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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若花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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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书籍名:《摘星(若花辞树)》    作者:若花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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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哄睡了裴霁,宋迩没有睡,她先是联系了她家里的厨师,发烧的人一般都会很口干,吃不下什么东西,但又需要充分的营养。

        她把情况和厨师说了,请他准备适合病人的营养餐。

        然后她就等着裴霁输完液,替她拔了针,才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等她醒来已经过了点,她睡了两个小时。宋迩看了眼,刚好厨师说送了早餐过来。她忙起床去开门取了食盒。

        她家厨师通过她住院的这段时间,早已把做病人餐的厨艺训练到了登峰造极,打开食盒,简单又可口的早餐还冒着热气。

        宋迩拿进房里,叫醒了裴霁。

        裴霁睁开眼睛,还有些留在睡梦的迷茫。

        “你得服药,服药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伤胃。”宋迩特意把句子说长,好给裴霁反应的时间。

        但裴霁反应迟缓,不知道是身体太不舒服,还是没有睡醒。她只是抬起头,看着宋迩眨了下眼。

        宋迩克制住捏捏教授的脸的冲动,给她做了道选择题:“在床上吃,还是到桌子那边去?”

        这下,裴霁有反应了,她下意识地做了选择:“桌子那边去。”

        “好,那你起来。”宋迩把食盒拿到卧室的圆桌上。

        裴霁也下了床。

        宋迩转头看着她,见她走得还算稳,稍微放心了些。

        简单地洗漱过,裴霁彻底醒了,恢复了她平时的样子,不需要宋迩哄她,就主动地咽下了尽可能多的食物,吞了药,测了体温。

        体温没怎么降,还是很高。裴霁看看体温计,又仰头望着宋迩,烦恼地说:“不退烧。”

        不怎么生病的人,一病起来,总有些来势汹汹的架势。

        宋迩安慰她:“药还没起效呢,过会儿就好了。你请个假,不要去上班了,这两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

        她这阵子请了很多假,大概是她有了自我意识后,工作学习最不积极的一段时间。可是生病了,没办法。

        裴霁电联了助,说明情况后,就坐着,发了几分钟呆。

        之前为了照顾宋迩,她请了很长时间的假,工作也耽搁了不少,但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因为她自己的身体请假,她就有一种挥霍时间的愧疚感。

        吃过药,她也没有躺回去,为了稍微减轻一些愧疚感,她又想远程办公了,宋迩阻止了她,列出了条理由,让她好好休息。

        裴霁被说服,只是目光恋恋不舍地默默地黏连在她的记本电脑上,像是看什么得不到的心爱物品。

        宋迩觉得生病的教授特别呆萌,反应慢,又很柔软,让人很想上前去摸摸她。

        不工作,也不想睡觉,裴霁有些无所适从地闲了下来,她呆坐着,因为喉咙干疼,她只好多喝水,她又不喜欢水的味道,每一口都咽得很痛苦,但又不得不努力地多喝一点。

        真的像个宝宝,而且是很有主见的宝宝。宋迩坐在她边上,觉得教授特别可爱,她没忍住,悄悄地抓了裴霁的来玩,捏捏她的指,又捏捏她的心。

        裴霁看了她一眼,没有把抽回来,也没有表现出抵触。

        仿佛昨天最崩溃的那段时间过去了,她恢复了理智,也找回了这段时间学习到的一些情感,不再把宋迩隔绝在她的心防外。宋迩感到开心,就捏着裴霁的没放开。

        裴霁开始觉得有点难受,因为一只被抓住,没有了自由,但慢慢地就习惯了,忽视了那只捏来捏去作怪的。

        她目光停留在一个点,她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静静地出神。直到好久后,宋迩问她:“你在想什么?”

        裴霁被打断了思绪,才回头对着宋迩,说:“我觉得,我很不理智,思考问题也不成熟,这不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样子。”

        她是在说她昨天,拿到那份基因鉴定,知道原来只有她被瞒着,就像是完全失控了,她的情绪不受她的意识控制。现在想起来,仿佛是一场梦。

        昨天是一场梦,过去二十五年,与亲情相关的那部分,也是一场梦。

        “你只是迈不过这道坎。”宋迩温和地说,“你在意,所以控制不住理智。”

        裴霁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样。”

        她不喜欢失控,也不喜欢在意这些事的自己。

        裴霁眉眼低垂下来,她很轻地吁了口气,整个人都显得很无力。

        有些东西,存在了就是存在了,在意也好,刻意地遗忘也罢,它总是在那里,变成一个心结,时不时地冒出来,像一根锥子,把心扎得鲜血淋漓。

        宋迩捏着她的,松开了些,但很快她又握紧了,笑着说:“我们讲些开心的事啊。嗯……”她做出思考的表情,想了会儿,问,“那你有没有遇到过对你很好的人?你记忆里第一个对你特别好的人,是谁?”

