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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零贰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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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蒙(五)

书籍名:《柒零贰佰》    作者:家养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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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水松纸包裹的烟嘴表皮丝滑,趁许唐不备,灵巧地钻入他唇舌之间。
  紫色的烟丝燃烧着,星火点点,在饭店门口昏黄灯光下焦灼着。
  许唐下意识咬住,含着深吸了一口。
  劲足,浓醇,沉着,饱满。
  柔顺中还掺着一丝狂野。
  和关铭是很配。
  一口烟入喉,许唐回过神来,头微微偏了一下,食指和中指夹住烟,长长呼出一圈烟雾。
  “烟不错”,酒气顺着烟圈从嘴里一点点溜了出去,许唐抽了第二口,水盈盈的双眼笑得弯起来:“小关挺有品味啊?”
  关铭一动不动站着,盯着许唐抽烟,夜色和酒为他做了掩饰,嘴边明明含笑,眼里的犀利却藏不住。
  “喜欢?”
  关铭话里有话似的,问得直白。
  许唐仿佛被扼住喉,卡了壳,叼着烟愣了半秒,任凭烟丝燎燃、烟灰不管不顾地自由落体。
  “呃…嗯,挺喜欢的。”
  关铭的眼神深得像海,吞没了许唐的全部注意力。
  那张极度英俊的面庞上泛着浅笑,却存了某种莫名的邪意,让许唐又一阵后背发凉。
  一根烟抽得灵魂出窍了一般,许唐不言,关铭也不语,谁也不肯打破这僵局。
  突然,许唐裤子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庆幸于这阵动静,许唐赶紧掏出手机,屏幕上亮着明晃晃的“静儿”二字。
  但关铭仍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此时接起前女友电话的许唐就感到了浑身的不自在。
  “静儿”,许唐清了清嗓子,身子稍微侧了一下,将烟抽完最后一口,温和发问:“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觉。”
  “想你了呗!”文静的声音清亮,透过手机传出来,在幽静的蒙古饭店外听得格外清晰:“哟,许唐你抽烟呐?”
  许唐嘴角上扬,开怀大笑:“怎么着,您老人家一脚把我踹得干脆,还管得了我抽不抽烟啊?”
  “woc,明明是你不乐意跟我处了,非得冤枉我踹的你,是不是爷们儿啊你?!”
  许唐哈哈大笑起来,半年前还别别扭扭不爱搭理他的文静,如今听起来这么生龙活虎,他感到由衷的释然,心里的歉疚也消下去不少。
  要说当初和文静分手的理由,许唐其实自己也没想明白,但能确定的是,他不想再和她做一对凑合着过的情侣了。
  爱情在他心里的分量似乎一直比不上他艺术创作的世界。
  说来也奇怪,他认认真真谈了三任女友,对每个都温柔顺意,却每个都觉得和他更适合做朋友,文静也是。
  所以,他愿意放两人自由。
  听着文静在电话里冲他嗷嗷叫,他释怀得很,坦荡得很。
  似乎笑得太大声了,许唐下意识扭身回看关铭,却发现关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身后空无一人,走廊里的声控灯还亮着。
  许唐撇撇嘴,继续听文静侃大山。
  啰里八嗦的寒暄过后,文静终于说起了正事儿。
  她和许唐算同行,但她更偏向制片人角色,擅长谈项目,手上资源一抓一大把,业务能力也强。
  文静打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是她白天刚谈了个明年的大单子,想找许唐接手。
  三河酒业赞助的20集大型国酒纪录片,纯商业项目,盘子大得吓人。
  四川姑娘洒脱得很,分了手也还是可以当兄弟嘛,她肥水不想流外人田,有钱当然想拉着许唐一起赚。
  挂电话前,文静又啰嗦了两句:“你什么时候去四川?我正好下月休假回老家,呆到月底,到时候去探你班!”
