路,眼泪开始打转:“我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从来没有人拿扫帚打过我,从来没有人拿水泼我,从来没有……”
  “公主。”骁粤忽然说。
  月牙儿一抹眼泪:“怎么了?”
  骁粤平静道:“我们去县衙吧。”
  “??”月牙儿疑惑道,“上回我们被当成贼抓,你不是说亮明身份容易招来危险和皇兄的追兵吗?”
  骁粤认真地看向他:“这次不一样,只有这样才能救喜福。”
  月牙儿不明白:“他是您的亲人吗?”
  “…”
  “难怪他长得跟您那么像,”月牙儿好奇心一起,便忘了哭了,“可是……你不是皋戌国骁家独子吗?”
  骁粤心里也乱得不得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走吧,我们速度得快点。”
  月牙儿愣了一下,随后连连点头;“对对对,晚了喜福会被折磨死的!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