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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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十方和严渊的上方,两只化形为佝偻老人的魈小小地烦恼了一下应该先吃哪一个。
这是一个幸福的烦恼，最终它们决定一人杀一个，但并不吃干净,仅仅是将内脏和灵魂吃掉，留下躯壳备用。
为了不破坏肉身的完整性,两只魈的口中各探出一根小吸管粗细的枯藤，向两人的耳洞刺去……
“唰——”
便见红芒一闪，枯藤被直接斩断。
两只魈还来不及后退,从洛十方的身上毫无征兆地探出八根红线,将它们的躯体缠得结结实实。
再看洛十方已经翻身爬了起来，眼神清明,目光如炬,又哪有方才熟睡的模样？
那些捆着它们的红线,正是从洛十方的手腕上发出的,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红光。
两只魈这才意识到它们运气“好”极了,直接就挑到了一个大麻烦,刚想发出尖叫，可饶是它们张圆了口，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这红线是洛十方自制的法器，也是占星观一脉的独门基础法器，原本被称为“姻缘线”,用于连接彼此之间有姻缘关系的情侣所用，可落到他手里,不知不觉就成了战斗工具。
它先运用特殊的材料揉搓而成,再浸入糅合他血液的药汁中浸泡，因为是由洛十方亲自制造，且浸满了他的血液的缘故,当法器由他亲自使用，足以对付任何四级以下的存在。
类似的红线在其他门派不是没有，甚至市面上也有贩卖，可占星观出品的，还是有所不同。
值得一提的是，红线其实不是一次性消耗品，他以前在对付厉鬼时也曾使用过，使用完后，那些用过的红线就会被他回收，重新放到陶瓷盅内温养。
这一次他为了以防万一，将所有的红线都取了出来，足足二十根，被他编织成手环佩戴在身上。
他倒是无需担心红线不够用的状况出现，因为红线由于材质原因具有延展性，这次他将两只魈捆得扎扎实实，缠得弯弯绕绕，也不过使用了两根而已。
原本飘在半空中的魈这会儿只觉得身体有万钧重，“砰咚”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我在红线里额外搓进去了静音符，你们是发不出声音的。”
在绝大多数场合，红线都是为了捆缚敌人而用的，所以这一次洛十方临时加了静音符进去，事实证明他做的没错。
这不，静音符就被用上了。
两只魈自然不甘心被人束缚，这会儿铁了心地想要挣脱红线，结果就是被红线缠得越来越紧，像极了两坨被打包的粽子。
洛十方道：“别挣扎了，你们挣不开的，有件事想要请教二位一下。”
两只魈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洛十方先前威压内敛，血气外放，在它们看来就是个习武之人，对于凡人来说的确很厉害，可落到它们手里，不过是强壮点的玩具罢了。
可现在一看，对方分明就是一个玄门界中人，法力强大。
两只魈怒不可遏，当下便无声地谩骂了起来。
洛十方学过唇语，能够看出两只魈正在骂他“卑鄙无耻”、“阴险毒辣”之类的话，间或夹杂着两句国骂。
可以看出对方骂人的水平不怎么样，到底是久居山中的精怪。
刚开始洛十方的确略微动怒，觉得对方不识好歹。
可转念一想，两只魈不过无能狂怒，骂得越凶，实则越是憋屈，就觉两只魈开合的口中如同放出阵阵闷屁，大可不必在意。
他好声好气地问道：
“你们这些精怪本该住在更深的山中，一般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对有玄门界人士带领的节目组动手才对。你们也应该知道，现在的信息传播力发达，但凡这里的事情被挖掘，到时候必定会有前辈过来教训你们，如今我仅仅捆了你们，冷静地问你们一些问题，已经是心慈手软了，刚才你们还想吃了我们呢。”
洛十方蹲下身，见丁老渐渐沉稳下来，而令一只魈却还在不停地开合着嘴巴，大有喊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想了想，他一拳砸在了对方的脑壳上，只听得“嘭”的一声，对方的脑袋重重地击穿了地板。
“抱歉，我眼睛被吵到了。”
这下就是眼不见为净了。
洛十方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一时间不知道该道歉他太过用力，还是这木板跟薯片一样脆，亦或是对方过于头铁。
丁老则是被这一幕给镇住了。
仔细想来，这群人进小甲村后，只有两个人吃了他们提供的食物，他们原先只道现在的人族戒心重，不好对付。
可现在看来，这就是洛十方示意的。
意志坚定、修为强大、阴险狡诈……这样的人族，果然恐怖。