        裴霁完全没有思考,脱口而出:“李老师。”

        李老师,不是孙培野老师吗?宋迩疑惑,但还是问:“哪位李老师啊?”

        “我幼儿园的李老师。”裴霁回答,说出一个名字,“李恬恬老师。”

        居然是幼儿园老师,那得是十几二十年前了。宋迩没想到是这么久远的事,却也很好奇,她伸摸摸裴霁的额头,还是好烫啊,就哄着她躺下:“我好困,我没有睡好。”

        裴霁立刻紧张地看着她,说:“你快去睡。”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我还想听你幼儿园的故事,你陪我好不好?”

        裴霁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她们回到床上,宋迩拿了毛巾给她擦擦,最后,用一条浸湿的方巾贴在她的额头上:“这样会舒服一些,你昨晚被擦过以后,就睡得好了点。”

        裴霁赞同她:“水分蒸发带走热量,会舒服很多。”

        宋迩看着她,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纵容和一种“我的教授好可爱啊”的自豪。她躺下了,拉住了裴霁的,示意她可以讲了。

        裴霁不知道怎么办从何说起,倒不是害羞,而是她觉得没有什么值得说的,除了科研成果,她认为裴霁这个人的一切都乏善可陈。

        但宋迩想听,她还是努力地说得精彩一点。

        “她是幼儿园的老师,什么都教的,很年轻,现在可能不年轻了。我记事很晚,有印象开始,她就在那里。她是第一个认为我是天才,并且夸奖我的人。她教过我识字、算术,认识动物,教我自然气象,给我讲过一些故事,其最好听的,是《小马过河》。”

        宋迩说:“不对,最好听的故事应该是小细胞历险记。”

        裴霁停住了,她好像不太赞同的样子,宋迩露出伤心的表情:“难道不是吗?你不喜欢小细胞历险记吗?”

        裴霁只好屈服:“那好吧,小细胞历险记最好听。”

        说完,也不知道是不是言语带来的心理暗示,裴霁居然真的觉得宋迩昨晚睡前讲的小细胞历险记最好听了。

        听到她让步,宋迩眼的光柔柔的,不再逗她了:“最好听的是《小马过河》,然后呢?”

        “然后……”裴霁慢慢地说,“我记得她跟别的老师也夸我,说我的智力很高。但其他老师不太信。我小时候太迟钝了,就是话都说不好,不会跟人交流,也不会对老师们的指令做出反应的那种小朋友。如果不是李老师,我很可能就会被当成智力有问题的孩子处理。李老师为了证明我的智力,她让我看了一组很长的数字,只看一遍,让我背出来,我就背出来了,然后整个幼儿园相信了我是天才。”

        裴霁说到这里,很认真地告诉宋迩:“我之前以为这是我对数字比较敏感,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我可以当个数学家或者物理学家之类的。后来发现不是,是我的记忆方式,我记住了那张写了数字的图片里的所有细节。这种能力有很多儿童都具有,只是我的记忆点更细节,记忆时长也更久。”

        她又说回到李恬恬老师身上:“她用了很多办法,很多耐心,帮我建立自信。我后来对很多事都有过怀疑,唯独对我的智力超群这件事,没有怀疑,因为整个幼儿园里所有的老师和小朋友都公认我是天才。”

        宋迩的脑海出现了一个呆呆的小朋友,反应很慢,对感情也不敏感,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嘴甜,也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活泼,她总是待在角落里,看起来像个问题儿童。

        但她很幸运,有一天被她的老师发现了她特别的地方,带着她融入到别的小朋友当去。

        “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快乐。”裴霁最后说道,“后来,就没有那样的快乐了。”

        幸好,她的年少时光,也是有过给她温暖的人的。宋迩这样想着,觉得心里有一块很柔软的地方,像是受了善待,暖融融的。

        她爱的人受过的每一分善待,都让她心怀感激。

        她们后来又说了几句,就一起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午,大概是打了针和退烧药共同发挥了作用,裴霁的体温降下了些,只剩十八度九。

