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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吻醒普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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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许个愿吧

书籍名:《爱神吻醒普赛克》    作者:王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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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豪华的顶层客房后,敬嘉年对“情敌”的不满瞬间抛去了九霄云外。
  “——有钱有势真好!”他大喝一声,扑向了豪华观景房的隔间,三个套间各自独立,自带盥洗室;一个会客厅,一个娱乐厅,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健身房,和足够他们分开住;连乐乐也小心地爬上观景窗台朝外看,整个S市繁华街景一览无余,阳台外面附带一个空中花园,尽头还奢侈地顶配了一个无边泳池,可以坐在吊篮椅里远眺海景。
  连敬嘉年这样的有钱人家阔少都这样感慨,更别提徐步迭了。
  这种豪华套房,即便是以前家里条件尚可时,也是鲜有机会能住的。
  躺在柔软的床垫上,针脚细腻的织物像雪白入口的棉花糖轻如梦幻,巨大的撕裂感横亘其间。他不由得想起混乱的医院里难以磨灭的消毒水气味,楼下的小巷里污水横流,居民楼的一层搭着雨棚伸出一截,架着两口大锅供病患家属自助烧菜,交个一块钱租赁费就行。病房里住的人也有三六九等,能够买外卖的都还算不是最困难的,徐步迭就自己一个孤寡司令,有时候叫外卖也心疼,又不能老吃泡面,和几个病友家庭租了锅搭伙做饭,锅里结着油痂,炒出来的菜有百家味。
  搭伙的几家病友不少都是年纪大的老人家,他还自告奋勇主动揽下做饭的活计。毕竟有时候大热天或者下雨都得站在那串风的过道里,油烟呛人,年纪大的人真受不住,别再病倒一个。
  虽然徐步迭自己一个人当三个人用、一分钱掰三份花,但他从来都和搭伙家庭对半分钱,也不会因为自己帮忙烧了菜就少算点之类,有时候还自己贴补进去。那些得吃搭伙的病友也的确困难,但每每看到他一个孩子孤身一人来搭伙吃饭,死活都不愿意要他钱。“不过就加你一张嘴的事!你才这么小的娃娃,受了这么多罪,帮了烧饭,我们还要你钱,当我们是什么人了……”徐步迭心里暖暖的,实在推脱不掉时,就自掏腰包买肉和油偷偷加进去。
  那样低矮在城市尽头的陋巷里的块儿八毛的节省,和如今高耸云端俯瞰城市的人如一粒尘埃般的奢靡,居然存在在同一个时空,同一个人身上,令他感到恍惚,以至于程翥和敬嘉年轮着喊他也没听见。
  “……”
  “……小徐……”
  “……徐行!”
  徐步迭猛地回神,发觉程翥忧虑地看着他。敬嘉年想说什么,可又转了转眼珠,程翥似乎给了他一个眼色,他便也不说了。
  怎么回事?
  他想不明白,于是先道歉:“啊,对不起,我走神了。”
  “……你帮我下去买包烟吧,”程翥说,“再带杯星爸爸上来,我晚上看看稿子。”
  虽然这间套房的水吧台甚至有咖啡机,也有烟,不过看了牌子也不是程翥喜欢抽的,再说这里的肯定巨贵,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徐步迭也没觉得有什么毛病,应了声就出门,一边还给敬嘉年一个“加油”的眼神。可这次敬老院只是对他翻了个白眼,看起来有点不耐烦。
  程翥等他刚出门就站起来,“……那什么,我也出去一下。”
  敬嘉年也难得地没刨根究底撒泼打滚,和程翥心照不宣。毕竟,刚才徐步迭自己不知道,但其他人都看见了:他们吃套房赠送的牛排套餐,程翥知道乐乐无肉不欢,也给他切了两块,可这西式餐点肉烧得生,小娃娃正在换牙,没咬动就扔在盘子一边,跟他不吃的西兰花放在一起;结果小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居然无比自然地就捡起乐乐吃剩下的还蘸着口水带着牙印的剩菜,一口一口吃了干净。
  徐步迭还有些恍惚,下楼时天色将暗,霓虹次第亮起,映着薄垂的天幕,在视野的余光中闪烁着朦胧的色斑。像是小时候万花筒里的彩片,有一片蓝的,叠着一片柠檬黄,挂在睫毛上头,惹得他不自觉地抬手去揉。拐进便利店里,别人问他要什么,他张张嘴,居然突然说不出来,我是来买什么的来着?烟?烟好费钱啊……
  身边突然站了个人,往他头上揉了一把,然后对收银员说:“给我拿个鸡排,还有关东煮。”
  徐步迭倏然抬头,看见程翥站在他身边,挽着袖口,比他高半个头。
  “!你怎么自己下来了?……”他顿了顿,发现自己刚才神游天外,这会儿根本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时间,“……是我太慢了对吧?你等急了?”