洛十方的实力肯定是三级，而且还是三级巅峰，与它们这些修炼了树百年的精怪相当！
丁老是这群魈中最强大的个体，要不怎么说魈也是非常聪慧的一族，还知道看人下菜，不在没有摸清人底细的时候贸然出手。
可它们对上洛十方，到底还是输得彻彻底底，连本身的强大实力都没能发挥，就沦为了“阶下囚”。
“丁老，我也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貌似也没必要知道，我还是这么称呼吧，方便。”
洛十方认真地说：“你们往往会对落单游客路人下手，这次一反常态，必定是受人操控，麻烦告诉我对方是谁，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直接用唇语开口就行，我听得懂。”
丁老：“叽里咕噜……”
洛十方分析出来的字符是一片乱码，便好脾气地说：“用人族的语言，谢谢。”
“哦，让我考虑考虑。”
丁老表情死板，像极了僵硬的死人，实则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丁老，你似乎还不清楚自己的立场。”洛十方摸了摸头，用抱怨的语气说，“你们真的很过分，明明是我们先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人暗算，后又要被你们吃，如果我修为不足，这会儿内脏已经被掏完了，更甚至躯壳还要被你们继续造作，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快点想好怎么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他将自己的食指印在对方的额心，不一会儿，自身气息就发生了变化，变得跟丁老没什么两样了。
对上丁老惊骇的目光，洛十方咧嘴一笑，解释道：
“自制的换息符，可以撑一天，我身上还有好多张，足够将你们逐个击破，一网打尽了。另外，我还掌握了奴隶契约，你想要试试吗？”
换息符是一种一级符箓，顾名思义，此符可以将自身气息转换成其他生物，原理上来看，跟用本人常穿的衣服去迷惑厉鬼是一个道理，只是换息符更加强力。
老实说洛十方并不怎么擅长绘制符箓，虽然他的基础符箓，比如净灵符、清心符、化毒符等已经在日夜的练习中无比娴熟了，但他制作的换息符只能说平平无奇，只是材料好而已。
但现在也够用了。
魈最擅长隐藏自己的气息，尤其是在进入一个新的肉身后，魈本身的气息和肉身的气息会有些冲突，直到一段时间后才能稳定，换息符用不在精，只要能用就已经足够。
而让山中精怪成为自己的奴隶，即便对方是更偏向于自然的精灵，也是被允许的。
但丁老所属的种族，是最喜爱自由与自然的魈族已经，光是被束缚这件事，对它们而言就已经是莫大的折磨，更别提成为奴隶，那才叫一个“生不如死”。
刀架在脖子上，丁老这会儿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立场。
原先看洛十方单纯天真还好骗，这会儿他哪还能看不出来对方本质上深不可测？
最可怕的是，他看对方言行，就算再怎么可怕，也均属于发自内心的感受，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丁老这些久居深山远离人群，很少参与网络的魈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天然黑”，否则它一定会对这个词大赞精辟。
他当下服了软：“我说，那个人族叫做朗星君，我们互相发了誓，他声称会帮我们找新的肉身，万一出了事情，他也会担着，不过我们不能动其中的一个叫做王唯晗的人，合作期间也不能擅自违约。”
洛十方眼睛一亮，果真被问出来了。
不过他想了想，用非常关心的语气说：“那你这么简单就将合作的事情告诉我，不会有事情吗？”
似乎没料到洛十方居然还会主动关心它们，丁老心情复杂，又觉得对方应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下似乎就给它找到了逃生的门路。
它面上不动声色，却暗自腹诽道：反正节目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除了洛十方外，其他人应该都是普通人了。它们现在被抓是因为对方偷袭，下次所有同族一起上，正面发动袭击，保准给他全身上下的肉都撕扯干净。
想清楚个大概后，丁老可怜兮兮地说：“那个人很厉害，又非常坏，拿我们同族的命威逼，迫使我们答应他的。不然我们久居深山，哪会出来缔造幻境把你们拉过来？你看我们很久没有出世过了，一直在自己的地盘里逍遥自在，犯得着冒着风险得罪你们吗？”
洛十方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丁老内心惴惴，只希望自己的说辞对方能够想通，再接再厉地透露了更多和朗星君有关的消息：