        医生又来看了一遍,说要静养,然后挂满天水。

        裴霁有意见,她认为不必挂这么久,被宋迩看了一眼,只好咽下了不满,但心里还是坚定自己的意见,不用挂这么久。

        到第天,裴霁的烧完全退了,精神状态也恢复了。

        打完最后一针,宋迩突发奇想,想去裴霁的幼儿园看看。裴霁不太情愿,但宋迩坚持要去。

        “故地重游,还是这么开心的故地,你有回去看望过李老师吗?去看看她吧,她肯定也很挂念你。”

        宋迩倒不是真的对那家幼儿园感兴,而是她觉得教授心里还是积压着抑郁,教授又不擅长表达出来,就一直这么压着。

        往事快乐的那部分,也许会让她释怀一些。

        裴霁总说不过她,只好答应她。

        宋迩找了司来开车,和裴霁一起坐在后座。

        幼儿园离得不算远,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车程。裴霁上了车,就有些心绪不宁的样子,她很忐忑,产生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但她自己不知道,有些不满意地说:“为什么要去,不应该去,万一她不记得我,那不是很打扰吗?”

        “都在路上了。”宋迩只能安抚她的情绪,“而且,就算不记得,也没关系啊,我们自己看看,总有毕业生回去看看自己长大的地方的吧,不会打扰的。”

        裴霁就不说话了,她拧眉望着窗外,整个人都表现出抗拒这段行程。

        宋迩哄着她说话,让她放松些:“你一直都没提过李老师。”

        “我提过。”裴霁虽然抗拒,但宋迩问她,她还是好好回答,“我在获奖感言里提过。”

        她拿过很多奖,家里各种奖章奖牌摆满了一个橱柜,没有专门说哪一个奖,就是她科研生涯里最荣耀的那个。

        宋迩就拿出来搜索,科研对普通人而言距离太远,大众很少会对这个圈子里的事感兴,所以传播也不多。

        宋迩找得有些困难,但最后真的被她找到了,在一个记者的微博里。

        找到的时候,刚好要下车。

        车子没有开到幼儿园的正门外,因为那一段路不允许车辆行驶。她们只能下车,步行过去。

        宋迩戴上耳,一边走,一边点开视频。

        先是满堂热烈的掌声,然后主持人用英语恭喜了获奖者,镜头就切到了那位年轻的免疫学家身上。

        裴霁出现在屏幕,她站在台上,对着话筒,是她一贯严肃的模样,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固执和纯粹,说:“众所周知,我毕业于小葵花幼儿园。我的老师李恬恬,是我认识世界认识科学的启蒙人。”

        她说前几个字的时候,坐在底下身穿正装的嘉宾们都还在微笑,说到后面,大部分人都露出迷茫的表情,不知道是在迷茫小葵花幼儿园是什么,还是迷茫自己为什么不在众所周知的那个众里,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时候被孤立了。

        裴霁还是那个简单而纯粹到有些天真的样子,认真而严肃地说着她的获奖感言:“医学工作者和科研工作者应当对生命长存敬畏……”

        她说了对科学对理想的敬意,说了她的体悟,还感谢了她后来遇到的帮助过她的人,孙培野教授榜上有名,她还感谢了她的研究团队,她的感谢名单特别长,念出一个个名字的时候,她都非常认真的样子。

        宋迩看得笑了出来,因为很有,有一些被提到事情,在常人看来大概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教授却记得很清楚,仔仔细细地罗列了下来。她认真的样子,可爱过了头。但很快宋迩又笑不出来了。

        被一种心酸所代替。

        教授很少把感谢挂在口边,但在她最荣耀的时候,她没有忘记任何一个人。

        她记得她看过一段话,一个人说,心里那么苦的人,要多少甜才能填满,另一个人反驳她,心里很多苦的人,只要一丝甜就可以填满。

        教授就是这样一个人,知足而感恩,对她的好的人,她都记得,因为对她而言,每一分好,都弥足珍贵,都会被她收在心里好好保存的。

        她握着,看着视频播完了,屏幕暗了下来。她被拉了一下,抬起头,看到裴霁正望着她,说:“好好走路,不要玩”

        宋迩望着她,说不出话,情绪十分低落。

        裴霁有些不知所措,她认为走路不玩是正确的,可宋迩好像很不开心。她无措地望着她,最后妥协退让,说:“那好吧,你玩吧,我牵着你走。”