  许唐朗声笑道:“没问题啊,热烈欢迎,记得带兔头来,韩爷的最爱。”
  文静打了个哈欠,速速道别:“那行,帮我给晓荷、韩爷还有方菲他们问好啊,你少抽点儿,酒也少喝,睡了,拜拜拜拜啊!”
  回到酒席,许唐的醉意散了不少,波日特还坐在他旁边,两人端起杯子又互敬了杯酒。
  关铭在一旁看许唐热络的模样,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又是三两杯酒下肚,许唐重新打开了话匣子:“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一桌子人渐渐静了下来,都开始听许唐说话。
  他说起刚毕业时跟着师父拍的第一部  纪录片《匠心》,讲述一个个民间匠人传承技艺的动人故事。  
  当时许唐还是毛头小子一个,整天一腔热血,艺术的灵感蹭蹭往外冒,也因此被他师父看上,收入门下,全程带着他拍,将多年学问技术倾囊相授。
  “我小时候就是一活跃分子,刚工作那会儿玩儿心也重,一开始我就是觉得拍纪录片特有意思,拍真人故事特带劲儿,现场什么状况都能碰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天天地臭得意,觉得自己跟有三头六臂似的。”
  许唐身子向后倒,斜斜靠在椅背上,手指尖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着桌子:“直到那次拍了一位东北的皮匠师傅王大爷,让我彻底转变了对纪录片的看法。”
  在座各位都竖着耳朵听,关铭闻言,也侧目扫了一眼许唐。
  许唐的眼睛盯着酒杯,将过去的回忆娓娓道来:“王大爷做皮子是祖传的手艺,当地非常有名的皮匠大师,年轻时候也收过几个徒弟,很多人甚至从外地飞过来找他做东西,手艺放在整个东北都是数一数二的。”
  “我们一开始没能联系上王大爷,找到的是他大女儿,老爷子82了,卧床好几年,脑子还算清醒,但基本上丧失了自理能力,大女儿说什么都不想让我们去打扰。”
  许唐凝视着波日特,无奈的笑容在脸上一点点蔓延:“后来我们找了王大爷的儿子去沟通,老爷子一听,爽快地答应了,他说——我用了一辈子时间做皮子,可这门手艺还是流失得太快了,现在还有多少人会做、能做、爱做?我不想就这样带着遗憾走。”
  许唐眼里失了焦,想起拍病床上王大爷最后颤颤巍巍的话,手都抖得握不住东西了,说起“皮”,那双饱经风霜的眼里还是闪着期望。
  “当时拍王大爷的时候,他的几个徒弟全回来看他,他们当中有些人还小打小闹地干皮匠,有些人已经转行了,但是他们知道我们要拍皮匠大师以后,都特激动,很受鼓舞,觉得这份儿职业终于被发现了,要被记录下来了,光荣得不得了!当下他们就做了个决定,要将这门手艺活儿长长久久地传承下去。”
  许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送到嘴边,慢慢咽下:“可能这就是纪录片的魅力吧,几十分钟、几百分钟的片子,虽然不能全面地把过去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光阴拍出来给你看,但它真实,它有喜怒哀乐,它里面的人就是你,就是我,它的事儿就发生在咱们身边。”
  许唐郑重地看着全桌人说:“它有生命。”
  关铭听着,眼里一点点变得恍惚。
  五年过去,许唐变得更有味道了,不知经历过怎样的人生,和什么样的人一起走过,体悟过哪些悲欢离合的时刻,才能让张扬和内敛在他骨子里融合得这样彻底。
  他听着许唐的声音柔和,如酒般醇厚,像被年年岁岁揉洗过,被生命万物抚慰过,吐露着温润细腻的内心。
  BY郁阎
  许唐又往杯子里倒满酒,举到波日特面前,笑得真诚无比:“所以,您愿不愿意把您和夫人的心愿交给我?”
  杯子里的酒液反射着顶灯的光,照进许唐的双眼,让他眼底透彻无比,好像盛满了清波:“这片土地,这些几十亩地的绿,坎川镇的未来,我们也想帮您一起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