“那个人浑身都在发烂！发臭！应该是修炼了某种邪法，修为比我强一点，我们全族围攻肯定能够击杀他，可我们是一支团结的族群，当然是不希望族人受到伤害的……”
洛十方紧拧的眉头渐渐松动，面上流露动容之色：“没错，我可以理解，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族人受到伤害不是？”
丁老心下一松，暗自窃喜，觉得这件事快要成了。
“你还想知道更多吗？他现在用的身子，应该也是后来得到的，估计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次他叮嘱我们特地留下王唯晗的肉身，灵魂如何却不关心，肯定是为了夺舍。如果夺舍成功，他就会恢复更强大的实力。”
洛十方恍然大悟，能够得到这么多有用的消息，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再问一个问题，山坡另一边是什么啊？你们原先说是宗祠，我信了，不过你们都是魈，所以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丁老诚恳地说：“山的另一头，有一棵古老的槐树，是我们平日休息、修炼的场合，说是宗祠，其实也没有骗你们。”
洛十方：“朗星君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你知道他在哪里吗？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丁老想了想，觉得透露一个合作者的消息，真不是个大事，反正洛十方是要被它们吃掉的。
那么现在就无需费心找说辞了，不如直接说实话，好让自己取信于人。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也很谨慎，没留下证明身份的东西……说是三天后会过来看看，午夜十二点，到我们的宗祠等我们。”
“我明白了，谢谢丁老解惑。”洛十方真诚地道了声谢。
丁老连忙道：“你解开术法，我答应之后会帮你，言出必行，否则修为停滞不前。”
这一回，洛十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扬起了自己的拳头。
拳头饱吸星月灵力，银光闪烁，散发着洁净而强大的波动，在黑暗之中格外亮眼。
丁老立刻慌了：“我已经将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答应过我要放了我的！不能出尔反尔！”
“有吗？”
洛十方作出思索的表情，拳头却已经挥了出去。
“咚！”
一声重响传出，丁老的肉身直接被气劲撑爆，化作飞灰，虽然临时加设了小范围的隔音结界，但临时加设的隔音结界阻挡不了强大的灵气波动。
当下，呆在小甲村的魈纷纷看向了丁老家的方向，却并没有贸然前往。
因为属于魈族的强大气息还在，而置换肉身的确会出现灵气不稳的情况。
“你不守信用，甘霖（娘）……”
丁老的肉身毁灭后，露出了藏在内部的一节木人，那木人破口大骂，却还没骂完，就已经节节皲裂，最终只留下一些木头碎片。
“我……也没答应过什么啊？”
洛十方干瞪着眼，有些委屈。
观看上文，他真的没有表现过对方阐述真相后就要放它离去的意思，更没有允诺什么，只是关心魈族跟朗星君契约的约束力罢了。
真是白白挨顿骂。
洛十方觉得丁老虽然是魈族，但可能真的是活太久，脑子都不那么灵光了。
当然，不排除是丁老本身性格就喜欢自作多情的可能。
总之，今天洛十方是不可能放过丁老的。
不管怎样，对方都是打定主意取他们性命而来，他若放过丁老它们，不就是放虎归山？
丁老面对武力威胁毫不犹豫地背叛了朗星君，那么有极大可能，一旦他解开红线，对方就会唤来同族，死的就会是他们。
一整支实力整体在三级的魈族，洛十方这边却是凡人居多，谁的赢面大，还用得着说吗？
丁老说他不希望同族遭受生命威胁，他洛十方也不希望同节目组的人遇到生命危险。
另外，在不清楚对方所言虚实，但看着对方表现情真意切的情况下，他可以动容，可以理解，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一开始就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魈爱吃人肉，吞噬人魂，就算是自然的精灵，可在他看来，也不是好东西。
更别说丁老们身上的人皮，也是在吃了人后得到的。
所以洛十方在了解情报后动手，再是正常不过了。
只是没想到，丁老会因为一系列误解和内心的谋算，反倒白白给掏了底，它的那个誓言，本身也有着太多的错漏，只说“之后会帮”，又没说“不会背叛”，很少有人会听不出深意。
一条细细长长的红线掉在了灰上，洛十方把红线重新抖搂干净后，放回到手上。