  “不是,突然不想买烟了,想到乐乐和小敬都在,我窝房里抽烟不大好。”程翥说,“又坐了半天的车,头晕,也下来散散步。”
  徐步迭看着他。
  “这里沿海的步道你走过吗?风景超好的。尽头那里有家海景星爸爸,落地窗正对着大海。”他望向徐步迭,“今天夕阳不错,我们要是赶得及的话,也许能看到落日。想不想看看?”
  小徐看看天色,太阳快要沉下去了。来不来得及啊?他虽然没查地图,但从这里到海边……之前在顶楼套房从上往下看,不算远但也肯定不近。
  “试试看嘛,别还没做就放弃啊。说不定我们赶得上呢,赶上的话我请你喝咖啡。”
  这话像一粒火星迸进徐步迭的心里。——试试看,他很多时候已经根本没有试试看的选项了,命运如潮推着他走。
  这时收银员把一块大鸡排连着一桶关东煮都递了过来。
  程翥顺手一推将鸡排推给他:“所以,快吃!”
  ……徐步迭哭笑不得:你干嘛买这么多,是刚才没吃饱吗!
  “我不喜欢吃牛排,西餐都搞得那么含蓄……一点都不实在。”程翥拿出一根串儿张嘴一捋到底,嘴里塞满了还囫囵着催促徐步迭,“快快快!时不我待,只争朝夕!”
  小徐只得咬了一大口爆浆鸡排,三两口吞下,挂丝儿还留在嘴边,胃里全是大写的满足,好像身子突然发动起来了。
  “走吧走吧,”程翥养儿子惯了,下意识给他嘴角抹了一下,“街那头变绿灯了,这里灯时间超长,错过要等两分多钟呢,我们冲过去!”
  徐步迭一懵,手已经被他拖起,两个人逆着晚高峰的人流穿过摩肩接踵的缝隙,横跨宽阔熙攘的人行横道。
  天色沉沉地又往下坠,瓦蓝的颜色开始像海水的颜料倒灌上天那样打翻弥漫,只剩下交界处留着一道金边。他们沿着滨海大道向前,被这天地的压迫催得一路小跑。远远地也沿着路线的尽头看见了目的地,但那过去似乎有一公里的距离。
  真能追得上吗?要不还是算了吧?如果赶到了天都黑了呢?到处都黑漆漆地什么都没有了,那时候该觉得失望了。
  况且完全没有必要啊,街角的拐角就有一家星爸爸,能看到海又有什么不同呢?跑这样一路,你也不可能如后羿射日般追上夕阳,该落下的还是会落下去。
  他脚下踟蹰:“要不……”
  “听说在那个岬角上对夕阳许愿,特别灵。”程翥走在前面,像突然看破他心事那样,头也没回地说。
  徐步迭愣了一下:“……程老师你……”
  “我怎么?”
  “你也会许愿啊?”
  “你这叫什么话,”程翥失笑,“我怎么都不能许愿啦?”
  在徐步迭的认知里,许愿太过于孩子气了,是小孩子才相信的童话。他也曾拼命许愿,发下重愿,事实证明都一点用也没有。当初,他无论怎么许愿,父亲也没有允许他去国外留学;后来,无论他怎么许愿,父亲也没有再睁开眼睛。
  那一夜过去,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揠苗助长,一下子就飞过了还会许愿的年龄。
  但程翥豪气地大手一挥:“我要许愿明天会上演讲不卡壳!”