然后，他将另一个脑袋穿透地板的魈像拔萝卜一样拔了起来。
“请问，你有什么想要说的遗言吗？在你的同族陪你们一起下去前，我会把你的遗言说给他们听的。”
洛十方心想：丁老说的话已经够多了，看上去没什么，疑似怀有较大恶意，把他当傻子逗，就是不知道这只魈是个什么素质。
“你特么@*&……”
这只魈的确和丁老就不太一样。
饶是命都被拿捏在别人手里，脏话依然骂得特别溜，普通话和魈族语言混着用，一开口就是涉及祖宗的辱骂，唾沫四溅，令人生厌。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细想它能跟最强的丁老一起混，或许是被偏爱到有恃无恐了。
洛十方看对方骂了一小句脏话，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污染了，用符咒取了它的气息后，直接一拳头就将其抹杀。
刹那间，灰烬飞扬，这只魈族骂了这么久，到底是死得毫无尊严。
而这下就没有什么视觉污染了。
洛十方非常满意，想着自己应该和严渊探讨一下结果，可若是等明天再讨论这件事，似乎就有些晚了，于是将人从睡眠中唤醒。
严渊是被施加了眠咒后才睡的，因此睡得格外香甜，可他倒也非常安稳，睡觉的时候不会发出什么噪音，也不会抢被子梦游，是个非常好的床友。
“嗯？我又睡着了……”
短暂的迷糊过后，严渊的眼神瞬间清醒。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洛十方，知道自己沾床既睡，肯定和对方有关，倒也没有生气，只无奈地说：
“下次可以提醒我一句，不会反抗的。”
洛十方挠挠头，也知道突然对人施加眠咒的行为不太好，就赧然道：“你反抗一下也没什么。”
严渊：“……”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他转而环顾了一下四周，注意到了地板上的两滩灰和一个能够看到落下的窟窿，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意思很明显。
——麻烦解释一下？
洛十方遂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严渊。
后者听罢，先是有些惊讶，又马上冷静下来，思忖片刻后，说：
“你是打算……逐步消灭这些精怪，再让我们假扮成精怪的模样，顺水推舟？”
洛十方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以敌之力，还敌之身。
魈这一族，可太擅长幻术和拟造气息了，这次如果不是洛十方谨慎，他们单个混迹在人群中，三级天师压根不会有所觉察。
而从丁老的口中也大致可以得知，魈族实力差距较小，内部较为和平团结，有好东西都是一块儿享用的，他们为了不惊动其他魈族，只能逐个击破了。
最终，他们决定，由严渊来本色出演丁老，而洛十方则演一演那只性格冲动暴躁爱骂脏话的魈。
两人在静音结界中模拟了一番，觉得差不多后，就准备继续休息。
魈族在吞噬了人族的灵魂后，是能够得到记忆的，而为了不引起节目组的怀疑，吸收了记忆的魈族毫无疑问会扮演“他们”。
严渊不需要怎么说话，偶尔在其他魈族面前展示一下威严即可；洛十方则要表现出一个抢占了新肉身，吞噬了新灵魂，努力压制暴脾气的魈。
当然，这种“控制不住暴躁”的演出，其实并不难演，他更多的时候当自己就已足够。
而他们这一练，就从午夜时分练到了半夜三点，严渊硬是睡不着，就只好闭目养神。
“要不要眠咒……”
严渊现在并不困，眠咒给他带来的深度睡眠，让他还挺清醒：“不了，我就看看平板，再看看修炼吧。”
等到了六点，雨势渐渐衰弱，隐隐可以看见太阳的苗头，他们就简单地用背包内的东西和香蕉应付了一下早餐，下了楼。
还没等他们开门，房门就从外头被敲响了。
“是我们，魈十七和魈二十啊。”
——原来魈族的命名是如此随便。
他们打开一看，就见一对老头老太笑得如同两朵菊花似的盯着他们。
老太对严渊说：“哟~魈大，还没有习惯呐？你这气息都快要漏出来了，可别被人发现咯。”
看来丁老的真名是魈大。
老头眯着眼睛对洛十方道：“魈三也还没太习惯，兴许是这两人的肉身原本的气势比较强……怎么样，昨晚感觉舒服吗？”
——谁是小三？你怎么能随便骂人呢？！
洛十方有些不满于老头对他的称呼，虽然这本质上是个名字，念出来却非常奇怪。
不过他作出一副享受美食的表情：
“昨晚啊，舒服，得劲儿！”
严渊平静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缝。
这话说得有点诡异。
老头老太，也就是魈十七和魈二十，顿时一脸艳羡地看着他们，显然没有丝毫怀疑。
“哎哟喂，真好哟！不过你们也得注意点，可别被人发现咯~”
严渊：你们，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