  他自己拿起一串竹轮,一口塞了,迈开长腿就跑。
  徐步迭只得跟在后面追他。程教授天赋异禀,和所有的教授都不一样,长期户外作业和体力劳动使得肌肉结实,四肢颀长。但徐步迭本身更加年轻,运动神经也发达,更有送外卖锻炼出的障碍跑能力,居然在这种时刻得以发挥。
  他有一瞬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没有金钱的奖励,没有任务的推动,连目标都不是那么明确。但是海岸线绵延,与所有人的方向逆向而行,跑起来时大脑便放空了,只有海风带来的凉意和舒展四肢的畅快。徐步迭在所有万能人的工作中,最喜欢的就是送外卖的工作——什么都不必想,身体极度疲惫下大脑腾开思绪只剩下本能,只是为了奔跑而奔跑,奔跑本身就很有意义。
  可现在又略有不同,他不再是一个麻木地执行某种命令式的程序机器,一个孤单吃蘑菇的工具人,有一个人和他并肩而行,像在拼命追逐童话里人鱼化作的海中泡沫;程翥仰着头,侧脸被夕阳的余晖映亮,在他看过来时回以一个明亮坦荡的笑容。
  他好像在说:那泡沫也是童话的一部分。有人化作了泡沫也是美的,有人失去了生命也是饱含生机的,有人无法抗拒命运的失败也是残酷而绚烂的,他会关注它随波逐流的去向;它的结局并非毫无意义。
  跑到海边时天已经快黑了,天空沉沉的,最后一丝光线被建筑挡住。徐步迭跑得大汗淋漓,心跳得极快,几乎噎着嗓子眼;脚下却放缓了,涌上一股理所应当的酸涩怅然:你瞧,果然是这样吧——
  但程翥哗地推开了店面玻璃门,朝他伸出手:“快来!”
  他被一下子拖进去,像纳尼亚的衣橱里卷起风雪,那一双汗湿而布满茧子的手带他穿越了魔法的密道,突然,金色粲然的最后一线辉光猛地映入眼帘——夕阳的最后一线挣扎在海平面上,在全透明的一大片落地玻璃幕墙前铺开画卷,如一道锋利的刀尖割开天与海的帷幕,张扬又不屈,像对抗着即将沉没的不公那样,令人不敢直视。
  程翥爬上观景平台的最高处,整个平台都被这夕阳照的金灿灿的,他伸手拢在眼前;徐步迭赶上几步,却只看见他的身形被余晖勾勒出一道剪影,严丝合缝地融入这寥廓天地之间,像裁开那天海画卷的巨人。
  然而这爆发般的金光也只有一瞬,很快,浪与云再度卷起,天色陡然一降,金光终于被吞没了,只剩下暗蓝的一些痕迹。四周像是灵犀一般,在这一刻亮起柔和的晚灯。
  徐步迭一怔,这一切太快,风起云涌若电光火石,他们的确赶上了,却也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像看见流星手忙脚乱贪心不足,一句长长的愿望清单尚未念完,承载的对象已经不堪重负地飞过了头顶。
  但程翥突然转过来,两只手紧紧叠在一起,像是抓住了什么宝贝那样捂着,朝他神秘莫测地一笑。“手给我。”
  徐步迭不明所以地伸出手,程翥将拢起的双手叠在年轻人晒得黝黑蜕皮的双手上面。
  “我抓住它了。许个愿吧?”
  年轻人着着实实地愣住了。抓住……什么?夕阳吗?那最后一缕粲然的金光?那是可以抓住的东西吗?
  ——骗人。
  大人们都会这样,把人都当小孩子耍,信口胡诌骗人的把戏。
  但程翥看上去很坦然,就像这件事天经地义,就像他的确是能够抓住一样。如若他是剪裁画卷的巨人,那一束小小的光也正如他手中的雕刀,任他在指间收纳把玩而已。
  不知何处砰地一响。
  徐步迭突然不敢看他,躲闪着目光嗫嚅:“我才不相信呢。你把手打开啊。”
  “打开不就跑了嘛!”程翥义正辞严,“光速,你追得上吗?”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居然无法反驳。
  “许个愿吧。”程翥轻声说,“你看,还来得及。”
  他手掌澳热,就像真有一缕光注入其中,交握的地方滚烫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